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 救或傷 文 / 云云裳
敖廣突然失去平衡,重重的滾在地上,身上的金玉薄片一起發出尖利的哀鳴。[~]他抬起頭,舌頭似乎已被咬傷,渾身不住抽搐,嘔出鮮紅的血,口中嗚嗚咽咽,再難聽清。
朝顏剛要躲開,他猛地從地上跳起來,向她撲來。
朝顏一聲尖叫,大驚之下已忘了躲避。就在那一瞬間,南宮爵縱身躍起,猛地將她拖開。
這時,小瞳突然出手了。
一道寒月一般的光澤從他袖底猝起,直向南宮爵咽喉襲來。南宮爵將朝顏推開,身形平平往旁邊一退。
這一退的時機恰到好處,身法也相當瀟灑。
然而速度卻慢了好多。慢得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小瞳的目光中也流露出驚疑之色,眼看袖中的蝶絲就要刺入他的咽喉,情急之下只得揮手一收。
然而兩個人的速度實在是天地懸殊!小瞳手中的蝶絲雖然避開,但那一掌的部分力道還是打在南宮爵的肩上。
砰的一聲,南宮爵整個身體幾乎被打得飛了出去。
小瞳這一掌竟彷彿是擊在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人身上!
小瞳凌風立定身形,眉頭緊皺。以南宮爵的修為要接下這一招並非難事。然而他剛才的武功簡直弱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就算剛歷大戰或舊傷復發也絕不至此。
正在朝顏嗔目結舌之時,敖廣已重重的撲到她身後的鐵船欄上。鐵欄轟然巨響。敖廣頭上彷彿被猛擊了一下,一聲慘叫,身子劇烈抽了幾抽,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他直挺著倒在朝顏腳下,面目說不出的扭曲猙獰,胸口卻已沒有了起伏。似乎他終於沒有逃脫惡魔的追趕,眾目睽睽之下,腦後已受致命的一擊。
而他身後空空蕩蕩,只有海風凌亂的吹拂著。
清寒的月光將甲板上的一切拖出長長的陰影,似乎是惡魔悄然退去的影子。[.]
甲板上再無聲息。只有朝顏焦急的輕喚:「王小爵,王小爵。」南宮爵倒在地上,似乎受傷不輕。
小瞳長袖垂地,注視著南宮爵。紫影微動,已到了兩人跟前。
朝顏突然起身,用身體擋住他的去路。事情好像一齣戲劇,她曾為了保護索愛而擋住南宮爵,而今天卻為了不讓南宮爵擋住小瞳。她仰起頭,晶亮的大眼看著小瞳。一字一句的問:「你到底要怎樣?」
小瞳冷冷看著她,雙眸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憂傷。他伸手將她拉開。輕輕說了一句:「我要做的不是你能明白的。」
他的動作很輕甚至很柔和,朝顏就覺得一種不可抗拒之力沛然而來,瞬時已將她推到了一旁,全身連一絲真氣都未被引動。
她知道自己絕對無法阻止眼前這個人。然而她又不能不阻止。
小瞳已經走到南宮爵跟前,俯下身去,伸手試他的呼吸。
朝顏怒喝道:「住手!」,手心中的利刃已被冷汗濡濕。
那是變形的指甲,是她最後的絕技。
她心中明白這一擊最多也不過拖延小瞳片刻的時間。或者只能激起他的怒火,讓他作出更可怕的舉動。
她當然也知道南宮爵是懷玉生死決戰的對手。為了他去激怒這個比魔王更加可怕的皇族是一件極不明智的事。但是她偏偏還是這樣做了。
不是因為勇敢,她現在怕得要死,明知道此刻的小瞳武功高深莫測,巴不得跑到小瞳找不到的地方才好。只是她堅信知恩就應該圖報,南宮爵既然為她而傷,她決不能袖手旁觀。
正在這時,樓梯上又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不知從哪裡冒出了幾十個人,瞬時已站在甲板上。那些人身上都穿著官服。[~]手中擎著火把,把甲板上照得明如白晝。
四下驚聲不斷。其中一個衝上前去,試了試敖廣的鼻息,道:「斷氣了!又死了一個!」
另一個人道:「岳大人還沒有回來,現在如何是好?」
一個官階略高的人道:「立刻將屍體封存,等岳大人回來驗看。」四五個人立刻上前,迅速將屍體抬了下去。
那人回頭道:「夷?那不是小瞳公子。還有朝顏小姐?」
朝顏突然伸手指著小瞳道:「快將他抓起來!」
那人吃了一驚,道:「什麼。為什麼抓他?」
朝顏扶起南宮爵,終於一字一句道:「因為兇手就是他!你們還不快動手?」
那些人相視了一眼。甲板上白光一閃,幾十個人的兵器已經一起亮出。
