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6章 為祭祀而生 文 / 云云裳
朝顏轉頭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有些冷漠:「不過是為了和我『合體雙修』?那你何不如現在殺了我,再……」
帝迦怒然打斷她:「住口!我說過強迫你毫無意義!」
朝顏抬頭望著他,泣聲道:「你現在何嘗不是再強迫我?」
帝迦一怔,不再回答,良久才起身道:「現在我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他將目光挪向遠方,不去看她。
遠天之際,一朵淡紫色的彩雲漸漸遮住了太陽。太陽的周邊,形成了一圈輝煌的日暈,正好落在兩座雪峰的正中,呈現出一種奇特的而壯麗的澗態。
帝迦道:「日昇月恆,是馬神泉開啟的時候。」他將負在身後的巨弓取下,搭箭上弦。天地間的光華似乎突然黯淡了下來,輕靈的風聲,宛如吹動著無形的鳴笛,悠揚作響。
金色的劍尖在他手中緩緩上舉,漸漸和那山間日暈持平,而那日暈此刻變成艷麗的紅色,如藍天中一抹妖異的血跡,懸掛在兩座雪峰之間。
萬道金光煌煌垂照在兩人的身上,也不知是初生的日色,還是濕婆神箭之顛的耀眼風華。
弦聲一震,神箭劃破穹廬,在長空中拖出一道金色的影子,然後就沒入天際雲影之中。四周的空氣似乎在這一瞬突然震動了一下,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朝顏遙望著前方的地平線,臉上突然掠過一絲驚訝。她站了起來。
「嗒……嗒……」遠方傳來幾聲極輕微的響動,似乎是輕輕馬蹄。踏在芳草上的聲音。
片刻之後,這聲音宛如草原上蔓延的籐蔓,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到後來竟似隱隱晴雷,隆隆戰鼓,從地平線的下方震天動地而來。
一線雲腳似的白色。整整鋪滿了整個天際,宛如天上的雲朵,突然都落到了綿延起伏的鸀丘上。再過了片刻,一線白雲變成了好大一片,宛如海浪一般,伴隨著隆隆的蹄聲,飛揚的清塵。一起向這邊湧來。
好大一群白馬!
真可謂成千上萬,滿山遍野都是。每一匹馬均天生龍種,矯健非常,鬃鬣披拂,通體一色。不帶一根雜毛,白駒們馬蹄高揚,宛如受了無形的驅趕,齊齊向這邊奔來。
蹄聲更盛,朝顏怔住了,難道聖馬泉的開啟,真的會從地底湧現出數以千計的神駒來?而這些無數白馬,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只是幻覺呢?
正在這時,突然馬群向兩邊分開。一匹白馬一騎當先。向帝迦飛奔而來。
那匹白馬來勢好快,瞬間已到眼前。只見這匹馬極其高大駿建,渾身銀色,閃閃發光,在陽光下,真如白銀鑄成一般。而它的馬鬃是血紅的。棕毛極長,隨意披拂在背上,宛如在白銀上搭了一匹華麗的錦緞。
馬背上坐著一個紅衣馬童。他眉目極其精緻,卻又不帶血色,渀佛不是天生,而是能工巧匠精心鐫刻而成一般。也正因為這樣,他的神情顯得略有點生硬,似乎就是個美麗的偶人,在某種秘法的役使下,才有了活動的能力。
他荷袖退到手肘處,露出一段粉雕玉琢的手腕,掌中赫然握著剛才帝迦射出的那枚金箭。他似乎對這枚羽箭十分敬畏,一直護在胸前。當白馬來到帝迦面前的時候,這個馬童突然勒馬,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深深跪在帝迦腳下。他雙手高高擎起,將金箭舉過頭頂。
帝迦輕輕接過羽箭,將箭尖抵在馬童的眉心上。
馬童仰望著帝迦,嘴角牽出一個生硬的笑容,道:「聖馬泉守護者沙羅?檀華。」
帝迦只是點了點頭,他手腕一沉,金色箭頭緩緩從馬童的眉心劃下,穿過鼻樑、下顎,直到咽喉。
朝顏幾乎驚呼出聲。馬童那張精緻而蒼白的臉竟似乎被從正中分開,一條深深的傷口縱貫他整張臉,鮮血順著他圓潤的下巴,滴滴墜落到泥土裡,宛如在帝迦腳下開了一朵緋色紅蓮。
他傷得不輕,何況創口是如此之深,可能永遠都會在他臉上留下痕跡。而他臉上的笑容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帝迦揚手將羽箭拋開。
馬童虔誠的俯下身去,等著自己的血染紅的大地。而後小心的將沾血的泥土捧起,遞到帝迦面前。
帝迦伸出手,在指尖上微微一沾。轉而對朝顏道:「過來。」
朝顏訝然:「我?」
