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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狐疑 文 / 公子桐

    青兒送了蘇青主等人回來時,梅敦已經回了臥房。如今二人無主僕之份,日常相處時,倒像是一對尋常夫妻。丈夫寒窗苦讀,妻子漿洗織補。許是這份平靜生活與尋常夫妻的相似甜蜜叫青兒戀戀不捨,她無數次暗暗萌生去意,卻終究捨不下梅敦。青兒將客廳的吃食等物收拾好,又自廚房打了熱水給梅敦端去。李叔李嬸夫婦依然告假,快意堂中事處處都要青兒親力親為,雖勞累些,青兒心裡卻也覺得暢快。

    「出去了一天,風塵僕僕的,洗把臉再泡泡腳。」青兒端了熱水進屋,梅敦拿著本書似看非看,待她將盆子放下,梅敦似乎猶未回過神來,「不許看了,快休息!」青兒搶過書放到一邊,伸手便為梅敦解衣。

    梅敦任由青兒服侍,看著她蹲在地上為自己脫靴,只覺得心底一股溫存,所謂夫妻便是如此了吧。梅敦想著,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青兒的秀髮,食指綰起耳畔一縷繞在指間,只覺柔滑涼潤,說不出的舒服。

    「今兒寧州來人了,老爺派了忠福給我送銀子,還有一封信。」梅敦看著青兒頭上唯一的一朵鈿花,只覺燭光之下有些晃眼,半瞇著眼睛說道。

    青兒一聽他提到梅興林,忍不住哆嗦了下,暗自吞了吞口水讓自己鎮定下來方說道:「老爺送了銀子來?那太好了,送了多少?」

    「聽到有錢你就精神了,拿去吧。」梅敦笑了,從懷裡摸出幾張銀票交給青兒。

    青兒接過銀票,立刻歡喜起來,暗道「數年之內無饑饉矣。」銀票每張五百兩的面額,共有四張,通通是全國可兌的寶通銀號的票子。

    「四爺,咱們先兌五百兩出來日常花銷,剩下的一千五百兩,我收一張,你收兩張,分開藏好。四爺,你說咱們要不要另去賃個房子?李叔和李嬸逍遙慣了,咱們住著怕是不肯回來的。」

    「不過才兩千兩銀子,就值得你高興成這樣?」看著青兒喜滋滋的樣子,梅敦倒有些後悔了,早知看到錢她那麼開心,一早就該跟映月開口,反正雲家還收著梅家兩萬兩銀子呢。

    「爺,您只知道花錢的逍遙,哪裡知道掙錢的苦辛。既然有了錢,不就該讓爺過得舒坦些麼?」青兒聽梅敦笑她也不在意,一雙眼睛卻在房間內東看西看,想找個安全的地方將銀票藏起來。

    「既然有了錢,不就該讓青兒過得舒坦些麼?小室的差事你做得怎樣?若是喜歡呢,家裡就再僱傭兩個人,省得你裡外兩邊忙活,若是不喜歡,那就辭掉。」梅敦腳泡在盆裡,眼睛追著青兒的身影,見青兒一會看看這個匣子,一會翻翻那個櫃子,覺得喜歡又新奇。在梅家時,青兒不是陰鬱惆悵,就是擔憂惶恐,再就是暗藏著怒意,極少有開懷而笑的時候,更別提露出種種小女兒情態,讓他看見這像是偷油吃的小老鼠的模樣了。

    青兒卻不知梅敦在看她,只顧在屋裡轉悠,說話也不看梅敦,「那我便不做了,近來也不知怎地,相公們見我都怪怪的。尤其是那個陸相公,總一副欲言又止,為難忐忑的摸樣。」

    青兒終於藏好了錢,讓梅敦看好之後就上來給梅敦遞上帕子擦腳。「先放下,除了銀子你就不關心旁的了?」梅敦見青兒端著腳盆要走,忙止住說道。

    「老爺有話肯定也是說給你的,他又不知我在這裡,少不得是叫你要用心讀書,不可學壞了;再來就是要你和大小姐守望相助。我說得可對?」青兒怕灶上的火熄掉,等會自己沒有熱水用,著急著想走。

