《》章 節目錄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大結局(二) 文 / 無你不歡
他默不作聲,只是手上用了力,那綿軟的絨毛,在他掌下,猶如一根根利刺,戳著他心臟瓣膜,痛。()趕緊痛吧,痛過去就好了。
他沒有否認,也不能否認這個事實。可是他要如何解釋?以往的經驗,似乎是越解釋越黑,他就越說不清楚。
安安,我要如何跟你說?
他的緘默,令陳安臉上緋紅的顏色,漸漸消退,直到蒼白。從機場過來的路上,她太興奮了,一路只想著他,她被自己空前的熱情,弄得暈暈乎乎的,彷彿是喝過酒的微醺,帶了一點兒醉意。可現在,她冷靜得厲害,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頃刻間這麼冷靜。
她寧肯自己還糊塗著,寧可自己眼睛看不見了汊。
她看著面前的鍾立維,站在那裡巋然不動,也是這麼的冷靜,眼中平靜無波,冷靜得像一塊冰,冷靜到讓人看了,心臟一寸一寸沉下去,勇氣一分一分減下去……
看來,他是不打算跟她解釋的,對吧?還是,這真的是一個事實?
這個念頭一出,她傻了,忽然就有些慌亂了,還有幾分氣憤,這算什麼朕?
這到底,算什麼呀?
她來上海,不是來自取其辱的,她是要帶他回家的。
她平抑著自己的呼吸,不能慌,不能亂。
看著他,她覺得自己在迅速萎靡下去,她必須趁著自己還有勇氣面對他時,聽他說些什麼。
「鍾立維……」她艱難地說,「我知道失去了孩子,你很痛苦,你惱我恨我,這個,我不能怪你的,是我沒保護好孩子,可是立維,你不能……你不能這麼氣我!」
他怔怔地看著她,心裡,其實一直是柔軟的,氣她?他怎麼捨得呀。
「不是!」他清晰地回答,他想說的是,這完全是個意外,安安你要相信我……可是,她會相信他嗎?她親口說過的,她顧忌的事情很多……他猶豫了。
也就是一瞬間,他看到她黑亮的眼睛裡,光彩消失了,連眼中的星星也沒有了,無怒亦無嗔,彷彿是黑寂的、無星的夜,最後連心都死了。
陳安忽然用盡全身力氣,甩開了腕子上的他的手,連著向後退了兩步。
立維手上一空,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只是腦中嗡嗡的。他剛剛,說了什麼?不是?
不是什麼?
她竟笑了一下,「我來的,確實不是時候。」她看他的眼神,已不止是冷漠。
他身子僵住了,沒有動彈,彷彿連嘴巴也僵硬了……他不是成心氣她,而她卻多理解了一層吧:他沒有氣她,阮碧玉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再也沒有比這個時候,惱恨自己了。他悶悶的,低聲叫著,「安安……」
「別再叫我安安。」那是最親熱的稱呼,她聲音沙啞著,「噁心……」她按住了胸口,是的,她覺得噁心,屋子裡,令她透不過氣,除了酒氣,女人的香氣,還有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這些,壓迫著她,而且這香氣,她記得清楚,有回他坐在她的客廳,她曾在他身上聞到這股味兒。
胸口的痛感,明顯而尖銳。
她轉了個身,往門口走去,不能再留下來了。她這次來上海,完全錯了;上次也一樣,完全錯了。
全錯了,沒有一次是對的。上海,真是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立維的目光,落在某一點上,儘管沒有看她,但他知道,她的背影,一定是冷漠絕決的,離他越來越遠……這些年的努力和掙扎,就如同美麗的泡影,隨著孩子的消失,「噗」一下,連泡影也消失了。
前所未有的絕望,突然的鋪天蓋地襲來。
「陳安。」他出聲叫住了她。
陳安的手,壓在了門柄上,她沒有回頭。
「下個月,沒有婚禮!」他說。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出聲。
她不會哭的。
她不哭。
她打開了門,外面昏黃的光線出其不意湧了進來,令她防不勝防,就像剛才的一幕,太意外了,她絕對沒想到,會遭遇到這麼一場。
心裡,已不止是悲憤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她邁步出了門檻。
立維的目光,終於落在那雪白的一團上,這件大衣,他沒有見過,她素日也不太喜歡白的,一定是董阿姨買給她的吧。還有一個問題,他原本打算,爛到肚子裡的……眼下,索性也不留了。
他攥緊了拳:「陳安。」他又叫住她。
陳安心裡一突,頓住。
他的聲音幾乎是空洞洞的:「當初,為什麼痛快地同意訂婚呢?」
陳安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她趕緊扶住了牆壁,她的報應是不是來了?
