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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61章 求不得 文 / 云云裳

    小瞳若有所悟,正色道:「佛家雲,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盛為人生八苦,凡塵之人,莫能超脫。就我們入陣所見而言,無綮國之於生,喜捨之於老,頊魍於病,蜉蝣於死,莫不集世人之大成,以為代表。我們一路行來,正好盡皆親歷。」

    懷玉道:「不但如此。每一次新的陣法引發,皆因為我們自身不可超脫的情孽。而每次我們擺脫之心越重,所經歷的災劫也就越大。當八苦完全歷受之時,也就是我們本性迷失,永墮曼荼羅陣之日。而剛才,最終的末劫已經運轉了!」

    眾人神色都是一變,步如玉看了看手指,搖頭道:「無綮、喜捨、頊魍、蜉蝣……不對呀,我們明明只經歷了四種,怎麼會最後的陣法就開始運轉了呢?」

    懷玉道:「前四種劫難為外力之苦,也能靠外力終結。所以我們雖偶然涉足其間,但終能擺脫。而後四種劫難卻為心魔,除了自身定力之外,一切武功、機智、謀算皆為無用之物。更為凶險的是,其發動毫無徵兆,也無實際的人物、國度依附,突然襲來,我們幾乎都墮入其中。」

    步如玉不解的道:「你是說剛才後邊那四種苦已經發動了?我怎麼沒看出來?」

    小瞳頷首道:「的確。剛才曼陀羅脅持朝顏小姐之後,故意出言相激,分別引動紫萱的怨憎會之苦,以及……」他猶豫了片刻,終於改口道:「懷玉公子的愛別離之苦……」

    他還沒說完,已被步如玉搖頭著打斷:「真是聽不明白,那五蘊盛又是什麼意思?」

    小瞳也不生氣,微笑著回答道:「所謂五蘊盛之苦,正是前邊七苦的綜合。當我們每人心中的弱點都被引動,眾苦匯聚之時,五蘊盛之苦也就實現了。八苦歷畢。末劫隨之潛行而至,若非懷玉公子強行喝止,我們想必都已墜此劫中。而我們幾人之中,又已紫萱修為最淺。所以心魔也就最重。我和南宮盟主心中各有隱情,故也被觸動。倒是如玉小姐心中一物不存,反而受害最輕。」

    步如玉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又宛如突然想起了什麼:「可是……朝顏姐姐被曼陀羅抓走了,你們為什麼不去救她?」

    懷玉淡淡一笑道:「不需要。」

    步如玉疑惑的道:「為什麼呀?」

    懷玉拍拍她的頭,微笑道:「因為曼陀羅根本沒有逃走。她一定正在附近聽我們講話。」

    步如玉驚道:「啊?」急忙向四周張望。

    小瞳和南宮爵神色也是一動。南宮爵看著懷玉,想說什麼。終究覺得不便開口,拂袖背過身去。小瞳道:「懷玉公子的意思是?」

    懷玉笑道:「她只要踏出一步,也會墮入此陣之中。」

    步如玉扯著他的衣袖道:「為什麼?」

    懷玉將她抱得更緊了點,緩緩道:「曼荼羅陣之玄虛,正在於只要有情之人入此陣中,皆會受其迷惑。曼陀羅之所以能來去自如,是由於陣主預先在她身上種下封印,能隔絕一切情緣。然而這一次我們搶佔先機。捉住火狐,將她困在鄔闋陣中。她雖然將計就計,趁機誘發我們心中諸魔。借光遁走,然而這最後一著,終究是行得倉猝了。她雖引動我們『怨憎會』、『愛別離』兩種苦諦,卻少了『求不得』之苦。而自我們入陣以來,一舉一動莫不在陣主監視之下,這次又怎會任曼陀羅失手?」

    小瞳皺眉道:「依你所見,是陣主另行誘發了求不得苦,最終逼我們進入『五蘊盛』之境?」

    懷玉道:「是。而這『求不得』苦的寄主卻不是我們,正是曼陀羅本人。」

    小瞳沉吟片刻,道:「你是說陣主為了發動五蘊盛之苦。寧可放棄曼陀羅,從而在不知不覺中解開了她身上的封印?」

    懷玉點頭道:「其實,陣主雖然解開了封印,但是若非曼陀羅自己心中存著求不得之念,也是無法引動的。從我們一踏入曼荼羅陣時,她就提出過。用治療如玉來交換朝顏,這就是說,她極想將朝顏帶走,這就是她的所求之念。看來陣主對曼陀羅這一念早已瞭然於心。」

    小瞳道:「然而,曼陀羅與朝顏小姐素無交往,這『求』與『不得』之心又從何而起?」

    懷玉搖頭道:「『求』的因緣我一時也不明白,至於『不得』……曼陀羅的遁形之術全靠陣主封印,她若想帶著朝顏逃走必然要先引動她的心魔,然後才能施法。然而她沒有料到的是,她並沒有能完全操縱朝顏的情感。所以曼陀羅雖藉著南宮盟主一擊,將自己和朝顏的身形潛藏於夜色中,但實已是強弩之末,再走一步也不行。本來她若趁著陣法尚未完全發動,仍可扔下朝顏自己逃走。然而我不明白的是,她心中居然存著極強的執念,一定要將朝顏帶走,有心而無力,是所為『求不得』。我們現在所說的話,她都歷歷在耳,卻一聲也不敢出,一動也不敢動。因為只要輕有動作,遁法就會完全破解,暴露於我們面前。」

