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7章 光 文 / 云云裳
南宮爵沒有回答。
毗留博叉乾笑兩聲,森然道:「我解開她頭髮,將她活活勒斃,而後懸掛在房樑上七日七夜!她以為我是傻瓜,沒想到聰明人往往卻被聰明所誤,你看她最後被自己頭髮勒死,可不正如蠶蟲,作繭自縛麼?」他又是一陣陰笑,聲音卻更加沙啞:「如今你豈非一樣?小小把戲,還想騙過我的眼睛?而今火折已失,看你風月之劍從何而來。」他言罷猛一招手,那套索在空中一轉,又向南宮爵襲去。
短短瞬間,那人手上又已攻出了十餘招。比起毗琉璃而言,他出手的速度也並非特別快,然而南宮爵卻始終無法看透他攻擊的方向。因為他每一招幾乎都能陡然變出十種以上的變化,而每一種都詭異之極,宛如毒蛇一般,陰險詭變,不可測度。
南宮爵似乎已無法還手,只是一步步後退,而他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失血、疲憊、力量的消散,讓他每一次閃避都已力不從心,雖然他還能勉強躲開套索的追擊,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法在毗留博叉眼中已無處不是破綻。
如果毗留博叉這個時候向他揮出最後一擊,那他不死的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
然而毗留博叉偏偏要等。只因為他心中恨意極重,殺人之前都要慘加折磨。他知道在這種時候,每拖延一分鐘,南宮爵全身所受的苦痛就會多加一分。而他心中的快意也就要大一分。若不玩賞到心滿意足,他致命殺著決不會出手。
又已經過了二十招,南宮爵的衣服都已被鮮血和冷汗浸透,連後退的步伐也已經凌亂起來。
毗留博叉冷笑道:「被毗琉璃的劍氣所傷,傷口會越來越深,痛徹骨髓,到時候,只怕你的手便不是用來舀劍,而是在胸前亂抓。生生摳出自己的心臟來!」
南宮爵只退不語,毗留博叉有些不耐煩,喝道:「夠了!你若再不還手,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南宮爵當然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其實就算他現在出手,仍然沒有機會。
轉眼之間,毗留博叉手中的套索宛如妖蛇盤動,瞬間又已舞出了七種變化。南宮爵又向後退了七步。而就在第七步的時候,他足下突然傳來一聲脆響。然後是碎石噗噗滾落的聲音——他似乎竟已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南宮爵的身體不由晃了一晃,而這個時候,毗留博叉臉上森然一笑。最後一擊已經出手!
那條套索在黑暗中猛地一抖,宛如一條吐露著森森毒牙的赤蛇,帶著一種妖異的寒氣,向南宮爵當頭罩下!
毗留博叉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似乎已經聽到對手頸骨在套索緊勒下碎裂的聲音。然而他的笑容猛然間凝在了臉上——因為就在他的套索逼進南宮爵面門的時候,他眼前竟然出現了一道火光!
火光雖然微弱,但是舀在南宮爵手中,就宛如有了無所不能的力量。
毗留博叉此刻的表情。就渀佛被自己的套索鎖住了咽喉一樣,他手上的動作也不由稍稍一滯。
南宮爵的風月之劍已當面掃至!
暗夜之中,一聲爆裂般的碎響直震得整個地宮的在微微顫動。微弱的一線火光也在震顫中緩緩變暗。毗留博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了對手的面容。
南宮爵散發盡皆濡血,臉上一抹暗紅的血跡從額頭直到唇邊。他沒有抬手去拭,也已無力去拭。
毗留博叉倒在崖邊一塊巨石上,胸膛不住起伏,喃喃道:「不可能……」
南宮爵慢慢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而後將手中燃盡的火折扔開。
毗留博叉嘶啞的聲音裡仍然儘是驚駭之意:「你從哪裡來的第二枚火折?」
南宮爵淡淡道:「本來就只有一枚。」
毗留博叉愕然道:「那剛才……」
南宮爵淡淡道:「剛才我扔出去的,不過是一枚從地上撿起來的石子。」
毗留博叉頓時說不出話來,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他又如何能想到,南宮爵在生死關頭從手中扔出去乃是一塊石子。更無法想到的是。這個身負重傷的年輕人的心思竟然細密到如此程度,自己一生最痛恨的,就是為人所騙,沒想到最後仍是被人用小小把戲騙了性命!
南宮爵歎息一聲道:「本來剛才那一招我不過勉強出手,依你的實力,只用使出六成的功力。我就必然敗落……然而,我的劍意未滿,你的心卻亂了。」
南宮爵剛才實際上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毗留博叉隨意一擊都能讓他倒地。而那一縱即逝的微弱火光絕不可能讓他瞬時恢復內力——就算將整個地宮頂蓋揭開,讓最強烈的朝陽全部照下來也不夠!
