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同盟 文 / 公子桐
青兒在屋內聽到婆子說蘇青主晚間不回來,心裡一陣急火,一時沒忍住,摔了椅子撒氣。摔完立刻就後悔了。聽見婆子要衝進來,心頭又是一緊,直到聽見婆子挨了月牙的訓被趕走了,懸著的心才算稍微放下了些。
「我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拿椅子撒氣,月牙進來我拿什麼臉見人。」青兒想著,由怒轉愧,默默的去扶起椅子放好,自己則頹然的窩在了床角。
蘇青主今兒不會回來的消息叫青兒很失落。因與梅敦決絕的事,唯有同蘇青主說說才能解,可是那蘇青主,平日都無所事事,偏生今日就不回,真是可惡。青兒一邊惱著,卻渾然不知自己這番對蘇青主的求全責備是何等的無理,只天然的認為,蘇青主便是她的同盟,該在身邊支持。也因為有蘇青主這個同病相憐的夥伴,青兒才能走出重生弒母殺凶的陰影,也才能面對與梅敦的決絕痛苦而又堅定。
青兒不敢深想今日與梅敦的對話,也不敢想梅敦心裡如何掂量,心裡像是幾千個人在吵吵嚷嚷,躁的不行,自己煩惱了會子,一咬牙做起來,從枕頭下拿出一本金剛經。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白佛言……」青兒捧著書盤膝坐在床上,大聲念著。耳朵裡聽不見窗外的蟬鳴鳥叫,也聞不到月牙與蘇七的歎息,念著念著,似乎心裡的魔障聲也小了些。
「須菩提,一合相者,則是不瞌睡,但凡夫之人貪著其事。」終於青兒扔下書,撲到在枕頭上,又哇哇哭起來。
「就知道哭,就知道哭,你倒拿點本事出來啊。別人害你,你哭;你害了別人,你也哭?你還有臉哭,你讓梅敦那麼傷心你居然有臉哭?你讓田家爹娘老無所依,你還有臉哭?」青兒一邊流淚,一邊痛罵自己。
「青主,青主,你為何不回來?」青兒只覺天地之大,自己卻無依無靠,忍不住呼喚自己依賴的人。
*************************************************
「公子,我回來了。」蘇七頂著烈日跑了一天,到了傍晚才回念慈居,想著蘇青主等他的信息,顧不得休息便去回話。
蘇青主正在看信,頭也不抬的說道:「喝口水,坐下說。」
蘇七牛飲了兩杯,大大的舒了口氣道:「舒服。」說完攤在椅子裡,對蘇青主抱怨道:「晌午我去吃麵,路上遇上了老爺,將我一通好說。老爺說了,你若執迷不悟,就要把你逐出蘇家。」
蘇青主放下手裡的信紙,笑道:「我捨得蘇家,蘇家未必捨得我。你管他說什麼,咱們做咱們的。準備得如何,帖子可都送到了?」
蘇七饜足的打了個飽嗝兒,懶懶的說道:「帖子是送到了,可這事兒怎麼辦呢?咱們念慈居白佔了這麼大個地方,人手卻不夠。能使得上的,更是沒幾個,還派了些去城裡那宅子。到時候鬧個人仰馬翻,我看你怎麼辦。」
蘇青主不以為意:「我自有打算,不必你這懶貨多嘴。去把月牙兒給我叫來。」
蘇七唉聲歎氣的去了,傳人這等小事自然是不需勞煩他親去,不過是出門叫了個小廝吩咐後,便自行休息去了。
月牙兒還是那副圓圓臉蛋靈動的樣子,進到門來請了安,不待蘇青主發問便說道:「青兒姑娘這幾日吃得好睡得好,閒了寫寫畫畫還彈了琴,面上水色益發好了。」
蘇青主笑道:「我問了麼,說上這許多。」
月牙掩口笑道:「給青兒姑娘準備的衣衫、首飾及一應姑娘家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住處也已經佈置好了,只是爺要的東西都是上好的,有些許幾樣一時找不出來,得等等。」
