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溺兒便是殺兒 文 / 公子桐
從陳博士和王梓才處得到了滿意答覆的蘇幕遮原本以為讓蘇青主放過蘇白山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可誰知竟然激得蘇青主叛出家門，當夜便走了。蘇青主走後，蘇幕遮將蘇七傳了去問話，他有些搞不明白，蘇青主雖說放浪形骸些，可父親的耳提面命還是甚為順從的，如今這一副割骨還肉的架勢，卻是怎麼回事？蘇七與蘇青主乃是一條心，他也無賣身契捏在蘇家，是以一直跟蘇幕遮裝瘋賣傻。蘇幕遮問不出個所以然，將蘇七一頓怒斥趕退了，等他氣順了些，想再叫蘇七來問話時，蘇七也走了。
蘇青主雖嚴詞拒絕了，但蘇幕遮夫妻卻不肯死心。二人最終還是決定再去拜訪青兒的主子梅敦。梅敦是至孝之人，聽了蘇幕遮的一面之詞後，面對父母愛護兒子的一片拳拳心意也有些感動。
梅敦原以為蘇白山不過是言語上輕薄了青兒幾句，雖然可惡，卻也不一定就要讓他身敗名裂。存了這心思後，梅敦又問了兩句，卻他聽出不對勁來。蘇白山所為，顯然不是調戲女子那樣簡單。而青兒卻為何對自己絕口不提？蘇白山何以尾隨青兒，青兒又為何咬死不肯放過蘇白山，蘇幕遮都語焉不詳，又一直暗暗催促他應允不再追究。
梅敦覺得此事並不簡單，當即叫了青兒出來。青兒照著當日在陳博士和王梓才面前的樣兒，從蘇白山命順心引誘開始，將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竹筒倒豆子。
梅敦身為男子，聽到心愛的女孩兒受了這些侮辱，豈有不怒的，再看蘇幕遮與蘇夫人這對慈父慈母，只覺得面目可憎。若不是他們教子無法，縱子為惡，蘇白山何至於如此目無王法？如果在蘇青主受傷那次，他們就將蘇白山遠遠送走，又哪裡有後來的事情。所以溺兒便是殺兒，蘇幕遮夫妻便是活生生的例證了。
見梅敦發怒，蘇幕遮滿以為梅敦只是因為自己的丫鬟被人輕薄少年氣盛，覺得掃了面子，便將好話軟話說了一大車，最後提出要用千金買下青兒。在梅敦心中，青兒豈是用錢能買到的，當即便嚴詞拒絕；接著蘇幕遮又提出以名馬、名畫、或是其他物件，想要與梅敦交換青兒。這種不知廉恥的態度徹底的激怒了梅敦，蘇幕遮夫妻被掃地出門。
蘇幕遮夫婦走後，梅敦依舊有些氣鼓鼓，青兒知道他是為自己不平，便柔聲勸道：「何必與他們置氣，且不說他二人不把奴婢當人看，只怕除了自己兒子，別人的兒子都算不得兒子呢。多生一分氣，我都覺得不值。」
梅敦卻不全是為蘇幕遮二人想買了青兒去生氣，更兼看見二人便想起蘇白山的種種惡行，「在梅家是大哥，到了京城又遇上蘇白山，怎麼總叫你遇上這些事，真真氣煞人。」
青兒笑道：「誰叫奴婢長得好呢，爺該高興才是。只怕別人看來，就成了紅顏禍水了。」
青兒雖是笑語，梅敦心裡卻咯登一下，想起生母柳姨娘曾經也說過青兒是紅顏禍水的話來。青兒真的是紅顏禍水？她原比尋常婢女美貌些，也識文斷字，態度嫻雅，也難怪惹了那些個登徒浪子。只恨自己無能，連心愛的女子都護不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開始我並不贊同你去告那蘇二，總覺得女子拋頭露面不好，也惹人閒言碎語。現在細細想來，若是不將那蘇二嚴懲，只怕他懷恨在心，日後更要生出無數的事端。倒是叫他伏法才能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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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到了堂上，由梅敦作證，青兒並非奴婢，蘇幕遮與蘇夫人才真正的驚恐起來。連帶不知天高地厚的蘇二也知道這次調戲良家婦女的事不會像以前那樣過關，在安樂侯府跟他外祖父哭鬧不已，想通過外祖父施壓，好讓舅舅張仰之管他的事。張仰之是一個潔身自好的人，如今新主登基，聖眷對他不冷不熱，朝堂上的變化瞬息萬千，當初蘇幕遮是怎麼被先帝棄用的，他很清楚，此時唯恐新君和先帝一樣看不起這樣的事，哪裡肯為一個一直不爭氣的侄兒連累自身。
