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辟雍來信 文 / 公子桐

    何花看著添了許多白髮的丈夫，心裡一陣的發苦，卻不知丈夫覺察到她面上的皺紋，也在悄悄難受。夫妻倆生了個傻閨女，原本已經死了心，誰成年傻孩子十二歲那年，又忽然好了。不但原來的癡病沒了，反而比旁的孩子還要靈巧聰慧，眉睛還生得特別俊俏。這心啊，又活了過來。原想著，守著孩子，做好奴才的本份，等青兒再長個兩三歲就許個人家，一輩子也算圓滿。誰成想梅家風雲突變，大爺死了，太太死了，青兒跟著京城來的蘇公子跑了。

    想起這事兒，何花就禁不住落淚，「你說好好的，怎麼青兒就跟著那蘇公子跑了呢？」

    田力氣道：「你少胡說八道，咱青兒豈是那種沒良心的丫頭，定是遇上什麼事兒，或是讓那姓蘇的給騙了，這時候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遭罪呢。」

    何花只管嗚咽著：「楊寶忠家的說了，虧得四爺把咱們一家子給放了，不然青兒這叫背主私逃，抓著了就是個死。明珠幾個說青兒跟著蘇公子私奔去了京城，當家的，咱們去京城找孩子吧。咱們去吧，啊？」

    田力重重的在鞋底磕了磕煙袋，悶聲悶氣的說道：「找？你知道京城在東在南？去京城的路是哪一條？要是咱們去了，孩子回來找不著咱們怎麼辦？」

    「那萬一孩子在遭罪，等著咱們去救她呢？」何花問。

    「救？憑你還是憑我？四爺讓咱們在家守著，你就不能安生點？」田力不是不擔心青兒，但找青兒的事，他也確實沒本事做。

    「我知道，你嫌閨女丟了你的臉，巴不得找不回來，是不是？」何花也是氣急了，口無遮攔起來。

    田力被氣得沒法，罵道：「你若是看好閨女，好好教她，能出這樣的事兒？當初在府裡，那些人說些個閒言閒語的時候，你還說不怕，有四爺在。你再看看現在，青兒跑了，連四爺都不知道，這下說不定四爺也不管她了，她要是回來，還有活路？」

    「那你說，究竟怎麼辦，難道孩子就不要了？」

    田力恨恨得又坐下：「咱們就著一個孩子，你肚子也不爭氣，能不要麼？我想著，青兒要是沒出啥事兒，等風頭過了，說不定就會悄悄回來找我們，那時候咱們就跟著閨女離開寧州。」

    何花又問：「那要是出了啥事兒呢？」

    田力沒法回答，狠狠的看了荷花幾眼，把煙桿拍在桌上，摔門走了。這半年夫妻倆隔三差五就要這樣吵一次，不是田力去田坎上生悶氣，就是何花回屋裡拿出青兒的舊物睹物思人。兩人一輩子都在寧州，出了寧州城東南西北都找不著，更何況是大海撈針的找女兒。

    何花找出青兒給她納的鞋底，真是後悔得不行。早知道會有今天，當初怎會讓她去了求是苑，母女倆聚少離多。

    「我的兒啊，悔不該讓你去伺候四爺，悔不該讓你進內院啊。回家吧，不管出了什麼事兒，爹娘都養你一輩子，回來啊，我的兒啊。」

    何花又開始嗚嗚的哭著，這半年因為哭得太多，她的嗓子已經啞了。

    「家裡有人麼，有人在麼？」

    何花聽見有人叫門，抽了幾下，不想理。可是外面人卻不肯走，敲門聲越發的響。

    「哪裡來的掃把星，竟沒個眼力見。」何花抹了抹淚，一邊罵著一邊開門。門外一個青年小伙子，穿戴倒也整齊，一身風塵僕僕的打扮，鞋子上滿是干了的泥巴，想是打遠處來。

    「您是哪位？」何花拉開門，啞著嗓子問。

    小伙子笑道：「嫂子好，請問您這兒是田家麼？我是打京城來給田家送信的。」

    何花將小伙子上下又一打量，奇道：「我們家姓田，是誰寫的信？」

    小伙子笑嘻嘻的從背上取下褡褳，小心的打開，再打開一個油布包，裡面是一疊的信。小伙子略翻了翻，從裡面取出一封遞給何花，說道：「是梅敦梅少爺。」

    田力從田坎上被叫回來，夫妻倆拿著信面面相覷，最後一起對小伙說道：「給哥兒道乏，難為哥兒大老遠送信兒，可是我夫妻倆都不認識字……」

    小伙放下水碗，笑道：「不妨事，來時梅少爺說了，讓我給您二位念。」說著拿過信拆開，念到：「田叔、田嬸，青兒現在我處，望二老勿盼。待時機恰當，則可遣青兒還寧州，抑或接二老來京皆可。另，此事暫勿令旁人知曉，切記。」

    「小哥兒，京城到寧州，有多遠？」何花聽了信，悄悄問道。

    「京城離你們寧州，有一千多里地呢。若是教程快，一個月也差不多了。只是我並沒有直奔寧州，還順路去了好幾處地方，一來二去的，就走了三個多月。」小伙屈指算了算，解釋道：「這眼看就是汛期了，您可千萬別這時候出門，要是遇上洪水，那可就遭了難了。」

    田力從屋裡拿了錢，正巧聽見小伙子說這些，知道何花不死心想進京，當著外人雖不好多說什麼，卻立刻黑了臉。「小哥一路辛苦，這幾個錢給哥兒路上喝茶水。」

    接過錢，小伙眉開眼笑，田力請他坐下又問：「還沒問小哥兒怎麼稱呼，這天氣這樣毒，小哥不妨多歇息會，順便給我們夫妻倆說說京城究竟是個啥樣？小哥怎會認識梅少爺？」

    小伙子道：「我姓周，專替辟雍的書生們送信。論理梅少爺這樣的，不會叫我送信，可梅少爺說上京的路上遇上了流寇，帶的小廝都走散了，這才讓我送信。」說著，小伙兒說起京城的種種熱鬧，唾沫橫飛。

    田力與何花也不知辟雍是個什麼地方，知道梅敦在那裡，聽周哥兒說了幾次，只好打斷了問。周哥兒只得給鄉下人解釋道：「辟雍，就是公子們讀書的地方，就跟你們這些的書院一樣，只是那是大晏最了不起的書院。我家就住在辟雍外的西郊村，從我爹那輩子起就給書生們送信兒，賺些辛苦錢養家餬口。

    「難怪周哥兒看起來就和一般人不一樣，走南闖北的，是比咱們這些一輩子沒進過城的有見識。那周哥兒送了我們家，是不是就回京城了？」

    周哥兒道：「還有一封信要送去青州，一時還回不去。你們若是要進京，順著驛道走丟不了。而且得趕快，要是**月發大水，還得出流寇。」

    「那路上得花不少錢吧？」田力又問。

    周哥兒皺眉算到：「所謂窮家富路，這一個月，少說得備下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