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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突發要事 文 / 梅子青

    且說這日午晌後,六少爺齊悕達隨二夫人從內閣大學士田大人府上出來。

    二夫人坐了一抬四人抬的青呢小轎,六少爺騎一匹棕栗色毛髮的駿馬,一前一後拐出田府所在的巷子,沿大道而回。

    這內閣田大人不是旁人,正是二夫人的娘家堂族兄弟。田大人之祖與二夫人之祖乃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兩家雖已分了家,各過各的,但逢年過節、閒來無事時時走動,並不顯得疏遠。

    而且因著分了家,沒有什麼利益上的關隘,反比沒分家時還要親熱幾分。

    今兒二夫人帶著兒子前來拜訪田大人,正是看中了田大人的才學人品,以及內閣學士身份的便宜,希望他能指點一二。

    田大人年少時也曾與二夫人一處玩鬧過的,一聽是他們母子二人前來,忙攜著自己夫人到二門口相迎,請進去敘話。

    這些暫不細表,如今要說的是母子二人行了有大半個時辰,眼看著齊府就在前邊不遠了,頂多一盞茶功夫的路。

    齊悕達自來京城之後,除了跟著五少爺出去閒耍過一回,幾乎連府門都沒踏出過一步。今兒難得出來,少不得要東張西望,一覽京城景致民風。

    天氣頗好,柔和的陽光驅散了初春的寒意,萬物煥發出了勃勃生機。連街市上,都比往常熱鬧不少,臨街的鋪面、擺攤的小販,都竭力吆喝著,吸引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在一個南北大道和東西大道交匯的路口,有個挺括軒昂的茶樓,足有三層樓高。

    門口進進出出的俱是錦衣華服之人,連站在門外迎客的小二都穿著八成新的青布褂,戴著瓜皮小帽,笑瞇了眼,精神極了。

    再看那黑漆鑲金邊的匾額上,大書「嘉木居」幾個龍飛鳳舞的行草,應是取得南方有嘉木之意,倒不負了這茶樓。

    會稽也是繁華的地方,可比起京城這樣的大都城來,自然是差得遠了。

    在會稽,連有這一半大的茶樓都不定能找出一個來,齊悕達目不轉睛地朝裡邊張望,欲要看看裡面情形。

    這一看不打緊,朦朦朧朧瞥見靠窗一個座位上,只坐著個竹青衣袍的年輕男子。男子臨窗而坐,從外面的角度望過去,只能看到個側面,竟有幾分七少爺的品格兒。

    齊悕達一愣,慌得勒住馬頭,定睛細瞧,果是齊悟道。

    不知七弟這會子跑這兒來作甚,他不是應該在家裡溫習功課嗎,還一個人沒帶,莫非……

    須臾之間,他已打馬上前,擠到二夫人的轎子旁,隔著簾子小聲說了幾句。

    隨即,二夫人揭起車簾往茶樓裡掃了一眼,眉心一蹙,沖兒子連連點頭,示意他進去不需顧自己。

    齊悕達囑咐了從人幾句,無非是小心注意的話,才跳下馬,大步往茶樓而去。

    「七弟,你如何一個人在此處喫茶,也不叫哥哥一起?」

    茶樓不止外邊看著寬敞,進到裡邊,才知進深不小,前前後後統共擺了二十來張桌子,每張桌子上幾乎都坐滿了人。看那穿戴,至少也是京裡有點身份的人家。

    而牆壁上,廊柱上,時不時書一副畫,或一行字,倒是使整個茶樓顯得風雅起來。

    齊悟道低頭把玩著茶碗,聽到有人喚他,不由一怔,忙抬起頭來,方知是堂兄。

    「六哥……我讀書累了,出來轉轉,偏逢著口渴,看到這家茶樓,便進來吃點茶解解渴……」他說著,眼睛卻似躲避著齊悕達的目光。很快,又站起來讓道:「六哥快坐,咱們兄弟難得一起聚聚。」

    他的性子,齊悕達有什麼不瞭解的,最是個愛玩鬧的,不是那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文人。何況,他自小就不喜飲茶,常說茶味太淡,不合他的脾胃,要烈酒方能盡人生之妙。

    齊悕達並不點破,笑坐在他對面,向小二叫了一壺茶。

    「母親領我去拜見田伯父……本是要帶七弟一同去的,可四嬸娘說……叫人見了,還當咱們兄弟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咱們家的子弟不用靠著那些,又說我是親戚情分,來了京城自該要給長輩磕頭。

