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章 呂梁霧(一) 文 / 楚連鋮
涔山一處廢長城的烽火台上,張宗禹帶著老薑、邵重光、張桂等人向遠處的官道看去,逶迤曲折的官道上,一支清兵押著九百餘名在朔平擒獲的山匪緩緩而行,人喊馬嘶不絕於耳,隊伍中不時傳出鞭打和哀嚎聲。老薑看到隊伍中的自家兄弟心如刀絞,心裡不停抱怨。
張宗禹一手拍在城垛上,恨恨地道:「為了這次起事,我謀劃了十年,十年啊!一輩子能有幾回?十年心血等到的天賜良機,竟被破壞殆盡。」老薑試圖張嘴說些什麼,喉嚨中似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無奈地又閉上嘴。張宗禹道,「老薑你切莫灰心,勝敗乃兵家常事,唉,看來是韃子氣數未盡。」又溫言對張桂道,「桂兒,你當記住,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張桂恭敬地點頭稱是。
老薑木然地站在一旁,心中暗恨,你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讓下面的小嘍囉去送死,自己的親兵一個不上,被抓的都是六寨的兄弟。
一名大漢上前道:「稟王爺,歸綏的馬隊兩千餘人進入朔平城,準備襲擊晉北六寨。」
張宗禹問道:「六寨的兄弟都轉移了沒有?」
「已經全部轉移完畢。」
「嗯,你去告訴兄弟們,這是暫時撤離,風聲一過還是會回來的。」
「是!」
「走,咱們到朔平城看看去。」
一行人行至半山腰,老薑道:「王爺,在下肚子有些不舒服,請王爺先行。」張宗禹點點頭繼續前行,待老薑鑽入灌木叢中,張宗禹向邵重光使個眼色,邵重光會意,順著老薑的蹤跡悄悄摸去。過了一會,張桂聽到灌木叢中傳出一聲悶響,心頭一驚,再看向師傅,張宗禹雙手合十默唱了一句佛偈,溫顏對張桂道,「桂兒,咱們走。」邵重光並沒有跟來。
師徒二人步行十餘里,每個路口都有些清兵和捕快把守,好在張宗禹行醫救人的善舉被廣為傳頌,捕快們都與之相識,順利到達朔平城。朔平城外好不熱鬧,百姓與一些青壯災民在州府衙門的組織下沿著恢河挖溝渠、掏深井,到處都是幹活的號子聲。師徒二人正欲進城,身後傳來呼喊聲,張宗禹轉頭看去,正是劉松齡帶著數名官員。
春風得意的劉松齡走到張宗禹面前,拱手道:「念平大師,今日可是又到城中與災民行醫祈福來了?」
張宗禹雙手合十道:「貧僧正是此意。」
「大師真是菩薩心腸!」劉松齡大為讚歎,看到張桂又道,「哦對了,犬子劉摩與大師高徒甚是投緣,自從上次大師離去之後,一直在家中念叨要到山中拜訪,只因前段時間朔平城中有亂匪鬧事,不便出遠門,今日大師進城,還請務必到寒舍一敘。」
張宗禹佯裝吃驚地道:「難怪剛才貧僧在途中見到各個路口均有人把守,原來是亂匪鬧事,不知可有百姓傷亡?」
劉松齡笑道:「匪亂已被平息,均是晉北六寨的毛賊想要混入災民之中趁火打劫,殊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場兵禍被消弭於無形,黎民百姓未受損失,還請大師寬心。」一名官員討好地道,「這都是劉大人運籌帷幄、教子有方之功啊!」劉松齡得意地哈哈大笑。
張宗禹問道:「這是何意?」
劉松齡道:「大師,咱們邊走邊聊。」劉松齡邊走邊將劉摩如何破解之事敘述一番,張宗禹不時地點頭稱是,心中卻不停地悲歎,自己行軍謀略數十載,竟然敗在一名黃口小兒手中,難不成老天真不願看到捻軍東山再起?待劉松齡敘述完,張宗禹忍不住長歎一聲,劉松齡奇怪地問道:「大師為何歎息?」
「唔——這個,貧僧是在讚歎劉大人之子簡直就是天縱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哦,哈哈哈哈——」劉松齡禁不住得意非凡。
眾人進入劉府,劉松齡吩咐家人叫來劉摩,劉摩趕到會客廳看到張桂,忙上前拉住張桂的手關切地問道:「這幾天朔平鬧匪,你在山中可好?我還一直擔心你們呢!」
張桂心生感動,怎麼也恨不起來這個破壞了師傅大計的傢伙,點點頭道:「嗯,我們都沒事。」
劉摩見張宗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帶有一些莫名的神色,心頭一動又立刻平定下來,因為這幾天每個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有激動、有熱情、有畏懼也有妒忌,但他已經無所謂,上前與眾人行禮後便拉著張桂回到自己的書屋中。
回到屋中,劉摩將張桂按到椅子上道:「張桂,我有些問題要問你,你可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張桂心中一凜,點點頭。劉摩問道,「念平大師的武藝是不是很高強?」
張桂思忖一陣,搖頭道:「我不知道,師傅從來都沒有在面前施展過。」
劉摩驚異地問道:「啊?那你的武藝是跟誰學的?難道你是自學成才?臥槽,莫非你是張三豐轉世,自創一派?」以前不相信轉世這東西,現在劉摩是徹底信了。
張桂撓撓頭道:「我哪有那本事,我的功夫都是跟大師兄學的。」
「哦?那你師兄一定很厲害嘍?他能飛簷走壁還是腳踩雞蛋而不破?」
「你說的這些我都沒見過,大師兄平常之事教我一些拳腳功夫。」
劉摩失望地道:「那看來你大師兄的功夫也不咋地嘛!」
張桂反駁道:「不對,大師兄是我見過最厲害的。」
劉摩奸笑道:「嘿嘿,我可不信,除非你有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大師兄能一人殺虎!」
這句話立刻引起了劉摩的興趣,急忙讓張桂詳細講述,待張桂說完,兩眼冒光的劉摩道:「你這大師兄真能一人搏虎?哎呀,李逵武松也不過如此,真是條好漢啊!」
張桂得意洋洋地道:「那當然。」
劉摩若有所悟地道:「那看來念平大師還是一位世外高人,或是當年救了大師兄的什麼人,大師兄才跟著念平大師的——又扯遠了,兄弟,你看我能不能跟著大師兄學武?」
張桂仔細打量他一下道:「你?不行。」
劉摩急道:「怎麼不行?有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行?」
張桂見劉摩的猴急樣,笑道:「你以為武功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我從三歲就跟著大師兄學蹲馬步,雞鳴起床月出而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你是官少爺,吃不了這個苦。」
劉摩搓搓手道:「有沒有什麼練武的捷徑?」
「捷徑?」張桂哭笑不得地道,「要是有捷徑豈不是人人都會?」
「這可怎麼辦?」劉摩懊惱地道。
「怎麼?你幹嘛非要練武啊?」
劉摩歎道:「在這個年代,我先要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後才能救人啊!」
張桂一本正經地道:「師傅曾經說過,一人敵不如萬人敵。再高強的武藝也難敵千軍萬馬。」張桂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忙閉上嘴巴。
劉摩不在意地搖搖頭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唉,算了,我這輩子就沒那功夫命,咱們看書,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