    懷玉淡淡一笑,又道:「曼陀羅,若是你師妹蘭葩在此,一定會明智的走出來。否則,再過半盞茶的功夫,朝顏神智一旦完全恢復,遁法不攻自破,到時候,你一定後悔沒有把我們帶到陣主面前。」

    夜色中傳來一聲極輕的微響,宛如一道透明之璧砰然破碎了,化成一地淡淡螢光。夜幕宛如被撕開了一道間隙,而曼陀羅就站在夜幕之後。朝顏熟睡般躺在她身旁的草地上,紅裳宛如展開一朵夜風中的優曇。

    曼陀羅猶豫的看著她,最終還是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一點。

    朝顏睜開雙眼,立刻的從地上坐起來,警戒的望著曼陀羅。

    曼陀羅看了看她,搖頭歎息道:「我只是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沒能完全引動你的心魔。」

    懷玉冷冷道:「你錯就錯在太得意,故意給了她一個機會,去看我的眼神。」

    曼陀羅苦笑道:「我是沒想到你居然那時候就已經看透了曼荼羅陣的樞紐所在。也沒想到在那種情況下,她居然能在短短一瞥中看透你的心意。」

    懷玉示意朝顏過來,對曼陀羅淡淡笑道:「她就算不是全懂,也至少懂了一部分,這就夠了。」

    朝顏似乎剛剛從夢魘中醒過來,眼中還殘留著驚懼的神色。她遲疑了片刻,突然站起身,飛一般撲到懷玉懷中,輕輕啜泣起來。

    步如玉趁機拌了個鬼臉,故意拖長了聲音道:「乖∼∼∼」

    懷玉輕輕拍了拍朝顏的肩,轉而望著曼陀羅,似乎在等她決定。

    曼陀羅注視著他,緩緩道:「懷玉,我以前的確是小看你了。

    懷玉微笑道:「現在呢?」

    曼陀羅深深吸了一口氣,道:「現在,我可以帶你去見曼荼羅陣的真正主人了。」

    傳說中亙古已存的曼荼羅陣每一代都會在世間找到一個主人。運轉,維持,擴張這個古往今來最神秘,最強大也是最宏偉的戰陣。

    而這個人,無疑擁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夜已深,山中霧氣正濃。然而在去見曼荼羅陣主人的路上卻平靜得異常。連這幾日來最常見東西——驚飛的夜鳥,盤棲樹枝的巨蟒,夜間跌落的果實,甚至連一隻飛蛾,流螢都無影無蹤。似乎萬物都在退避,敬畏的遙望著叢林正中那條毫不起眼的羊腸小道。

    那條小道荊棘叢生,似乎很多年沒有人到過了。兩旁的巨木參天聳立,排得密不透風。與其說是樹,不如說是兩道牆。

    曼陀羅走在最前邊,步子不快也不慢。她似乎根本不需要在夜色中稍稍頓足,來尋找方向,而是宛如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召喚著,在那些幾乎無窮無盡的小道中來往穿梭。每一條小道都幾乎完全相同。然而,沒有人懷疑曼陀羅是故意帶著他們在原地打轉,因為此刻就算她自己踏錯一步,靈魂也將永遠禁錮在曼荼羅之陣中。

    不知不覺,東天已經微微發亮。

    一股乳白色的濃霧帶著清晨的峭寒迎面撲來。小道兩邊的樹牆突然中止,淡淡的晨曦透過霧氣照臨四空,周圍的景色頓時變得無比開闊。

    撥開雲霧,他們這才發覺,自己赫然是在一座山的山腰!剛才在夜色中摸索前行的時候,居然誰都沒有發覺,連一點在緩緩升高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道路崎嶇狹長,似乎永無盡頭。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這無邊無際的莽林中會突然有一座奇峰秀嶺拔地而起?

    山不在高,只要突然聳立於莽莽林海之中,就頓時有了一種照臨天下的氣魄。

    遠方的濃霧被山嵐吹開,顯出一圈圈七彩光暈,似乎朝陽就要誕生於此。而這座鬱鬱森森的山峰,就在幻彩鎦金,奔騰湧動的雲海中傲然挺立。山嵐縹緲,一切都若有若無,亦幻亦真。

    若回望山腳,就發現這片叢林在山下看去,莽莽蒼蒼,橫無際涯。然而居高俯瞰下去,一切似乎被微縮為一面棋屏。屏上東、南、西、北四塊的蒼翠之色各自呈現出微弱的深淺差異。宛如曾有一把天庭巨劍,將之十字切開,分成四個規整的區域。(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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