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夜半哭聲 文 / 云云裳
游信俯身走到昏迷女人的身邊,伸出手去探她的脈搏,眉頭微微蹙起。
劉二胡焦急,忙問:「請問先生,這病可有法子醫治?」
游信撫鬚搖頭:「難矣,難矣。」
劉二胡手中的鎖匡噹一聲掉在地上,悵然若失:「這麼說,我們這一村老老小小全都完了?」
朝顏從夙瀾的身後伸出小腦袋,奇怪的問:「不是還逃出去好多人嗎?怎麼就都完了?」
劉二胡從地上撈起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緊緊抱在懷中,鼻涕眼淚一起流。朝顏認得,那孩子應是他的子嗣,只是血色盡失的嘴唇和脖頸處的點點紅斑暴露了他得病的事實。
血濃於水,即使是會傳染的疫病,面對自己的骨肉仍然有著萬劫不復的決心,哪怕會跟著一同死去也心甘情願。幾個人都有些動容,淑圖忍不住埋怨游信:「怎麼一到關鍵時刻你就不頂用了呢。」
游信慌忙擦著汗,解釋道:「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淑圖懷疑的看著他:「你不會是冒牌的吧?」
游信一拍大腿,「有了!」
眾人一同扭頭望向他,劉家人更是眼睛擦的雪亮,將這渺茫的希望完全寄托於眼前看起來不太靠譜的好好先生身上。
游信緩緩撐開紙扇,胸有成竹的道:「我記得書上記載有種百納草,專治這種紅斑疫症,可以配以一葦草煎熟吞服,一日兩次,連服三日,必可好轉。」
「百納草?」劉二胡有些犯難,「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而這裡和縣城又有些距離,快馬加鞭也需三日方能返回,不知先生……」
游信搖頭:「普通的藥鋪是沒有這種草藥的,百納草只生長在懸崖峭壁,想要採藥難度很大,需要輕功極好的人方可做此事。」游信說著,眼神不自覺的飄向一旁冷眼旁觀的夙瀾。
夙瀾有所察覺,不理游信,冷冷甩下一句:「與我何干。」掉頭就走,衣角卻被什麼扯住,回眸,一雙明淨如孩童般的大眼盈盈的望著他,「宮主?」
「夙夙,幫他吧。」
朝顏說的時候連淑圖都張大了嘴巴,「主子,你這是怎麼了?」又指了指一旁的游信,「不會被這爛好人傳染了吧?」
「閉嘴。」朝顏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繼續扯著夙瀾,「去幫他。」
夙瀾拒絕不得,只得聽命,商議立即啟程陪游信去山上尋這種草藥。劉二胡這才鬆了口氣,連連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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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除了夙瀾和游信,幾人留宿劉家,因為村窮設施簡陋,連最起碼的床都破的不像樣,朝顏歎氣,負手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不肯爬上那破爛不堪的木床。回眸見另一張床的淑圖睡的很沉,便輕手捻腳的走出房去。
趁著月朗星稀,朝顏披著外衣沿著小路走下去。
天色微涼,月光顯得冷冷清清,映射在鄉間的小路上,卻沒有泥土的芳香,而是一種腐爛過後的霉味。
朝顏幾乎很少一個人出來散步,平日裡都是有夙瀾跟在左右,以防意外。而今晚因為夙瀾不在,反而輕鬆好多,看來一個人出來走走也是不錯的,可以想很多事情,因為想很多事情,心裡就越發的寧靜。
這樣的夜晚,被群山包圍的小村落除了一兩聲雞鳴狗吠再也沒有任何聲音,靜的只聽見風吹樹葉沙沙而過。
朝顏感覺到有點寒意,下意識的收緊雙臂想要返回,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聲音不大,時斷時續,卻在寂靜的夜裡聽的格外真切。
朝顏支起耳朵聽了一會,狐疑的順著聲音尋去。幽深的小巷,並不明亮的月光,有黑色的身影縮成小小的一團,蹲坐在牆角,嚶嚶抽泣。
朝顏站在巷口,看著那哭泣的人,依稀辨得出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衣著襤褸,長長的頭髮凌亂的散在肩頭,哭的異常傷心。
朝顏怔怔的看了一會,抬腿欲走,左腳剛邁出去又收了回來,扭頭望著小女孩的方向,糾結半晌,終於還歎口氣朝小女孩走過去。
手掌搭上小女孩的脊背,朝顏覺得自己瘋了,為什麼要做這麼無聊的事?心裡如是想,手上卻依舊安撫著小女孩,咬了一會嘴唇才沉鬱的開口:「你怎麼了?這麼晚為什麼一個人蹲在這裡哭?」
小女孩不應,依然在哭。
朝顏原本就沒什麼耐性,被她哭的心煩,索性呲牙嚇唬她:「你再哭,再哭,我就走了啊。」
小女孩不抬頭,哭的更加厲害。
朝顏徹底無奈,她從來不知道如何跟小孩子相處,當所有的招式都用遍,她就沒了主意,索性想一走了之,大不了讓淑圖來看看。
書上有個故事叫做披著羊皮的大灰狼,朝顏一直認為自己是披著羊皮的小白兔,殊不知真的碰上善於偽裝的同類,半點防範心都沒。
袖子被扯住,下意識的回頭,小女孩已經翻身跳起,力氣大的驚人,一把將朝顏推倒在地。兩隻如枯枝的小手卻使出老虎鉗般的蠻力,倏然箍上她的脖頸,緊緊勒下去,越勒越緊……
朝顏未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只看到小女孩那露出半邊的側臉,表情無比猙獰恐怖,哪裡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表情,嘴裡嘟囔著:「掐死你,掐死你這個妖怪!」手上卻絲毫不放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七八歲的小孩子也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完全不輸於成年人,渾身的力氣漸漸散去,這樣下去,她真會掛的。
情急之下,朝顏吃力的抬起右手,五指伸出,指甲倏然生長,在夜色中閃爍著鋒利的寒光,電光火石之間徑直滑向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來不及防範,右臂生生被劃出一到幽深的血口,皮開肉綻,禁不住吃痛的哇哇大哭。禁箍著朝顏脖頸的雙手自然鬆開。
朝顏趁機將小女孩甩開,反壓其上,指甲再次張開衝著女孩的脖頸劃去。忽然一個人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氣之大,幾乎讓她的手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