    梅敦歎氣,「你猜得都對,只是這次老爺派的忠福來,怕還有旁的事情。」見青兒臉上有些驚色,便做了個笑顏道:「我向他打聽了你爹娘的事。」

    青兒一聽,臉上只剩下惆悵,田力和何花,自己這副軀體的生身父母,在梅家兩年多來待自己如珠如寶,珍愛萬分,可是自己呢,卻什麼也不說就跑了,也不知他們會有多傷心。

    「忠福……怎麼說?」

    「你爹娘是我親自安排離開梅家的,我心裡也一直記掛著。我問忠福可曾又見過他們,忠福說沒有,我問老爺可有派人去尋他們,忠福說不知。」梅敦穿上木屐走到青兒面前,牽著她的手並肩坐下,柔聲說道。

    「忠福說的……可是實話?」青兒低聲問。

    「半真半假吧,不過我也未讓他知道你在我這裡。青兒,為何老爺如此在意你?你可知道當初我告訴老爺說你已經除了奴籍,不再是梅家的奴才後,老爺打了我一個耳光?這可是我平生頭一次挨打。」

    青兒撫摸著梅敦的面頰,輕輕問道:「疼麼?」

    「當時耳朵裡嗡嗡叫,不覺得疼,只是**辣的難受。告訴我,為什麼老爺這樣看重你?」梅敦一直以為,梅興林看重青兒十之**乃是性好漁色的天性使然。青兒這般年輕貌美,梅興林豈有不愛的,若真是如此,那斷乎不能再讓梅興林找到青兒。但家裡出了這麼多事,自己又親眼見到梅興林的改變後,梅敦卻有些做不准了。

    青兒皺眉,也不敢直視梅敦,半響方說:「你……你也知道,我無事的時候便喜歡去留芳苑外的水邊兒坐坐。那日……我也在外面。」

    「那日?」

    「就是大爺死的那天……我聽到大爺和南姨娘……」青兒考慮如何措辭,才不傷及梅敦的顏面,說話更加吞吐。

    「你的意思是,父親因為你知道了家裡的醜事,所以才著緊要拿你?」這是梅敦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見青兒吞吞吐吐,便脫口而出了。

    既然梅敦已經給出了合理的解釋,青兒連忙便點頭應道:「想來是這樣的了,只是不知老爺是如何知道的。那日的事,我只對大奶奶一人說過,此事不但關係到梅家的臉面,也關係到大奶奶自己的顏面,她定然不會告訴旁人。只是大奶奶回了家,定然是要跟親家老爺太太訴苦的,想是大奶奶說了,親家老爺那邊又說給了老爺知道……」

    梅敦默默的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解釋。想到家裡的這些醜事,梅敦也只有歎息無語的份。自家哥哥行為不檢,死得也這樣不光彩,梅家自然在親家面前抬不起頭來。周冰清連梅雲氏死了都不曾回寧州,可見周家人的態度是何等的堅決了。

    青兒見梅敦不說話,心裡暗自忐忑,此番的說辭與上一回梅敦問的時候,說法差不多,都算不得謊話,只是不盡罷了。青兒用這個想法安慰自己,意圖抵消因對梅敦不誠實而產生的罪惡感。

    「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梅敦握住青兒的手,垂眼問道,卻並不看著青兒。

    梅敦這話,說得似乎漫不經心,可是青兒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連忙試探:「可是我說漏了什麼?爺若是想知道問便是了。」

    梅敦聞言,笑了笑,放下青兒的手起身說道:「不過是隨便問問,時候不早了,你且去睡吧。記得明兒就去辟雍將差使辭了。」

    青兒覺得梅敦笑得古怪,卻又不敢問他,一肚子狐疑的出去,晚上睡覺也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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