帝迦不再說話,把她拉過來,緩緩將血跡點在她眉心之間。
朝顏一怔,她突然發現馬童側頭望著自己,臉上的笑容被鮮血染的有些扭曲。
馬童道:「你就是這次祭祀要喚醒的人?」他的聲音極其尖細,渀佛是一些人造的絲絃在音箱**振。
朝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馬童眼角往下一搭,他似乎想表示悲傷,然而卻極其不自然,加上那道血口的牽掣,整張臉最後只皺出個極其詭異的表情:「可是因為你,我養的一萬匹白馬都會被殺死……」他突然張開嘴,將剛才的笑容更推進了一步,道:「我也會。」
朝顏道覺得全身一寒,喃喃道:「為什麼?」
馬童將臉轉了轉,脖子上的關節發出格格的微響,他看著朝顏,嘻嘻笑道:「因為我們的生命,就是為了這場祭祀準備的。」
他扶著地面站起來,身體有些搖晃,他上前一步,正面著朝顏,緩緩道:「傍晚,我會為你舞蹈,然後我和我的馬都會死。而你,可能會覺悟,可能不會。」
朝顏退了一步,搖頭道:「不,我不要這樣的祭祀。」
馬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看上去如蓮藕一般細膩白皙,實際卻堅硬得像一柄精緻的鐵鉗,一旦握住就再難掙脫。他尖聲道:「按照教主大人的意旨,我現在要帶你回聖湖。」
他喉嚨中發出一聲輕嘯,那匹銀馬頓時走了過來,伏跪在兩人面前。馬童縱身一躍,已將她帶上馬背。
朝顏想要掙扎,卻被他死死抓住,想不到他看上去和七八歲孩子一般,力量卻是大得驚人。
馬童又吹了一聲哨子,白馬揚蹄嘶鳴,就要向天邊飛奔而去。
朝顏突然道:「等等!」
她回頭去看帝迦。只見他背負著雙手,仰視著兩座雪峰之間的太陽,雲色在他身後湧動,輝煌的日色將他飛揚的藍發鍍上一層耀眼的光暈,渀佛這天地間最初與最後的光芒都因他而生。
朝顏為這種場景一怔。馬童突然附在她耳邊,尖聲道:「別看了,教主大人在和天神對話,是不會理你的。」他又突然詭秘一笑:「你為什麼不也看看這裡的陽光呢?或許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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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聖湖。
夕陽半沉,湖面金光粼粼,美麗異常。
三個灰衣人站在湖邊,臉上那團猙獰的紅暈漸漸消散,神色也恢復了平靜。
索南加錯神色有些凝重,沒有想到,他們三人療傷居然如此之快。而自己剛才全力一擊之後,早已是後繼無力了。
其中一人歎息道:「教主大人正在準備聖馬之祭,天祐我教,雪山神女的轉世最終還是找到了。」合十向天際一禮。
另一人道:「既然如此,你我趕快收拾了這幫人,回去覆命如何?」
又一人點頭道:「也好,畢竟聖馬之祭是百年難遇的盛典,錯過了終究是場憾事。」
第一人道:「那就動手罷。」言罷,旁邊兩人同時向中間一聚,勢成鼎足,一揚手間,諸天滅絕大印已然結在手中。
他們臉上的神色倨傲無比,宛然成竹在胸,週身氣息竟運轉得比方才更加自如,似乎剛才的傷勢根本沒有動其根基。甚至因為他們主人力量的匯聚,這三生影像的力量也正在大幅提升。
索南加錯心中一沉。以現在諸人的情況,只怕再難和他們抗衡。他回頭對青衣女子道:「今日一戰,只怕敗局已定。然而此事本為我佛門弟子與曼荼羅教之爭,與尊駕無關。適才得到尊駕仗義援手,在下甚是感激。然而之後的事,請不必插手了。如玉小姐,還請尊駕代為照顧……」他歎息一聲道:「本來,在下已答應懷玉公子,為如玉小姐治病,然而此戰之下,生死未定,這個承諾只怕要落空了。若尊駕日後見到懷玉公子,還請代為致歉。」
當中的灰衣人冷笑道:「婆婆媽媽,聽得心煩,你這些遺言到底交代完沒有?」
另一人道:「技不如人,只管扯這些淡話,真是沒意思得緊。」
又一人道:「管他完沒完,動手就是。」
言罷齊齊上前一步,似乎就要出手。
索南加錯淡淡笑道:「在下雖然技不如人,然而並非沒有同歸於盡的辦法,諸位又何必急在一時?」
一人「哦」了一聲,道:「同歸於盡?」
另一人灰色的眼睛緩緩瞇起,宛如一隻日下的貓:「你這話的意思,無非是提醒那個女人,讓她在你出手的時候,找機會逃走。不過你想錯了。犯我神教者,格殺赫論,她既然好管閒事,趟了這趟混水,就別想著全身而退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