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七章 有人性 文 / 云云裳
朝顏、夙瀾、淑圖站在一邊冷漠的看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游信安撫了一會，那人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游信又簡單詢問了那人的情況，將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大致瞭解一番。
此人喚作李武，是往來跑商的商人，家住東薊遼城，此次是為了帶些布匹趕去泉州。本想避開這條荒蕪之路，但是惟有這條是近路，雖然匪徒較多，但是因為是捷徑節省了時間也省去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降低了許多成本。
所以為了撈一把，李武選擇鋌而走險，原本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同樣行商的，為了防止劫匪，就自然而然的聚在一起。而這一行也的確有這樣的習慣，如遇長途跋涉的同伴，就自動收入到隊伍中，不斷壯大。
而且大家都帶著刀劍等武器，又有簡單的防身功夫，覺得萬無一失，哪曾想遇到如此惡劣的匪徒，不但劫了貨物，還將所有的人殺了個精光。只有李武一開始就裝死躺在地上，才僥倖逃過一劫。
李武說的時候，不知是以為受驚過度還是恐慌後怕，眼神飄忽，神色恍然，東一句西一句，吱吱唔唔半晌才將事情的始末講清楚，還是在游信的引導之下。
待李武講完，夙瀾忽然緩緩抬起眼睛，遠遠的望過來。用那平靜如水又深不可測的目光淡淡看了這個命大的傢伙一眼，然後才回頭道：「宮主，人也救了，話也問了，我們該趕路了吧？」
朝顏點點頭，她實在對李武的經歷沒什麼興趣，況且人沒死，也了卻了游信和索愛的心願，這一點她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那麼，就沒有別的事了吧？
潼水月宮一直被江湖的人視作魔教，魔教會做出行俠仗義，解救蒼生的事情來嗎？笑死人了。
朝顏轉身準備上車，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慘叫，李武一把扯住游信的袖子，聲嘶力竭的喚道：「先生，求求你，帶我一起走，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游信向來心軟，尤其對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內心沒什麼不樂意的，但他卻不傻，不是感覺不到那來自另外幾人的冰冷氣息。原本他自己也是依靠著人家，現在東家不樂意，他自然還是看得出眉眼高低，總不能因為救一個毫不相關的人而賠上自己吧。
游信站在原地，看著死抓著自己衣袖的雙手，而滿臉恐慌的李武，左右為難。
而游信這一遲疑，李武又哭天搶地的嚎開了。也許是從游信剛才的請示眼神中，看出朝顏的地位比較高，確定此少女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是氣場卻不小，定然是這群人中的主導者。李武畢竟是商人，頭腦零活著呢，立刻鬆開游信的衣袖，掉頭就衝著朝顏搖搖晃晃的撲過來，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眾人皆知此地強盜橫行，所有途徑此地之人，都是萬分無奈，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逼上絕境的。無論是商人隊伍也好，雲遊四方的旅人也好，遇上孤苦伶仃的落單之人，比會將之收納進自己的隊伍同行。這雖然是不成文的規定，卻是上百年來，來往行人們的舊例。我不求什麼，只求你們救救我吧，帶我離開這。」一個堂堂大男人雙膝及地，哭天抹淚的模樣實在有夠窩囊的，「不瞞你們說，我身上所有的盤纏，食物和水全被劫匪搶走了。你們若是不帶上我，我一個人根本走不出這裡，橫豎還是一個死。」
李武鼻涕一把，淚一把，聽得朝顏的眉頭皺的更緊。她不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那些在背後中傷她，企圖忤逆她的那些宮人們死到臨頭也會跪倒在地，拚命的給她磕頭，乞求她能饒恕他們，彷彿他們的命都被握在她的手中，只需輕輕反掌，便碎落滿地。
她在這種乞憐中微笑，她以為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卻從未想過要去寬恕，從來都是淡淡的吩咐夙瀾將他們做掉，而她的心裡從來也沒有過半點愧疚。
母親所教育的恨，是很正確的，正是因為她的狠，才不會受人欺負，才會活到今天，沒有被厲鬼掐死。
可是，她沒有要李武去死，眼前的人卻是她默許了游信救回來的，為什麼他也要跪地拜她，求她給他一條活路？
她的手裡，究竟攥著多少人的命？
朝顏很迷惘，習慣性的看向夙瀾。
夙瀾臉色依舊是萬年不化的冰霜，薄唇緊抿，絲毫沒有想救李武的意思。淑圖自然也屁顛屁顛的跟著朝顏，僕隨主人型，毫無憐憫之心。
惟有游信和索愛仍然站在原地，不肯上車。
局面似乎有些尷尬。
「喂，你們走不走？」淑圖沖兩人擺擺手，言外之意，不走就留在此處陪他好了。
「沒人性。」小正太撇撇嘴，表情極其不屑和鄙夷，和之前在車上如出一轍，雖然聲音不大，朝顏卻字字聽的真切，不禁揚起粲然的小臉，盈盈望向他。
「你說什麼？」朝顏挑起下顎，瞇起貓兒一般的眼睛看著他。
「我說你沒人性，沒同情心，見死不救！」小正太似乎忍耐許久，終於辟里啪啦的將滿腹的抱怨說出口，賭氣的扭頭，重重的哼了一聲，以示心中的不滿情緒。
「沒人性……」朝顏輕聲重複著他的話，扭頭笑嘻嘻的問淑圖，「你覺得本宮沒人性嗎？」
「怎麼可能？」淑圖堆起滿臉的笑意，不住的用帕子給朝顏扇著涼風，「咱家主子最有人性了，活菩薩轉世，慈悲為懷，天底下第一大大大大……好人！」
「喔。」朝顏滿意的點點頭，不忘沖小正太微笑，「聽到沒有？我是好人。」說著不再理小正太和游信，轉身欲登車。
「哎……」游信急忙追上來，賠著笑臉，搓著手，吞吞吐吐的道，「宮……宮主，您大慈大悲，普渡眾生，斷然不會見死不救的。莫不如，不如……就帶上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