為首那人道:「小瞳公子,既然有人指證你是兇手,就請你跟我們回去一趟。」
小瞳站在夜風中,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為首那人等了一會,突然一揮手。
幾十個官差頓時分為三組,迅速向小瞳合圍上來。第一組官差張手一揚,十餘條鐵鏈宛如蛟龍出海,向小瞳齊襲而至。第二組在圈外飛速遊走,手中的判官筆蓄勢待發,只待鎖鏈講對手纏住,即可分點他週身穴道。最後一排人手持袖弩,遠遠護衛,以防不測。
這些官差雖然人數眾多,出手卻不僅整齊,而且很有秩序。看來他們練習這合圍之術絕非一日之功。
他們並沒有機會看到小瞳當時一舉殲滅黑帆倭寇的場面,也就不像別人那樣害怕。因此他們出手都很穩,很有力,也很自信。
也正因如此,朝顏才希望他們能阻止小瞳,只要片刻的時間就已經夠了。
然而還沒待第一排的鎖鏈飛到小瞳面前,這幾十個人竟一個接著一個,無聲無息的跌了下去,一動不動的躺在甲板上。
小瞳默默站在中心,神情閒淡而優雅,似乎連衣袖都未動過。
朝顏的臉色更加蒼白,這根本就不像武功,就像是妖術。
那些人就像是被妖法控制,突然間被吸去了靈魂。
眼前紫光一閃,小瞳已來到朝顏跟前。他搖頭輕歎道:「為什麼要做這些沒用的事?莫非越美麗的女人真的就越蠢些?」
朝顏全身顫抖,抬頭直視著他,仍然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小瞳看著南宮爵,冷冷道:「如果你還是擋在前面,不讓我給他治傷的話,他肯定活不過今晚。」
朝顏冷笑道:「你……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小瞳淡然道:「如果我現在要殺他,又豈是你能阻止的?」
朝顏啞口無言。
小瞳緩緩繞過她,垂地的衣角無聲無息的從甲板上滑過。
透骨的寒香讓朦朧的月色也涼如冰水。
他突然伸手去扣南宮爵的手腕。
朝顏驚呼一聲,只見小瞳紫色長袖已如流雲一般飄起,他紫色的身影宛如一隻巨蝶,無聲無息向甲板下退去。
朝顏道:「王小爵……」正要追去,突然肩上一涼,全身再也動彈不得。
一枚精光欲滴的利刃從她肩頭落到地上,她猛然低頭,赫然見到光禿禿的指甲……
朝顏感到渾身一陣虛脫似的絕望襲來。一滴冰涼的液體凝聚在眼中,卻連滴下來的勇氣都沒有了。
月影如霜,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倒地的官差們神色痛苦不堪,還在徒勞的掙扎著。朝顏卻只是靜靜的倚欄坐著,海風掀起她未整的衣衫,隱隱有些寒意。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樓道上又傳來了人聲。
「岳大人怎麼現在才回來?」
岳階長歎了一聲:「上個月廣州府又出了一件大案,上頭飛書傳我去看看。」
「可是萬花樓的事?」
「不錯。而且案情極度複雜,雖然我百般脫身……」他歎息了一聲,似乎其中還有許多難言之事:「還是未能趕到子時之前回來。好在晚得不多,希望下一樁兇案還沒有發生才好。」
那人淡然道:「但願如此。」
朝顏蒼白的臉上頓時掠過一片嫣紅的笑意,笑得簡直想哭。
——那另一個人赫然正是懷玉。
甲板上隱隱有了火光。
「啊?」岳階看到滿地被點穴的手下,大吃一驚,急忙出手幫他們解開穴道。甲板上呻吟聲、詢問聲頓時亂成一團。
懷玉不去看他們,逕直向朝顏走來。他的手一觸到朝顏的身體,朝顏就感到一股暖意行遍全身,行動頓時也正常了。
懷玉緩緩道:「小瞳?」
朝顏疲憊的道:「是他,他還捉走了南宮爵,而南宮爵剛才的武功……」朝顏努力搖搖頭,似乎至今仍難以置信。
懷玉點點頭,臉上竟看不出絲毫的驚訝,道:「剛才在墓穴中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
朝顏訝然道:「難道他也和我一般,功力無故外瀉?」
懷玉搖頭道:「與你不同,或者說與所有人都不同,南宮爵全身本來就毫無真氣。」
朝顏愣住了,她只知道江湖中的武功,修練體內真氣乃是第一根本。而南宮爵此時內力之高,天下已罕有其匹,若說全身毫無真氣,實在是匪夷所思。
懷玉繼續說:「雖然如此,我還是感覺出他的功力在墓道中急遽減弱,等到最後追小瞳而出之時,實已是強弩之末。「(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