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2章 梵天的頭 文 / 云云裳
從南自北,正好分佈著來時路過的無綮、喜捨、頊魍、蜉蝣四個國度。入陣以來,他們正是在那只火狐的引誘下繞著這座山峰一周,歷經生、老、病、死四苦。而最後的山腳下,則是發動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盛之處。
曼陀羅站在氤氳的霧氣之中,輕輕歎息了一聲:「這就是曼荼羅山,曼荼羅陣的樞紐。你們要見的陣主,就在山頂的宮殿之中。」
沿她所指看去,山頂沐浴在絢爛的朝霞之中,雲氣流動,宛如天界。
那裡,有一座巍峨的宮殿屹立峰頂。宮殿足有十數丈高,通體由巨石砌成,曙陽升恆,整個宮殿沐浴在無數光暈之中,宛如一座空中之城,而這座美輪美奐,金壁輝煌的神殿,就在在蒸蔚流動的雲氣中欲沉欲浮。
一道白玉階梯,在陽光中宛如一條金色的緞帶,從宮門外一直垂到他們腳下。天梯陡峭,似乎高不可攀。
曼陀羅遙望神殿,臉上突然透出一種神秘的笑意,她雙手在胸前結了個法印,輕輕合上雙目,道:「感謝濕婆大神的恩典……」她禱祝了片刻,睜開雙眼道:「上面是梵天神殿,你們可以自行上去了。」
朝顏訝然道:「你們既然是濕婆的教徒,為什麼曼荼羅山上會修著梵天的神殿?」
曼陀羅冷笑了一聲,似乎對朝顏的說法極為鄙夷:「濕婆的力量無處不在,他有日、月、水、火、天、地、風、祭祀八種化身,與整個宇宙合而為一。所謂創生、守護、破壞之力量本是三位一體,因此梵天也好,毗濕努也好,本是濕婆大神的不同顯身而已。」
朝顏好奇的問:「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上去?」
曼陀羅輕輕歎道:「我寧願留在這裡等。」
「等什麼?」
曼陀羅笑道:「等你們死在上邊。」她話音未落,突然輕輕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懸崖邊上,這一退。她的整個身體宛如一片緋紅的樹葉一般,輕輕向滾滾雲海中墜去。那一瞬間,她的衣裙如花綻放,雖是驚鴻一瞥。卻也美得驚人。
朝顏驚呼一聲,趕到懸崖邊的時候,曼陀羅的身影已經不見。山腰的白雲依舊卷舒如故,連一點撕裂的痕跡都沒有。渀佛曼陀羅並不是跌入谷底,而是在縹緲的雲朵上被瞬時融化了一般。
朝顏愕然立在崖邊,濃濃的霧氣,襯得她的身影孤單而恍惚。一種傷心的感覺漸漸從她心底湧起。越來越濃。
懷玉不知什麼時候已來到她身後,淡淡道:「我們走吧。她還會回來的。」
「懷玉……」朝顏欲言又止,望著眼前這個永遠處事不驚的少年,心裡有什麼終是一點一點沉下去。
懷玉沒說話,只是勾起一抹淺淡的微笑,伸手習慣性的撫弄她的頭髮,轉身向天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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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盡頭,梵天神殿潔白的宮牆肅立峰頂。朝霞絢爛,白雲淒迷。這一切,便混合成一種懾人的。奇異的魔力。讓人站在峰頂雲間之時,不由自主從心底升起一種深入骨髓、驚心動魄的大歡喜、大敬畏來。
而這座宮牆上卻沒有門。
宮牆應該有門的地方,塑著一雙巨手。手裡握著一柄足有一人高的石劍。石劍通體晶瑩剔透,毫無裝飾,只有雲霞流轉的光環圍繞其上。迎著奪目的陽光仰視而上,接近天幕的宮牆頂端,塑著五個巨大的頭像。這五個頭像分別有紅、黑、青、白、紫五種色彩,都是由天然寶石整塊雕琢而成。神像表情各異,上邊鎦金重彩,華麗得有些詭異。
神像神情或喜或怒。然而每一個都隱隱皺著眉頭,似乎永遠在思索這個宇宙的奧義。
步如玉歪著頭,喃喃道:「我怎麼看著他們有點眼熟啊?」
眾人都沒有說話。五道耀眼的陽光從神像眉心中的印記裡緩緩透下,宛如五隻巨大的手臂,觸摸著其中每一個人,甚至每一粒微塵。
任何人站在這道傾灑陽光之下。抬頭看著那只有高高仰視才可見的神的面孔,能感到的只有神的無邊之力和生命的纖弱渺小,都會忍不住在這神的力量前卑微顫慄,祈求神的寬恕。
步如玉呆呆的凝望著神像,喃喃道:「這到底是誰呢?」
