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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桃樹林中遇機緣 文 / 雲外天都

    蕭問筠笑笑未答,蕭月憐從她身後轉了出來,向吉馨竺行禮,吉馨竺是嫡女長孫,眼比天高,自認為在貴族圈子裡只有蕭問筠的身份才配讓她掃上兩眼,所以蕭月憐全沒有被她放在眼裡,直至她行禮之時,才看清楚蕭月憐身上穿的什麼,臉上的自得之色就消失了:「這上貢給長秋宮的銀舞斐紗?」

    蕭問筠漫不經心地道:「原來有兩匹的,我和妹妹一人一匹,可我不喜歡這顏色,所以沒穿。」

    銀舞斐紗比霞光掠影的軟緞自是又高了一個等級,霞光掠影是上貢給宮裡面所有的妃子的,如民間來說,如天上的仙衣一般,可銀舞斐紗卻是專門為皇后娘娘準備的,總共不過十匹而已,皇后娘娘賜了兩匹給蕭家,就落到了蕭問筠和蕭月憐的手上,本朝沒有前朝的服飾等級森嚴,如果蕭月憐和蕭問筠一起穿起了這軟緞子製成的衣裳,自不會有人說什麼,但潛底下的等級身份早已根植於人心之中,如今只得蕭月憐一人穿,哪會不引得吉馨竺等暗自惱恨?

    吉馨竺笑了笑,視線如錐子一般地盯了蕭月憐一眼,轉過頭來對蕭問筠道:「蕭姐姐,您可真懂得韜光養晦。」

    蕭問筠明白她的意思,她懂得韜光養晦,那麼蕭月憐就不懂得了……看來她成功地讓吉馨竺把對自己的不滿轉移到了蕭月憐身上,蕭問筠暗暗冷笑,如果一切均如前世,蕭月憐會成了那出頭的鳥兒,蕭月憐啊,蕭月憐,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以前享受到的特別待遇,不過是我的施捨,如果沒有了我,你在這個講究門第的圈子裡,便永遠不過是一位什麼也不是的庶女罷了。

    蕭問筠用眼光餘光掃了一眼蕭月憐,見她依舊是一幅無識無覺的樣子,聽到吉馨竺的讚揚,臉上還略帶了些喜色,不由在心底暗暗冷笑,真以為穿上了錦袍,便會打入這錦衣玉珮的圈子?還差得遠呢。

    她決定還給她加上一把火。

    蕭問筠笑道:「吉妹妹今日才是光彩照人……」她後退幾步,上下打量了蕭月憐和吉馨竺兩眼,「和我的妹妹站在一起,當真是一對壁人,遠遠地看去,耀得人的眼都睜不開了。」

    聽了這話,蕭月憐臉上更是喜色連閃,而吉馨竺臉上笑意未改,眼神則變得冰冷,不動聲色地移動腳步,站得離蕭月憐越遠,朝蕭問筠道:「蕭姐姐,人家是衣裙襯人,你卻是人襯衣裙,無論穿什麼,都有遮掩不住的光芒。」

    兩人閒聊的時候,蕭月憐的衣衫確實奪人眼球,不時有人經過的時候以艷羨的目光朝她望著,還有人派了丫環前來打聽這衫裙是哪裡制的,在蕭月憐說起這衣衫是自己親手縫製的時候,終於引得吉馨竺終於回過頭對蕭月憐讚道:「蕭妹妹,你的手真巧。」

    蕭月憐的臉都發出光來,向吉馨竺拂禮:「姐姐謬讚了。」

    蕭問筠暗暗好笑,心道自己前世怎麼不知道她怎麼這麼愚蠢?略為一些讚揚,就把自己真當成了候門貴女,不錯,她的確出身候門,但此蕭同彼蕭相差得可遠了,如果所料不差,不久之後,她就會嘗到這種差距給她帶來的痛苦。

    蕭問筠冷冷地想,不只是她,今日那個人所有的動作,也會因為這一件衣衫的而發生轉變。

    蕭問筠瞇起眼睛抬頭,讓從頭頂照射進來的陽光直刺進眼底,直至眼眸刺痛,才閉上了眼,只覺那一團團的光影留在眼底,遮擋得面前錦袍玉衣的人都潛在一片金光之中,的確,這裡的人,哪一位身上不披滿金光?可披在金光底下的齷齪,又有誰能看得清楚明白?