蘇青主挑眉:「我也沒問這個。」
月牙歪著腦袋想了想,又道:「江南那邊兒已經去了信了,一來一回便是千里馬也要跑上十來天,公子您著急也沒用。」
蘇青主從椅子裡站起來,拿起扇子在月牙的頭上敲了一下,笑歎:「就你話多。青兒那丫頭刁鑽得很,你看她不鹹不淡的樣子,心裡打的主意可大呢,好好看著。去吧,順便把劉仁貴叫來。」
劉仁貴是念慈居的管事,是原蘇夫人送江南帶過來的,因念慈居未設管家一直,他便以管事致命統管念慈居。劉仁貴沒什麼大本事,只是一片赤膽忠心。比如現在,蘇青主和蘇大人蘇夫人鬧翻了,他也渾不在意,只認死了的原配夫人和蘇青主是主。
「少爺。」劉仁貴剛滿四十歲,精神頭很足,看起來精明幹練,其實卻是個老好人。
「劉管事,我要的東西都寫好了,你就照方抓藥。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問我,或是問青兒姑娘都成。」蘇青主從桌上抓起一摞紙遞了過去。
劉仁貴接過來一看,暗暗有些頭大,少爺果然知道自己沒本事,要置辦的東西上哪裡買,買多少,大致的價錢是多少都寫得清清楚楚。
蘇青主瞧出劉仁貴有些黯然,拿扇子拍了拍他的背說道:「買東西都是小事,只是這次太瑣碎了些,需要個踏實可靠不偷懶的去,卻是辛苦你了。」
劉仁貴聽出這是誇他的意思,立馬道:「這是我們下人的本份,爺千萬別這麼說。保管麻溜兒的把東西買回來,一點也不走樣。」
蘇青主是個做事清楚明白的人,交代事情幾句話說清楚絕不囉嗦,念慈居的下人們受到他的熏陶,各個都很麻利。蘇青主幾句話將要辦的事情吩咐妥當後,便著手忙自己的去了。
蘇青主這邊兒忙著,青兒也不曾得閒。一來她不願無所事事,因為只要一停下來,腦子就會不由自主的想梅敦;再來,蘇青主給她安排了許多事情,一樣一樣的坐下來,一天的時間也就沒了。
就像蘇青主說的那樣,青兒不鹹不淡的做自己的事。她要做的事情很多,第一樣就是把字重新練起來。前生梅花月好靜,也曾寫得一筆好字,不過隔了這許多年,青兒手生,字也就不成個樣子了。
「練字就是練心,一練靜,二練忍,三練恆。」蘇青主是這樣說的。
青兒也明白這些道理,所以每日在練字上下的功夫最多,漸漸找回了當初閨中學字的感覺,寫得也順手了。除了寫字,青兒第二件做的是女工。青兒從前也喜歡這兩樣,因為都是不聲不響的事,不會攪擾到旁人。
「姑娘的針線做得真好,什麼時候也賞我一個吧。」月牙回來見青兒安安靜靜的做針線,忙上去湊趣。
青兒抬頭笑道:「你這樣誇我,我卻受不起。我的針線才拾起來,其實粗淺得很。不過我總閒著,做得比你細緻些也是有的。你要真喜歡,我秀了個帕子倒是可以送給你使,瞧瞧可喜歡?」
說著,青兒從布堆裡找出一方帕子送到月牙面前。青兒感念月牙的照顧,本就有心答謝卻尋不著機會,趁著練習針線的功夫,悄悄的秀了這帕子,花了十足十的功夫。
月牙笑嘻嘻的結果帕子,手帕上繡著明月溪澗、松林,邊上用墨線繡了兩句詩「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常言說,人心換人心,月牙是個實心腸,原就憐青兒無辜著了蘇白山的迫害,後來相處日子久了,青兒也拿真心待她,兩人的情分便越來越深。今日收了這帕子,月牙心裡一暖,便有些哭意,忙說道:「我就不客氣的收了。過會子公子爺說要過來,我先下去準備準備。」說完便急急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