    ……平白讓人辱沒咱們齊家的門楣,寧肯不去。七弟可是怪我?」

    齊悟道一味低頭,雙眼茫然地看著桌子,居然沒把話聽進去。

    「七弟……七弟?」

    「嗯,六哥,」他愈發無措,臉上閃過明顯的慌亂表情。

    這下,齊悕達反而鬧不明白了,不知他是出了什麼事,弄得這樣失魂落魄的。

    他左思右想,沒有半點頭緒。

    這個七弟,在眾兄弟中,性子尤其大大咧咧,從小到大,無論是四老太爺的打罵,還是四老爺的斥責,事後他都能一笑置之,從不放在心上。

    究竟是什麼事……

    齊悟道猛地喝了一口茶,嘴裡大聲問道:「六哥,功名真個那麼重要?沒有功名,難道我就是那落魄無能的人了……憑誰也可以瞧不起……」

    他的話,越發說得齊悕達雲裡霧裡。

    他自忖,別看七弟凡事不縈於心,可論起才學來,怕是勝過自己不少。自己被人譽為才子,都是因為十數年的寒窗苦讀,一點一滴得來不易;而七弟不同,他機敏善變,擅於舉一反三,若肯多加功夫,不愁功名無望。

    可眼下,又是怎生回事?

    「不過半月,就是大比之期了……我偏要給他們看看,我齊悟道不是任人羞辱的。他們瞧不上我,我還瞧不上他們呢,一個小小的五品官,真當自己了不起了……」他說到怒氣上頭,狠狠拍了一記桌子,嚇得周邊的人都回頭衝他看。

    齊悕達被他這一驚,重新回味起他的話來,方知事情因由,估摸著是生吳家的氣呢。

    這實在不能怪七弟,換了誰,攤上吳家這樣的親家,都不會好受。

    當年落魄時,千方百計要把女兒嫁給別人;一旦得了勢,就生出不該有的齷齪心思,連自家女兒的清譽都可以不要。

    齊家再不濟,再及不上從前,也輪不到他吳家來挑挑揀揀。

    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不願意,在那故意拖延著時間,算是個什麼意思。

    話說那日四夫人遣人去吳府請安沒有見到吳夫人後,昨兒又派了身邊最得力的媳婦過去送禮,不料那吳夫人依然只叫幾個管事媳婦支應著,自己不露面。

    按說齊家去得是下人,可她們是代表主子前去請安的。吳夫人再忙,總得見見才是禮數。她不見人也算了,還叫人回了禮,和齊家送去的一般厚薄,這裡邊的深意,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這事,也不能怪齊家心急,齊家此次進京,一則為春闈,二則是要盡快替七少爺完婚。

    畢竟,齊家來了這麼多人,總不能一直在京城住著,最多一年半載,就要回南的。

    照四老太爺的意思,要在中秋前完婚,然後趕在入冬前回去,不然一旦遇上寒冬,路上很是不好走,而且族裡也有事等著他們。

    本應是吳家給女兒送嫁的,可考慮到吳大人是京官,輕易不能出京城。吳家族人又少,吳夫人一介婦孺,千里迢迢送嫁實在有些為難她,是以才趁著春闈之機,主動前來商議婚事,誰知吳家不但不領情,還兩次三番駁齊家的面子。

    整個齊府,表面上喜氣洋洋的,暗地裡,不知多少惱恨呢。

    齊悕達雖然氣恨吳家,可一想到這是茶樓,大庭廣眾的,若是被吳家的相識至交聽去,不但於七弟臉面有礙,也影響齊家聲譽。他忙按住他的手,附耳低聲勸道:「七弟,六哥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有什麼話,大可回去再議。

    大丈夫,何患無妻?

    小小的吳家,咱們還不稀罕呢。」

    「六哥,咱們兄弟自來投機,無話不說的。我與你實說了,那年相看時節,夫人偷偷叫我在外面看了吳小姐一眼……不然,你當我為何難過?」他搖頭苦笑,早知今日,寧可當初不相識。

    齊悕達再料不到還有這一層瓜葛,能讓七弟為她這般傷心的,必定是個佳人了。可惜了,那樣的女子,淪為胭脂俗粉,竟也以身份取人。

    當然,他絕不會把話說出來,只是又勸慰了幾句。

    兄弟兩個喝了足有三壺茶,才結了茶錢回府。

    剛到大門前,卻聽見疾馳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二人一同回望,暗暗吃了一驚。

    齊家以才學名世,想不到……十二弟的馬術,也這般精湛,到底是在京城長大的啊!

    齊恪純一路狂奔,急得後頭幾個小廝跑得腿都快斷了。

    他翻身躍下馬,將馬韁繩一扔,快步衝過來。

    二人忙叫住他道:「十二弟,出了什麼事,你這麼著急?」

    「兩位兄長,此事說來話長,我先去找我姐姐,回頭再與二位兄長細細解釋……」他腳下不停,風一般奔了進去,留下一縷塵埃。

    兩人對望一眼,都緊跟著進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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