南宮爵道:「梵天。曼荼羅教供奉的是三位一體的濕婆,藏邊總教樂勝倫宮內供奉著濕婆神像,而在印度和中國兩個分壇,供奉的則分別是毗濕努與大梵天兩個化身。」
懷玉微微一笑道:「難得見南宮盟主開口。」
南宮爵皺眉道:「我已說過,並非不願開口,而是曼荼羅陣中一切莫不在陣主掌握之中,我在陣中一言一行,都可能不利於諸位。」
紫萱冷笑一聲道:「原來南宮盟主是為我們大家著想,不知為何到了此時,又直言不諱了呢?」
南宮爵沉聲道:「只因到了此時,我們無論做什麼,結果都已一樣!」
紫萱一怔,冷哼道:「危言聳聽。」神色卻不由一寒。
朝顏不禁好奇的問:「那麼這梵天神殿,我們到底要怎樣才能進去?」
南宮爵緩緩搖頭道:「梵天神殿殿門傳說為將作大神親手打造,上面有著梵天的祝福。若非主人自行開啟,凡人之力萬難破壞。」
朝顏一怔:「那神殿的主人在哪裡?」
南宮爵道:「神殿的主人也就是曼荼羅陣的主人。她既然知道我們前來,又閉門不見,唯一的目的就是試探我們中是否有人能強行開啟此門。」
朝顏又問:「可是……這神殿之門不是說萬難破壞麼?」
南宮爵道:「的確如此。然而我當年在曼荼羅教中之時曾聽過一個傳說。梵天作為天地之始,創生之主,卻愛上了濕婆的妻子。由於迷戀於她的美貌,便生出五個頭顱,以便能從各個角度欣賞她的美麗。濕婆得知後暴怒異常,揮劍將梵天的一頭斬下。後來是眾神求毗濕努勸阻,濕婆方才罷手。從此梵天只剩下四個頭顱。當梵天清醒過來,亦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悔恨。但他同時也開始怨恨濕婆,於是詛咒他將永世流浪以贖罪。」
朝顏點點頭:「這個傳說我也曾聽嬤嬤說過,然而和這座宮門有什麼關係?」
南宮爵沉聲道:「若我想得不錯,機關開啟的樞紐就是要有人取下梵天手中石劍,斬下神像其中一個頭顱。」
朝顏有點疑惑:「那……究竟應該是哪一個?」
南宮爵搖頭道:「我也不知。只怕若斬錯了或者不能一劍斬下,我們就再也無法離開此處。」
朝顏神色一凜,道:「難道只有一次機會?」
南宮爵點了點頭,再不說話。
山崖峻兀,他們已無法回頭。霧色淒迷中,梵天的五首更形獰厲,朝顏的心卻沉了下去。
只有一次機會,卻要決定一行六人的生死。這責任豈非太重?又該讓誰來承擔這責任呢?
朝顏只覺口吻也同這石劍一樣沉重,無法叫出任何人的名字!
卻聽一聲咳嗽,懷玉緩緩走上前來,道:「讓我來。」
朝顏臉色蒼白,略有些不安:「懷玉,若是失手……」她眼中神光顫動,透出濃濃的關切之意,卻不是為了這一行人的安危,而只是為他。
南宮爵轉過身去,望著遠方蒸騰的雲霞。
懷玉臉色微沉,再不理她,筆直向大門行去。山風激昂,將他的長髮獵獵吹起,他的身軀卻如高山堅毅,巋然向天。
朝顏忍不住大呼道:「你要小心!」
懷玉的身形微微一頓,手腕猛然翻出,已然將那柄八尺高的石劍凌空攝在手中!
電光暴閃,懷玉絲毫不停,石劍急斬殿壁神像!
他這一劍竟如隨手揮出一般,連山中勁風都沒破開。朝顏的心一沉,就見那劍從神像中劃過,脫懷玉之手而出,「錚」然插在了山石上。
朝顏臉色蒼白,注視著他,似乎要問什麼,又不敢出口。
突然,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輕響,那尊白色的梵天頭顱從眉心撕開了一道若有若無的裂痕。裂痕越擴越大,一聲巨響傳來,宛如天地劈裂一般,四周山巒雌服,隆隆不絕。梵天頭顱竟裂為兩半,轟然墜地。緊閉的梵天神殿的宮門也隨著這裂地聲響緩緩開啟。
懷玉淡淡道:「走罷!」當先向殿中走去。
只聽一聲淡淡的歎息從神殿深處傳來:「懷玉,我知道你必然能打開此門,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那聲音微微有些冷漠,卻極輕極柔,赫然是個女子。
眾人都不禁一怔——難道悚動天下的曼荼羅陣主,居然是個女人?
懷玉雙目中的神色又漸漸冷下來,淡然道:「你就是曼荼羅陣主?」
那聲音淡淡道:「貴客遠到,何不進來說話?」
大殿內極為高大宏偉,但也極為空曠,當中擺著一座狹長的石桌,足有十餘丈長,縱貫整個大殿。
石桌的這頭,已經左右各擺上了三張石椅。(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