    如前世一般,在賞花觀鳥的空暇之時,相好的貴女們聚在了一處,進行些雙陸,投壺等遊戲,既便是這樣,等級的差距也顯露了出來,父母家世相較起來比較普通的聚在了一處,而像蕭問筠等候門世家都聚在了一處,像蕭月憐這樣的庶女自是和庶女們同在一處的,可她一向和蕭問筠湊在了一處,所以庶女中和她並無知已,在蕭問筠和其它候門世家的嫡女打招呼閒聊的時候,蕭月憐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在前世,蕭問筠多少還會照顧著她,但這一次,蕭月憐卻是備受冷落,被慢慢的擠出了圈子。

    看著她孤孤獨獨地往桃花林石子小徑深處而去,蕭問筠便知道,一世又如前世一般地開始了。

    只不過這一次,孤影不能成雙而已。

    蕭問筠忙擺脫了那幾名相熟的貴女,悄悄地跟了蕭月憐身後,同樣潔白透雕的大理石鋪成的小徑,同樣的婉延曲折,兩邊桃花落蔭繽紛,使得潔白的大理石如鋪滿了紅色繡絨,加上桃花庵的主人有意不清掃這鋪落於地的落花,一路走去,薄底繡鞋踩在綿軟的花瓣之上,真如登上了九重雲霄,腳踩浮雲,桃花林中更有薄霧,將前邊的衣香鬢影映得影影灼灼,仿如仙人。

    就在這小徑深處,蕭問筠看清了那因失足而歪在那一身雪白繡金滾邊衣裳青年男子身上的女子,果然,連這情形,都如前世一模一樣。

    恰好有那麼一塊中空失修的大理石,掩藏在桃花覆蓋之處,所以,人一踩上去,便會身子往一邊倒,腳也會陷進那空隙之處……只不過在前世,因是蕭問筠走在前邊,所以倒在他身上的人,是她,而不是蕭月憐。

    在前世,雖是一樣的衣衫,但他也當既便認出了哪一位才是候府的嫡長女,而把全幅的注意力放在了蕭問筠的身上,可今日,卻不同了。

    蕭月憐身邊已沒有了蕭問筠。

    蕭問筠藏在花樹之後暗暗一笑,這一次的陷阱,能捕獲到他期望的人麼?

    她朝樹影花叢中望過去,如前世一樣,他喜著白衣,嫻俊雅致,眉如遠山,氣宇不凡,他攬著她,眼裡俱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小姐是……?」

    她看見蕭月憐從他身上掙扎起來,臉上被桃花映得通紅……蕭月憐自然看清了他身上縷織的龍形圖案,她聽見蕭月憐向他下拂行禮:「三殿下,民女姓蕭。」

    「原來是蕭小姐,你的腳怕是歪了,本王會叫人送些白玉續骨膏來,等一會叫侍婢給你敷上。」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拈去沾在她頭上的桃花花瓣,那凝眸的拈指的樣子,都和前世一樣。

    蕭問筠暗暗笑了,果然,她不會告訴他她的全名,她自然有理由……女子的閨名不會輕易告訴他人的,可這理由是那麼的薄弱,只要告訴他,她是蕭二小姐,他自會明白一切,可她沒有說……皆因為,這一身錦繡華緞已引起了她的期望……她必是在想:我有不輸於她的容顏,也出身於蕭府,為何就要被人看低一等?為何我就不能鳳棲梧桐?

    蕭問筠忽有了一些感慨,為何在前世就看不清楚,她的品性和劣性?是不是因為在前世,自己永遠是那被眾星捧月的人,滿目所望之處,皆是人們的笑臉和善意,所以便以為,只要自己對人善,他人也會對你心存善意?

    她想起父親稱讚自己時說過的話,筠兒啊,你聰明是聰明了,可惜少了些歷練,有的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那時,她沒有聽進去耳內,只以為以後自己會事事如意,哪知道到頭來,還是應了父親那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

    有風飄落,將桃花花瓣從枝頭吹落,飄在她潔白的掌心,竟使她想起了白雪之上那點點滴滴的殘血,忽覺身上陣陣發涼:這一世,她絕不能再讓自己成為前世那樣的人。

    隔不了一會兒,果然有宮婢拿來了白玉續骨膏,又拉了帷帳,使蕭月憐能隔開敷上傷藥,自始至終,李景譽都保持了君子的風度,避開不應該看的地方,卻又離得不遠,極為溫柔小意地和蕭月憐聊天說笑。

    不時有風聲把他們的笑語傳進蕭問筠的耳內,蕭問筠知道,他在說一個琴心的典故,講的是卓文君投奔司馬相如的故事,自己喜歡彈琴,他是知道的,所以在那一世,他當既便送了給她那具朝思暮想的綠綺名琴,這琴正是司馬相如擁有……正如那鬆動的大理石薄雕石板,在這一世,這設計好的所有巧合讓蕭問筠心如明鏡。

    可蕭月憐只粗通琴律,但蕭問筠相信,以她的機靈,她會得到那早已備好的綠綺。

    果然,隔不多一會兒,蕭月憐的腳傷敷好的藥,帷帳撤下之後,就有宮婢抱來一具以用華美緙絲織品包裹的琴,蕭月憐顫抖著手接過了那琴,彎腰向三殿下道謝。

    到此,就應該有下一個突變要來了,可蕭問筠沒有等到這個突變,反而聽到風中傳來了李景譽含笑的請求:「早聞蕭小姐琴藝不凡,小王今日可有幸聽蕭小姐彈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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