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發一座獎盃給你 文 / 云云裳
游信依次介紹了朝顏，夙瀾，淑圖和索愛，待劉二胡一一跪拜。
劉二胡正準備再拜朝顏，朝顏轉念攔住他：「劉村長不必多禮。」
淑圖看看朝顏，滿臉震驚：「主子吶，不容易吶。」
朝顏並不作答，抿唇微笑，這一笑倒令淑圖更加發毛，後腳隨著劉二胡進了客房。路過淑圖身邊狠踢她一腳，淑圖吃痛，也不敢吭聲，低頭跟著走在後面。
剛剛坐下，劉二胡就催小廝去燒水泡茶，朝顏看一眼杯口缺角的白瓷杯和碎的不能再碎的茶葉沫，咂了咂舌。淑圖立刻會意的攔住那小廝，沖劉二胡道：「喂，不必麻煩了，我家主子只喝晨起甘露泡製的雨前龍井，還是直接說事吧。」言外之意，這被劉二胡當作珍品招待上賓碎茶末朝顏是連看也不會看的。
此話一出，劉家人臉色微赧，頗為尷尬的站在原地，羞愧萬分。朝顏也無意難為劉家人，張口正想說什麼，忽然隔著院落的西院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悶咳，彷彿要把肺子咳出來一般，天昏地暗的響徹整個院子。
朝顏循聲望去，看不出究竟，索性起身朝西院方向走。劉二胡急忙攔在前面，表情複雜的道：「宮主，萬萬不可……」
朝顏抬眼看著他，淑圖馬上很狗腿的接茬道：「怎麼著，還有什麼可瞞著我家主子的？」
「不是的，宮主，裡面住的乃是村上染了疫症的村民，但凡患此疫症的人都會渾身泛紅斑，且終日咳嗽不止，就連在下的老母也……」劉二胡說著不禁潸然淚下，面上盡染悲慟之色。
淑圖原本向前的步子倒退回來，緊拉著朝顏的衣袖，謹慎道：「主子，你若是發發善心散點食物和銀兩也就罷了，疫病可大可小，若是主子有個三長兩短，這叫奴婢如何回去面對各位長老？」
「圖圖……」
「啊？」
朝顏瞇起了眼睛，「你就那麼盼著我早點掛是嗎？」
「主子，我……」
朝顏指了指西院那緊閉的大門和圈了一道又一道的門鎖，疑惑的望向劉二胡。
「宮主有所不知，這種疫病是會傳染會死人的，染上此病者重則三五天，輕則十天半個月就會吐血身故。所以為了其他村民的安危也為了不使疫症擴散，在下只好將染了病的村民集中在一起，隔離此地。」
朝顏回眸看向游信，游信立刻會意的跑過來，擦著汗沖劉二胡道：「把門打開吧，讓我替他們看看再說。」
劉二胡看看游信，又看看朝顏，將信將疑的命人將西院隔離的門板打開。一股混著霉爛和腥臭的味道飄散過來，朝顏忙用袖子摀住口鼻，站在門外猶豫了下，還是抬腿欲進。忽然面前猝不及防的竄出一個黑影，逕直衝著她衝過來，口裡叫嚷著：「老娘要同你們這些人渣同歸於盡！」
朝顏一驚，來不及反映，只眼睜睜的看著那披頭散髮的女子朝自己猛衝過來，身體卻被陡然代入一個冰冷的懷抱，夙瀾高大的身體擋在她的面前，一抬手飛快點了女子的穴道。那女子便如一堆爛泥癱軟下去，瞬間安靜下來。
夙瀾回眸，明明是關切說出來卻仍舊冷冰冰：「宮主，你沒事吧？」
朝顏搖搖頭，看著地上昏過去的女子，目光落在那裸露皮膚上的猩猩紅點，疑惑道：「這就是患了疫病的症狀？」
劉二胡點頭：「這女人的夫家本是村上少有的富戶，生活原本衣食無憂，過著令人艷羨的日子。卻不想因為這場洪水，不幸感染上疫病，夫家全家外逃，獨留下她一個人。她便如患了失心瘋一般，逮誰就跟誰鬧，彷彿全世界的人都是那拋棄了她的薄情郎。」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游信歎了口氣，搖搖頭，「可憐吶，可憐。」
朝顏看著那面色蒼白的女人，長而凌亂的頭髮遮住了她大半的面頰，只依稀看得出那弧線優美的下顎，想來曾經也是標誌美人，哪知世事難料，落到如此境地。
果然可歎可悲。
略掃了一眼房內，還有十幾個人都聚集在此處，屋內光線昏暗，空氣閉塞，只有渾濁的霉澀氣味飄散，難聞至極。每個人都是患了疫病的人，或躺在草甸上，或窩在牆角里，僅餘一口氣，苟延殘喘。
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怕是很難熬。
游信看看屋內的村民，問劉二胡：「村上所有染了病的村民都在這裡？」
「呃……」劉二胡略微遲疑，「凡是知曉的都集中在此，或許還有在下不知的，就無從而察了。所以，村內也接連會發生死人事件，這是無法控制的。在下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實在有愧於朝廷的栽培。」
游信一聽怒火中燒，禁不住破口罵道：「朝廷？朝廷算狗屁！水災的事怕是地方官員早就知曉，只是不肯出資賑災罷了，天高皇帝遠，皇帝老兒又哪裡知道百姓的疾苦！」
游信此話一出，眾人皆驚，紛紛投以詫異的目光，要知道平時的游信是連掉下樹葉怕打破腦殼，今日竟有如此一說，可見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游信被大家看得很不好意思，輕歎了口氣掩飾道：「世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當今皇上不作為，任由著奸臣橫徵暴斂，黃河水發，等賑災糧等不來，我疑心一朝一代也就這幾年的工夫了。」
「咦咦？」朝顏和淑圖，包括夙瀾和索愛，四個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朝顏撇撇嘴：「你管那麼多，自己有的吃不就完了。」
「不一樣，宮主，你不明白，大家不成，哪裡成得了小家。」
好肉麻。朝顏打了個冷戰，撫平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游信繼續道：「我聽說現在的宮裡現在亂成一團，說是皇上只顧著花天酒地，大臣們也都敷衍了事，早朝形同虛設，唉……這樣下去，天下蒼生如何是好！」
「游信，」朝顏很認真地瞧他，「你可真關心時事政治，要不要本宮發你一座獎盃啊。」
游信這才看出眉眼高低，頓悟失言，忙用扇子掩了口，玩沉默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