果然，宮裡傳出來的消息，聖上知道了蘇二的行徑龍顏震動，將王梓才與陳博士都召進宮去問話。明著雖未多說什麼，卻已經叫蘇幕遮夫妻心驚膽戰了，只恨不知是誰如此長舌，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如今此事既然已經被風聞道聖上耳中，蘇幕遮自然不敢明著做什麼手腳，張仰之更是引嫌自避，連安樂侯府也不去了。
許是有了皇上的留意，整件案子順利得像是戲台上的大戲。隨著蘇二殺豬一樣的哭鬧，長安府判了他斬監侯，隨即送到刑部等待勾決。就在同時，蘇青主卻成了太后御花園宴會的座上客。誰都知道，能被太后請去赴宴的，家世出身且不論，必定是人品端正，有一技之長的。太后邀這些人，其實都是為了讓皇上相看，若是入了皇上的眼，便能成為承康新朝炙手可熱的新貴。
蘇二公子蘇白山的案子方塵埃落定，只等與他的心腹書僮順心共赴黃泉，京城裡卻又有了新聞。城北一處荒宅發現一具女屍，經查乃是失蹤多日的京城花魁妖嬈姑娘。妖嬈姑娘因何而死，為財，為情，為仇？引得市井中議論紛紛。一時間，許多妖嬈生前不知，死後方有的各種至交、知交、深交、忘年交紛沓而出，文人騷客筆墨齊動，又吟又唱，很是熱鬧了一陣子。
因屍身被發現之日距今隔得久遠，清明時又連著幾天下雨，現場被破壞得乾乾淨淨。更兼那一處是荒宅，即沒有找到目擊人證，也未找到兇徒留下的物證，仵作驗了幾日，也說不好殺了妖嬈的究竟是個什麼凶器。雖如此，但是案子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頭緒，據妖嬈的媽媽說，妖嬈死前曾守在快綠閣等候蘇青主，一直沒有回去過。妖嬈癡迷蘇青主乃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而妖嬈曾經刺傷蘇青主之事，雖是秘辛，卻也不是完全沒有人知道，府尹大人與刑名師爺一合計，能不聲不響將妖嬈賺走的，除了蘇青主還能有誰？這樣一看，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蘇白山方判了斬監侯，蘇青主又成了殺人兇嫌，一時間各種流言四起，太學裡也傳得沸沸揚揚。青兒在小閣裡管藏書，來來往往也聽見學生們議論，難免關心則亂。
「青兒，青兒？可是在想蘇兄的事？」晚間，吃飯的時候，青兒又想起蘇青主的事來，有些出神，梅敦便猜著是為著蘇青主。
青兒忙點頭：「聽太學裡的相公們說，蘇公子才蒙聖上青睞就出了這事，聖上怕是要覺得丟面子，於蘇公子很不利呢。」
「是有這個說法，但是我想聖上乃是惜才愛才之人，查明真相後若果真與蘇公子無涉，也就沒什麼了。那妖嬈我也聽同學們說起過，雖是青樓女子，但也太過大膽了些。據說蘇公子當初離京，一是不欲與弟弟相爭，免得鬧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再來就是為了避開這妖嬈。」
「可不是，若是尋常的爭風吃醋也就罷了。可那妖嬈行事歹毒得狠，不與旁人留活路。顧翰林家的小姐就是因為兩家有意做親，被妖嬈設計，害得如今還在金陵養病呢。」青兒想起蘇二與妖嬈的可恨就咬牙切齒。身為女子，貞潔名譽比命都重要，妖嬈很善於利用這一點，總是給女人們帶來最致命的傷害。
梅敦見青兒痛恨的樣子，疑惑像是一條小蟲子樣的在他心裡竄。「只要不是蘇公子做的，府尹大人定會還他清白，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梅敦笑得有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