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2章 滅絕 文 / 云云裳
朝顏道:「我只是想救出那個無辜的女孩……」朝顏猝然住口,因為她看見眼前南宮爵此刻的神態出奇的暴怒,似乎比從前更加憎恨自己,臉色陰沉得可怕。
南宮爵注視著她,一字一句道:「你剛才已經逆轉了安息之陣。」
朝顏惶然道:「安息之陣,我?」
南宮爵道:「剛才你看到的就是無綮國人歷代所傳的安息之陣。而你拉動的那個小女孩,正是全陣的樞紐。」
朝顏詫異:「全陣樞紐?難道,難道不是被母親捨命托出地面的麼?」
南宮爵看著她,緩緩搖頭道:「安息之陣,借厚土之力而發,是無綮國民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戰陣,必須借無綮國民鮮血催動,布成九星連珠之勢。其中必有一人為全陣樞紐,站在全陣最高處維繫九星之力,一旦發動,地肺震動,地氣外瀉,威力可比天地之開闢,同時將最大限度增強無綮國民的力量,使方圓數里內一切物體整個沉入地底,永遠封印,故名安息之陣。然而就在戰陣完成的一瞬間,你卻將九星樞紐從地下強行拖出,原本凝結下沉的地氣被全部打散,地脈糾纏斷裂,安息之陣化為滅絕之陣,不僅地面上引發極其劇烈的土崩,而且,地底已經完全沸騰。所有地下之物都將被撕裂成碎片,包括……倥杜母和無綮國民的身體。」
朝顏似乎感到了什麼,聲音已經顫抖:「那些屍體……」
南宮爵道:「不錯!無綮國民以土為食,著土而生。一旦在逆轉安息之陣中吸納地心之力,能量將膨脹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他語音一頓,低聲道:「復活的力量當然也不會例外。」
朝顏臉色霎時慘白:「你是說他們還會復活?」
南宮爵回頭注視著她,緩緩道:「是每一片碎屑。每一滴鮮血都會復生——立刻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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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已經升到半空,上面高雯雲淨,中天一碧。日邊紅霞散為紈綺,而下面大地沉陷,黃土翻湧,如一片渾噩的雲海,伴著風雷之聲,震耳欲聾,天地被截然分為了兩個不同的世界。天堂與煉獄就在滾滾塵煙中做著無窮無盡的對峙。
風勢愈大,浮土蔽日而上,天空終於陰暗下來,大地的震動也由強而弱,由弱而無。似乎浩劫之後,一切正在緩緩平復。
然而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卻悄悄從尚在餘震的土地中蒸騰而上,驚風而散,無處不是,宛如巨大的陰影,盤橫在天幕之上。
四外怪聲大作,宛如群鬼嚎哭,淒厲無比。
那片凹沉下去的土地滲出無數縷黑煙,繼而冒出一個個三尺見方的土泡。此起彼伏,骨碌亂響,從高處看去,宛如一鍋正在煮開的黏粥,滾滾翻騰,四面擴展。
眾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剛才數千倥杜母破土而出的景象還歷歷在目。而現在,光凸起的土丘就已是方纔的數十倍。
地肺翻騰,無數塊被撕裂的血肉都會化作一個新的倥杜母。並且無窮無盡的複製下去。
一聲裂響,數千隻獸臂幾乎同時伸出地面,向半空中肆意抓扯。一個倥杜母剛剛從泥土的桎梏中掙扎起身,下一個土泡又已隆起,宛如剛剛煮開的泡沫,無盡的繁殖。偌大的一池流土瞬時已被塞滿,成了一片黑色的肉山血海,根本望不到邊際。而那些倥杜母彼此擠壓,極少轉動,只能前撲後擁,在地上翻滾爬行,地色已經絲毫不可見,連其中唯存的幾許間隙,都隨時被新從地底鑽出的倥杜母塞滿,後者宛如疊羅漢一般伏在其他野獸身上,下面的野獸護痛,拚命甩頭撕咬,一時間,萬千怪獸競相發出淒厲長嘯。
突然,幾頭靠近沙地邊緣的倥杜母止住嘶鳴,仰頭亂嗅,似乎已然聞到了生人氣息,蠕動著向幾人棲身的大樹爬來。
一瞬間,成千成萬的倥杜母宛如怪浪潮水一般湧來。它們似乎無知無覺,只是循著血肉之氣,瘋狂前行,前排的倥杜母被同類踏在足底,瞬時就已變成了肉醬,然而那淋漓的血肉只被其他獸足一甩,落地之後在泥土中打了幾個滾,立刻膨脹幻化,瞬間又已復生出骨肉經脈,經山風一吹,慘嘯之間又已長成丈餘高的巨獸。
它們雖然爬行得極為緩慢,但身體沉重,踏的地面一陣亂顫,宛如平空捲起千層黑浪,萬蹄揚塵,群吼驚天,聲勢浩大,眼看就已進入密林。
那些倥杜母似乎有眼無珠,前撲後擁,遇到對面巨木竟然絲毫不知躲避,迎頭撞上,還來不及後退,其他的野獸已然山呼海湧而至,將頭的一批倥杜母生生壓在樹上,那些倥杜母痛急狂嘯,死命掙扎,然而身後的野獸也無路可退,又被新趕到的巨獸踩踏擠壓。一時群獸暴怒,哀嚎干雲,空谷回音一震,直似萬千迅雷同時暴發,石破天驚,山崩海嘯。密林之中殘屍遍地,黑血橫飛,碎屍殘血落地立刻重生,又向獸群中撲去,循環往復,竟是越來越多。
而那些千年老木也已不堪承受這無數巨獸的搖撼,參天巨干竟然頓時折斷,倒落塵埃。群獸毫無畏懼,如潮水一般向下一棵大樹湧去,只聽枝葉紛斷與獸蹄之聲,亂成一片。頃刻之間,數十株十人合抱的古木已殘枝寸折,碎葉如粉,被踏成一堆塵芥。
朝顏看得驚心動魄,照這樣下去,只消須臾,自己容身這棵大樹也會被倥杜母踏倒,這無數怪獸鋪天蓋地而來,任你三頭六臂,也是殺不勝殺,更何況它們每一塊血肉都能重新繁殖!