那樣自私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她說不出口。他曾經問過她的,她支吾了幾句就搪塞了過去。
現在,還是逃不過去吧。
可已經不重要了。
剛才悲憤不滿的情緒,忽然間統統沒有了,不是因為阮碧玉,這裡面,壓根沒阮碧玉的份兒。
她在這一刻,也忽然間就明白了,為什麼在失去孩子後,他頭也不回走掉,甚至不願多看她一眼,他不是惱她沒能保住孩子,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瞞來瞞去的,他還是知道了。
她臉孔雪白雪白的,唇邊一抹淒涼的笑意,「陳部長說,如果我不嫁給你,就讓陸然嫁給你——我不是捨不得你,只是這種李代桃疆的事,我絕不能眼睜睜的,在我和陸然身上發生。」
說完,她踉蹌著腳步跑走了。
她沒臉再待下去。
是她先重重的,狠狠的,傷害了他的自尊。他怎麼會受得了呢,因此,取消婚禮也正常。
他們之間,沒有婚禮,沒有愛情,什麼都沒有。
一切都不作數了。
鍾立維看著陳安消失在門口,他兩個肩膀同時一垮,感覺內裡完全被掏空了似的,只有一個意識,他這一生,算是結束了。
他緩緩走到門邊,從地上撿起手機,有一個未接電話……門鈴響的時候,他以為是秘書來了,一邊開機一邊走去開門。
他回撥過去,吩咐,馬上備車過來接他……通話時,感覺身後有人靠近,他沒有回頭,往旁邊閃了閃。
他收了手機,順手往上衣口袋裡放,空的……他低了頭,沒有外套,他呆了一呆,看著自己衣冠不整的服飾,再聯想起那雙睜圓的眸子,他心裡絞痛。
他把手機裝進褲袋裡。
「立維,我是不是做錯了?」身後的女人抽抽噎噎的。
他對她已說不出任何感覺,彷彿八年的時光對她僅有的憐惜和照顧,用剛才的幾秒就全部抹殺了。
他只擺擺手,往床邊去,床上,也是凌亂一團,刺眼得很,不過有他的東西,他沒忘記,伸手從枕邊抓起紅紅的一團,塞進褲袋裡,然後換上自己的皮鞋。
阮碧玉哭出了聲:「昨晚,你喝多了,醉得厲害,我不放心你,只想過來看看你……」
他終於看她一眼:「我不需要。」
她一頓,不需要?她被嚴重刺激到了,以前,他是需要她的呀。
「你對陳小姐說,說要取消婚禮,你們……」
立維目光森冷,像鋒利的利刃擲過來,嚇得她趕緊住了嘴,馬上轉移了話題,「立維,我不想唱戲了,唱不動了,我想從劇團退出來。」
「那和我無關。」他快步朝門口走去。
碧玉愣了愣,追上去:「你外套還沒穿呢。」
他反而走得更快了。
又是外套,他鬧心,不要了。
他一直以為,她是溫順馴良、安分守己的,沒給他弄出任何狀況。可一旦出了狀況,更是要人命的。
碧玉站在走廊上,看著他走遠,淡出視線,直到消失,她抹了把臉上的淚水,突然沒了力氣似的,她蹲了下去,抱住自己的膝蓋,失聲痛哭。
是她太笨了,那些夠不著的東西,何必苛求呢?立維這個人,是她怎麼求,都求不來的。
立維剛到電梯間,就看到下行的紅色鍵跳到了「」,她剛下去?
他轉身就往步行梯跑去,腦中只有一個意識,或許他追下去,還來得及,完全來得及……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下去。
一出酒店大門,被外面寒冷的風一吹,他上身只有一件絨裡子的襯衫,涼透了,可他顧不得這些,一直跑到馬路邊,看到不遠的出租車站,一個白色的身影鑽進車裡……他一邊跑,一邊抬起手呼喊:「安安,安安……」
還有個黑色的身影,朝他這邊望了望,似是猶豫了一下,然後也鑽進了出租車,車子很快啟動了,然後絕塵而去。
立維追了幾步,終歸是徒勞,只得停下了,他氣喘吁吁,精疲力竭,彷彿渾身的力氣都在瞬間被抽得一乾二淨。
他內心,其實一直是懦弱的,愛而不得,他一次又一次的,和她失之交臂,等了又等,不是用錯了方法,就是時間不對,總是輪不上他,總是趕不上對的腳步,他攆不上她。
這一次,終究又是擦肩而過,錯過了;即使是訂婚了,他還是錯過了她。
這輩子,他注定要錯過她。
孤零零站在馬路邊上,他萬念俱灰,只覺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