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結局(七) 文 / 無你不歡
做出這個決定,也是不容易的,只因為,腹內失去的那個孩子。
她握了握拳頭,一會兒,她可以的,她一定可以的。
上了樓,看到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不像門診樓那樣人仰馬翻,而是井然有序,有個小護士過來詢問她:「請問,你找哪位?」
她甚至笑了一下:「我來探望病人。」沒有一點兒破綻。
護士便沒有多問,因為這裡,只有一個病患者,小護士好心指給了她陸然所在的房間汊。
陳安道了謝,走過去,站在門口,裡面有男子低啞的說話的聲音傳出來,似乎帶了陝北一帶的口音,她心裡有了底兒,是陸然的舅舅吧。
她敲了敲房門,連著兩下,指節微痛,牽著神經帶到身體裡。
「進來。」說話的是清脆的女人聲,顯然是陸麗萍朕。
不疑有它,陳安推門進去,裡面的交談聲立即停止了。
陳安面色從容,神色鎮靜地站在門口,她從從容容的,目光一一略過,掃了一圈屋內眾人:床上半臥半躺的陸然,床前憔悴消瘦的陸麗萍,還有一個頭髮花白、穿著土氣的結實老頭兒。
對於陳安的到來,只一瞬間,氣氛就迅速凝固了,空前緊張。
完全是個意外似的,陸然尖叫了一聲,「出去,出去,誰叫你來的!」並用被子蒙了臉。
陸麗萍也是一愣,臉色煞如白紙,她微微張了張嘴巴,不覺喚出聲:「安安?」
陳安從容的一笑,說:「感覺很意外,是吧?不過,我覺著不是意外,這叫有來有往。」
陸然在被子裡嚷道:「出去,陳安你出去,我不要見你!」
陳安又是無所謂地笑了笑,朝床前走了幾步,陸麗萍不由自主的,擋在身前,「安安,你要幹什麼?」就見陳安臉上那一點點笑靨,迅速凝在了唇角,只是一雙大眼,寒顫顫的,幽冷無比。
「我來看看我的妹妹,難道不應該嗎?」陳安說。
陸麗萍眼中,立即浮上一層懼意,眼前這雙眼,竟然這麼像陳德明。半個月幽禁的日子,她度日如年,幾乎忘了丈夫長什麼模樣兒了,唯有那雙眼睛放射出來的寒意和厭惡,卻像烙印一樣刻在心頭,原來她從不曾走進丈夫心裡一點兒。
陳安一瞬不瞬的,死死盯著陸麗萍,她不顫不抖,不躲不閃,心中從來沒有這樣的念頭:她要在氣勢上,狠狠壓倒她,狠狠踩扁她、踩碎她……而陸麗萍也終於在這樣的氣場下,退後了一步。
五短身材的老頭兒及時走過來,「你就是安安?」說話甕聲甕氣的,問得也唐突,但臉上的笑容,卻像穿著那樣土氣,憨厚。
陳安不覺臉上變的柔和,她扭過臉來,「您好,我是陳安。」
老人歎息了一聲:「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我都聽說了……」
陸麗萍急了,「哥哥,你說什麼呢?」
老人沖妹妹一瞪眼,臉上的皺紋越發的深壑了:「我不能和你一樣,也昧著良心……」又對陳安說道:「孩子,我還想著,找個時間過去看看你的,沒成想,咱們在這兒碰上了。」
陳安看著老人,粗礪的一張大臉,黝黑的面容,一條迭著一條的皺紋,上身老羊皮做成的棉坎肩,還殘留著膻腥味兒,腳上手工衲的千層底棉鞋,沾滿了灰塵……扔到哪裡,都是土得掉渣的一個老頭兒,渾身上下,也找不出和陸麗萍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人絲毫討厭不起來。
陳安說:「謝謝您,我也沒想到會遇到您。不過我的來意,是想跟陸然單獨聊聊的。」
老人爽快地說:「行啊,你們聊,我們先出去。」說著去拉陸麗萍。
陸麗萍不想動,奈何哥哥的手力很大,她不情願、不放心的,看著陳安,語氣中含了一絲警告的成分:「安安呀,你要多擔待一些,然然身體不好,若要再弄出個好歹兒的,誰也負不起這個責……」
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哥哥一直拉著,眼看到了門口,陸然突然掀開被子叫起來,「媽媽,舅舅,別丟下我……」
老人氣哼哼的:「你怕什麼呀,安安還能吃了你不成!」說完「呯」一聲關上了門。
陸然看著床前的陳安,只一眼,又拉上了被子:「陳安,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陳安惡氣頓生,「忽啦」一下扯起被子,丟到一邊,兩手攥住了另外兩隻細腕子,那麼瘦,硬硬的,櫨柴棒一樣硌著她柔嫩的掌心,她用了力,握著,「我何止,是要看你的笑話!」
陸然忍著痛意,姐妹兩人,近距離的對視著。
陸然更瘦了,眼窩深陷,兩腮縮了進去,顯得顴骨更高了,下巴也尖尖的,簡直皮包骨,慘不忍睹,與之前判若兩人,之前她多漂亮啊,她彈鋼琴時的樣子,多優美啊!
