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章 有你在就好 文 / 云云裳
朝顏抬起頭來，看到索愛憤怒的雙眼，那冰藍的淚痣在夜色中閃閃發亮。下一步他另一隻手就向她的咽喉拂過來。
他居然想殺自己！
朝顏驚呆了，從第一眼見他，她就很喜歡。這一路來，早已經把他當作自己人來看，可為了這個毫不相干的女孩，他竟對她痛下殺手。
朝顏無處可躲，也不想躲。
她甚至覺得可笑，這個看起來純潔美好亦如夏花般漂亮的異族少年，她早已對他心不設防，允諾給他一切。如果他有一天他能明白朝顏的用心，這一掌下去之後，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她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間如此暴怒；也不知道，他的憤怒從何而來；更不知道，他居然是會武功的……
人生往往如此悲哀。
反正她的壽命本就不會太長。
反正不死之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因果尋不尋的到還是未知。
反正，反正……不知道為什麼心酸得不得了。
朝顏的頭又向另一邊歪，算了，不要計較那麼多了。
然而預期的疼痛卻並未出現，索愛的手掌停在咫尺，緊貼著她的頸邊擦過來，卻並沒有傷及到她分毫。她驚訝的睜開眼，看見的卻是索愛那莫名悲慟的眼神，那樣憂傷，那樣哀怨。
「為什麼，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什麼什麼？話還可以反著說的嗎？究竟是誰不放過誰啊？朝顏的手指怒氣沖沖的指向一旁披頭散髮的小女孩，想把她之前的種種惡性和幾欲吃掉她的猙獰嘴臉指給索愛看的時候，手指卻漸漸垂了下去，整個人都傻掉了……
小女孩揚起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淚水順著蒼白的小臉簌簌而落，要多淒慘有多淒慘，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先前的恐怖和猙獰一掃而光，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朝顏甚至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她愣愣的望著楚楚可憐的小女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索愛看著她，眼神越發的銳利，言語越發的尖刻：「我本以為你已經開始改變，想不到還是本性難移。」
朝顏心裡轟然一聲，彷彿什麼倒塌掉。心裡掙扎許久，卻怒極反笑：「多謝誇獎。」說罷，轉身欲離去。
既然沒有信任，何必浪費時間？不如各自散去，仁義道德都去死吧。
「你……」索愛再次一把攥住她纖細的腕子，不顧上面的淤青，撕聲質問，「為什麼你會這麼冷漠？」
朝顏的手腕被箍的很痛，卻只用力咬住嘴唇，平靜的直視索愛，微微一笑：「為什麼要隱藏你會武功的事實？」
索愛攥著朝顏的手腕，答不出一句話。
「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別忘記，你只是我收留的男寵，我們只是利益關係。」
朝顏的唇角勾起最燦爛的微笑，用力掙脫掉索愛的手掌，頭也不回的朝住所返回。
索愛沉默的望著朝顏離去的背影，最終走向小女孩，俯身抱起她，喃喃道：「如果妹妹還活著，也像你一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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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夙瀾和游信並未歸來。
第三日，依然未歸。
第四日，朝顏開始噁心頭暈，蹲在村口吐個天昏地暗。下意識的掀開衣袖，一道殷紅而狹長的印跡清晰的出現在白皙的皮膚上，還是新鮮的。猛然記起三天前的夜晚和小女孩的撕扯，不覺有些詫異。
第五日，第六日，夙瀾和游信依舊未歸。朝顏的身體卻出現了異樣，有淺淺的紅斑沿著手臂一直蔓延至脖頸，癢癢的，麻麻的，很難受。
第七日，淑圖終於發現了朝顏的異樣，下意識的掀開她的衣裳，赫然發現猩紅的斑斑點點，忍不住驚叫出聲。朝顏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如同那些患了疫症的村民終日咳嗽不止，經常走幾路便摔倒在地。淑圖急得不得了，每日守在村口等待夙瀾回來的消息，卻一次又一次失望。
「圖圖，我會像他們一樣死去嗎？」
院子裡，陽光出奇的好，朝顏倚在竹椅上，唇角勾起慘淡的苦笑。
淑圖一把抱住朝顏那瘦削的身體，感受到她冰冷的體溫，忍不住淚流，哽咽著道：「回主子，你不會死，你會長命百歲，長生不老，千秋萬代。」
朝顏啞然失笑，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消失，像水蒸氣一樣蒸發在空氣中，眼角閃過一個單薄的身影，索愛那哀怨而複雜的眼神在眼前一閃而過，說不出的古怪。
同情嗎？朝顏苦笑，反正早晚也是一死，她又何嘗怕過死亡？心裡萬念俱灰。
正這樣悲哀的想著，突然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來，黎明那些微弱的陽光像劍一樣灼人，朝顏想把自己抱成一團，但卻沒有足夠的力氣。
夙瀾大步流星幾步就走到她面前，熟悉的味道清晰的飄散過來，朝顏輕輕抬起清瘦的小臉，笑了。
夙瀾張開雙臂，猛然將朝顏擁在懷裡，緊緊地抱住了她：「宮主……」
朝顏舒服的靠進他的懷中，無比的心安，口中喃喃著道：「夙夙，你終於回來了，差點就看不見我了……」
「宮主，不要胡說，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任何事。」夙瀾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清晰的吐出每一個字，回頭沖游信幾乎低吼：「還不快把你的草藥配好煎好，拿過來給宮主吃！」
「是是是，我這就去。」游信顧不上滿身的泥濘，風塵僕僕的用藥杵搗碎了百納草，又配上一葦草煎好了拿給夙瀾。
夙瀾親自餵給朝顏，直到看她喝光碗中的藥才輕輕的舒了口氣。
朝顏躺在夙瀾的懷中，摸著那俊秀卻依然冰冷的臉，輕聲道：「夙夙，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我都想你了。」
夙瀾握住朝顏的手，輕輕揉捏在掌間：「宮主，我們明日就離開這裡好不好？」
「好。」這一次朝顏終於沒有反駁，貼著那溫暖的胸口毫無心機的傻笑，漸漸闔上了眸子……
夙夙，你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