朝顏回頭望著眾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南宮爵皺眉道:「只有放火燒山。」
朝顏驚道:「燒山?」
南宮爵點點頭。
小瞳站在對面的大樹上,道:「南宮盟主是否知道這片叢林綿延千里,一旦縱火,只怕會千日不息,而林中草木禽獸,村人土著都會在南宮盟主這把大火中被化為灰燼。」
南宮爵雙眉緊鎖,沉聲道:「如果還有一線可為,在下也不會想出如此橫造殺孽之計。」
小瞳默然片刻,道:「無論如何,縱火之事萬不可為。」
南宮爵冷冷道:「倒不知殿下有何高見?」
小瞳投目遠方:「應將它們引到空曠無人之處,再行誅殺。」
南宮爵道:「殿下既知此叢林綿延千里,又何謂空曠無人之處?」
言談之時,倥杜母已然到了腳下,將大樹團團圍住,只消幾次衝擊,幾人腳下巨樹已經搖搖欲墜。
懷玉突然道:「芙蓉澤。」
朝顏驚道:「什麼?」懷玉沒有回答她,只將步如玉小心抱起,轉身向北看去。
南宮爵和小瞳亦是絕頂聰明之人,只略一點破,已然明白。
南宮爵道:「既然如此,引開野獸之事就托付殿下了。」
「芙蓉澤?」朝顏似乎猛然想起了什麼:「你是說村長提到過的,他妻子埋葬之地,芙蓉澤?」
小瞳注視著腳下那群嘶聲竭力向大樹衝撞的野獸,決然道:「正是。時間不多,就請幾位請趕快動身。」
他身邊的紫萱突然道:「南宮盟主既然曾在此地生活過,必然對曼荼羅陣極為熟悉,為什麼自己不肯,卻要叫少主人留下?」
小瞳臉色一沉:「紫萱——」
南宮爵冷冷道:「我對曼荼羅陣的確極為熟悉,然而格於多年前的誓言,不能向諸位做更多解釋。既然紫萱小姐認為在下別有用心,還是請和殿下先退入大澤,在下留在此處引開倥杜母。」
小瞳道:「不必,到此時你我二人都不必隱瞞,南宮盟主你對此處地形最熟,理當先入大澤安排,而在下體內之血液與常人不同,更易引動群獸,形勢危急,不容我多做解釋,諸位還是請立刻離開。」
紫萱聲音有些哽咽:「既然少主人心意已決,就請讓紫萱一同留下。」
小瞳搖頭道:「倥杜母凶殘暴戾,不計其數,到時候我只怕自顧不暇,何以分心照顧你?」
紫萱毅然道:「正因為如此,紫萱才要留下。」
此時腳下一陣猛烈搖晃,萬獸齊鳴之間,大樹一半已經坍塌下去。
紫萱突然雙膝跪下,低頭道:「紫萱受老夫人所托,一路服侍少主,無論如何,決不離開。」
小瞳注視著腳下野獸,不去看她,淡淡道:「好,你留下吧。」
紫萱臉上一片喜色,抬頭道:「少主……」話音未落,她整個身體已然癱軟下去,倒在小瞳懷中。
小瞳回頭對懷玉道:「紫萱就托付于先生。」他一抬袖,紫萱的身體宛如毫無重量,從數丈開外的樹頂平平向懷玉處飄來。
眾人只覺眼前紫光微動,小瞳的身形已翩然而起,無聲無息的落在東面的一棵巨木之端。
就在這一刻,腳下群獸怒吼,地動山搖,突然一聲巨響,朝顏他們立足的巨木已經齊根折斷。
懷玉一手接過紫萱,一手抱起如玉,衣袂微動之間,身形已在十餘丈開外。朝顏來不及多想,也縱身跟在他身後,淑圖則在左右護著朝顏的安全。清晨露水濕滑,林間古木枝幹參天,遍佈苔痕,朝顏起初還能勉力跟上,幾個起落之後已覺體力不支,難以維繼。不由降低了身姿,由平步樹冠頂端改為牽住樹冠下的籐蔓,一步步跟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