陳安唇角一揚,心中不是不快慰。
陸然也笑了笑:「我就知道,我一直沒你漂亮,何況是現在呢。」自我解嘲似的。
陳安臉上靜靜的,沉沉的:「我從來沒覺得,你漂亮過,相反,你一直很醜,噁心極了。」她的手一鬆,陸然立即滾倒進床最裡邊。
「出去,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見你。」
「你當我願意來!」
「那你還來!」
陳安的臉,湊過去,四目再次直視,陳安壓低了聲音,緩緩出聲,:「我的孩子,沒了,我來,是找你索命的!」
陸然本就慘白的臉,頓時蒙了一層灰,直挺挺的在那裡,像是死人,只睜大了眼,望著陳安。
陳安轉了一個身,旁邊的小几上,有一個果盤,上面放著一把水果刀,看似鋒利的水果刀,她走過去,把水果刀握在手裡,拿起來,看了看……
陸然的眼珠越睜越大,快凸出眼眶了,「你……你要幹什麼?」微弱的聲音顫抖著,恐懼不安。
陳安反倒格格笑了,回身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坐在小几前的椅子上,不慌不忙的,她又用水果刀撥拉著果盤裡的水果,有蘋果、梨子和香蕉……她拿起一隻水晶梨,握在手裡,對著陸然,又是一樂:「你以為我要幹什麼?你一個快死的人了,我有必要那樣對你嗎?再說,我現在,倒不希望你走那麼快!」
她低了頭,慢慢的,開始削梨,一刀一刀的,手腕輕翻,很認真的樣子。
陸然就覺得脖頸冒涼氣,陳安手裡那刀子,不像是在削果皮,彷彿在割她頸中的肉。
一時間,是沉默。
過了一會兒,陸然似乎鬆了口氣,躺在那裡閉上了眼,喘著氣說道:「出去!」
陳安卻像聽到了笑話似的:「讓我出去?前一陣子,你不是巴不得我來嗎?得了,妹妹,這一世,咱們做了姐妹,也就算了,下一世,可千萬別再聚頭了,若還遇上了……以前總是吵吵鬧鬧的,似乎還從沒有平心靜氣聊一聊,你這馬上快要走了,我這當姐姐的怎麼也得陪陪你吧,不然多遺憾啊!
「說起來,也是孽緣,咱倆小時候,沒少打架吧,每回,你都打不過我,每回你都被我修理得很慘,那時,我常常笑,而你,常常哭。可是後來呢,你終於學聰明了,不肯跟我動手打架了,一直到現在,我從來沒贏過,一再輸給你……陸然,我總是輸給你,你也該明白,我為什麼輸給你。」
陸然的臉抽搐了幾下,竟難得的泛起幾縷微紅。
「我學不來你的卑鄙,學不來你的那些歪心思,學不來你那一套,我也慶幸,我沒有學會,不然躺病床上的,該是我了。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陸然仰躺著,看著天花板:「我知道,你恨我,恨死我了。」
「是,我恨你,恨死你了,如果你現在是一個健康的人,我真想,好好的,痛痛快快的,和你再打一架——每回看到你,我都忍不住憋足勁兒想揍你一頓。」
「這點,我相信,你和鍾立維,有時候太般配了,可惜呀……我不僅讓你失去了孩子,我還跟鍾立維說,你去問問陳安,她為什麼痛快地答應和你訂婚。我想,他一定受不了的,沒有男人受得了那個屈辱。」
陳安手一滯,長長的果皮折了,掉在腳下,她看著地上,愣了一下,然後,又繼續一圈圈削著梨子,手上用了力,果皮帶了更多果肉,梨子更小了。
陳安微微一笑,「他是受不了,但他只需要一點點時間考慮。」對著陸然,這個,她不想深談,沒有必要。
「很多時候,我好想和你理論理論,可力氣使出來,到了陳部長那裡,就像一團棉花,給彈了回來,所以,讓你得意了很久,別以為,陳部長是因為喜歡你才罩著你,他沒有,他既不向著我,也沒向著你,他的心,被一層厚冰包裹著,沒有人能化開,也沒有人能靠近。」
說著,陳安抬眼看了看陸然,陸然無動於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