然而,這一線之光已經足夠擾亂了毗留博叉的心智。
而在這樣的對決中,誰的心一亂,誰就已經敗了。
毗留博叉默然了片刻,長長呼出了一口氣,輕輕道:「我本該早點出手的……」
他若能放開胸中那些恨意,早一點痛下殺手,南宮爵也許就等不到這個機會。然而,為了欣賞對手的痛苦,而將之逼入絕地,本身就是一個致命的冒險。
只可惜毗留博叉最後雖然明白了這個道理,卻再也沒有了改正的機會。
南宮爵本來極不願意再看到這具屍體。然而為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不得不仔細搜索毗留博叉身上每一件對他有用的東西。
然而他的手剛一碰到毗留博叉的衣服,心就陡然沉了下去。
衣料觸手極為寒冷,顯然為特殊的材料製成。南宮爵曾經在曼荼羅教中呆過,所以他非常清楚,這種產自曼荼羅山腳下的材質唯一特殊之處,就是不能燃燒。然而他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倖,又仔細向屍身上搜去。
毗留博叉全身上下根本沒有一件可以燃燒之物,不要說火折,就連頭髮都已根根剃去。
顯然,楚嫣在派出毗留博叉之時,就已斷絕了南宮爵每一絲獲取光明的可能。
然而楚嫣既然計算到了這個程度,本不該讓毗琉璃身上帶著火折的。也就是說,南宮爵在第一戰的時候早就應該死了。而現在他的確還活著,唯一的理由就是楚嫣還不想讓他死得這麼快。
那麼後邊等待他的又是什麼?既然他的一切都都被楚嫣控於指掌間,那麼楚嫣的下一步棋子又會落向何方?或許,他的每一場勝利不過是一次更危險陷阱的引子,他就算能看破其中九百九十九個,卻也還是逃不出一死。
南宮爵只覺得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而四顧周圍,一切又已被無邊無盡的黑暗吞沒。他甚至根本不知自己從何而來,目前又應該去向何方。既然都是死,或許坐在這裡,反而安穩一些。
然而南宮爵決定站起來,向正面自己的方向走去。
道路漸漸變得崎嶇狹窄,又在某的時候突然開闊,就宛如在一個接著一個的漫長隧道中穿行。南宮爵一手扶著石壁,這樣至少他能沿著一個方向走下去,而不至於來回打轉。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南宮爵漸漸覺得嘴唇發乾,頭也開始暈眩。他也不知道自己從剛才到現在已經流了多少血。
毗琉璃的無仞之劍上似乎帶著某種秘魔的詛咒,一旦被它所傷,傷口就永不會癒合。
他現在只想在這陰冷潮濕的岩石上躺下來,好好睡上一覺。然而他知道自己這一躺下,可能就再也沒有了起來的力氣。
南宮爵扶著石壁,一步步前進。就在他已準備放棄的一刻,卻突然摸到了隧道的盡頭。
隧道的盡頭是一扇門。一扇虛掩的石門。
南宮爵的手就扶在石門上,猶豫著是否要推開。
楚嫣既然已經將他所能想到、見到的一切納入計算之中,這道門當然也不例外。
門後邊到底是什麼?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凌厲暗器,還是連鋼鐵都能碾碎的巨力機關?或者是劇毒的煙瘴、早已埋伏在門內的數十位高手?
更或者就是楚嫣本人?
而南宮爵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無論遇到哪一種,自己都絕無逃生的可能。
他的手就保持著剛才的澗勢,似乎有千萬年那麼久。他全身都已濕透,也不知是血還是汗。
終於,他還是輕輕一推。門無聲無息的開了。
眼前還是一片空寂的黑暗。
隧道的盡頭是門,可是門的後邊還是隧道。難道這個只是楚嫣對他開的一個玩笑?
從絕望中給你一個莫大的希望,讓你有了拚命的勇氣。然而當你把生命都當作賭注押了下去之後,猛然發現那個希望實際上不過是個敵人故意設下的泡影,你的勇氣也就成了自作多情。這是一種莫大的嘲弄,也是對人意志的莫大的摧殘。
南宮爵闔上眼睛,他似乎能像想到楚嫣就在不遠處譏誚的望著他。
然而他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向前邁了三步。
身後傳來一種極其輕微的響動,南宮爵心中一凜。他猛地轉身,一伸手,卻發現剛才的門竟然已經合上了。
他用手在四壁,門縫,頭頂,腳下迅速摸索了一遍,然後默然站在原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