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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零八章 正心 文 / 貝戎

    鄭懷柱又細問了一番程志超和方曉晨的事之後,確定程志超當真對方越元的生意不感興趣,而且也沒有把自己這方面的底向對方如實做了一個交待之後,這才親切的拍了拍兩個小兄弟的肩膀,心滿意足的走了。本來他還想借這個機會在程志超那裡套出一些方越元的底,但是問了幾次之後,什麼也沒有問出來,答應再問也是多餘。他最大的擔心就是程志超和方越元聯合起來,這個顧慮既然得到了程志超的親口保證,雖然這個保證只不過是口頭上的,並沒有任何約束力,不過他眼下也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以後防著些也就是了。

    他是心滿意足的走了,程志超和趙濟勇各自回家之後,卻沒有了吃飯的胃口,草草吃了點飯之後,又出門來到了老江這裡。從他們跟隨老江習武以來,每逢假期都是如此,早上早早出門,晚上很晚又回來,家對於他們而言,只不過是旅館而已。單葦清和梁玉英對此早已習慣,叮囑了幾句之後,就放過了他們。

    本來他們以為這麼早就來,老江恐怕沒有從家裡出來,不料來了之後才發現,老江辦公室的戶門大開,正對著門的桌子上,老江正穩穩的坐在那裡用牙籤剔著牙,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位授業恩師害怕兩個徒弟回來之後進不了門,乾脆就是在食堂吃的。

    趙濟勇感動得熱淚盈眶:「江叔,您什麼時候請我們吃飯也這麼積極就好了,咱們雖然沒有師徒的名份,可是卻有師徒的事實,人家當師父的都時不時請徒弟搓一頓,還有禮品可拿,您就不能行行好,也來上這麼一把?」

    老江呵呵一笑,扔掉了手中的牙籤:「行啊,我也聽說逢年過節,當徒弟的也都會備上一份厚禮,到師父的府上登門拜訪,你先把那份厚禮備了,交給你師母,然後咱們再提禮品的事,你看怎麼樣?」

    該死不死的老死頭子,摳得沒邊,一讓他請吃飯,他就讓我們備厚禮。趙濟勇撇了撇嘴,再也不提這茬,活動了一下手腕:「江叔,我們第一招已經學得差不多少了,什麼時候教我們第二招?」

    老江吧嗒了兩下嘴:「想不到你們兩個學的倒是真不慢,本來這第一招,我打算用兩天的時間把你們教會。所謂萬事開頭難,第一招學會了,以後再學其他招,就沒有那麼困難了。沒想到一天不到,你們就學了個架子。」

    「那是當然,名師出高徒啊。」程志超不失時機的拍上了馬屁:「有您這位名師指點,我們就是想不成為高徒,都不容易。」

    老江舒舒服服的把這頓馬屁笑納了,含笑問道:「學了這第一招之後,對這套拳法有什麼感悟?或者說,覺得這套拳怎麼樣?」

    「挺陰的。」程志超實話實說,「從來沒見過這麼陰損的招數,以前練別的拳的時候,雖然有這方面的想法,但是一直摸不到門路,也就絕了這個念頭。可是今天學了這招之後,才發現,您老人家比我們要陰險得多,就這一招,就能看得出來,你們是不是把南拳北腿,各門各派的陰損招數都弄到這套拳裡來了?」

    老江傲然答道:「那是自然,中國的傳統武術,本來是以技擊為目的的,可是這麼多年下來,真正能拿到戰場上的,還真就沒剩下多少了,以前教你們那些,雖然上得了檯面,但是始終是差了些火候,花招太多,我教你們的時候,已經夠簡化的了。沒辦法,套路就在那裡擺著呢,再簡化也沒有用。」

    「嗯,簡化得過了頭,拳就不成套路了,那時候您教得累,我們學的也累。」

    「嘿嘿。」老江笑了兩聲,「孺子可教,創這套拳的時候,可是用盡我們偵察排所有的能水,光大大小小的研討會就開了幾十個,每個人都把壓箱底的絕活拿出來,反覆論證,看看能不能融進這套拳裡。這套拳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讓對手付出血的代價,可以說古往今來,沒有任何一套拳法,有這套拳的這種戾氣。」

    程志超皺起了眉頭:「江叔,我怎麼覺得您這話裡有話?」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的確如此,您有什麼話,就直接和我說吧。」

    老江讚許的看了他一眼:「行啊小子,看不出來,學會聽話聽音了。我也是剛才在吃飯的時候,突然想到這個問題的,有必要和你們重申一下。你們要記住,這套拳,輕易不能出手,但是一旦你們決定要出手的時候,一定要狠。手要狠,心更要狠,不能有任何猶豫,否則,這套拳就無法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你們明白不明白?」

    「那我們不就成了武俠小說中的魔教教主了?」趙濟勇摸了摸後腦勺,一臉的嚮往。

    「魔你個大頭鬼,學了一套拳就想當魔教教主,你當你天下無敵了?」老江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直罵得趙濟勇面如土色,額頭汗水涔涔而下,連聲認錯,這才罷休。

    他明面上是在罵趙濟勇,實則連程志超也捎帶上一通臭罵,程志超在一旁聽著,也是臉色鐵青,只覺得渾身上下好像有如針扎一般難受。

    罵了一大通之後,老江又歎了一口氣:「看你們兩個這副熊樣,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媽的,真不應該讓程參謀長兩瓶好酒就能收買了,答應把這套拳教給你們兩個。才學了一招,就想當魔教教主了。」

    程志超和趙濟勇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這回老江不是白教他們,而是收了學費的。他們雖然不知道程衛國究竟給老江拿了什麼好酒,不過看他教得這麼痛快,又如此賣力,顯然這酒差不了。

    趙濟勇咳嗽兩聲,聽他不住的拿自己一句口誤說事,忍不住分辯道:「我們兩個也不是真要當什麼魔教教主,只不過是打個比方而已。」

    「打比方也不行,好端端的,當什麼魔教教主?你當了魔教教主,老子當什麼?」

    「那還能是什麼?當然是魔教教主的師父,太上魔教教主了。」趙濟勇涎著臉皮說道,說完之後,嘿嘿嘿一連串的媚笑。

    「哼。」老江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沒有理會他的插科打諢,伸手從抽屜裡拿出一本小冊子,說道:「坦白說,教你們這套拳,我的心理壓力極大。」

    「那是,那是,我們學不好,出去三下五除二就讓人給滅了,您有壓力。若是學得太好,出去三下五除二把別人給滅了,您更有壓力,江叔,讓您操心了。」

    老江聽了這話之後,又看了一眼趙濟勇,臉色稍緩,點了點頭:「難得你還知道我為你們操了不少心,反正也操了這麼多了,也不在乎多操一點。以前教你們功夫,向來重武輕文,除了武功招式之外,文化課一點沒有,但是現在不行,我看你們的思想有點危險,必須給你們上點文化課,讓你們正正心。」

    「學文化課?還要正心?」程志超和趙濟勇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老江的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不錯,正心。」老江將那本小冊子在兩人面前晃了一下,說道:「你們太年輕,沒有定力,這套拳又戾氣十足,老爺子的背景又深,做起事來,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要少了許多顧忌,將來弄不好的話,恐怕要出事。正所謂道漲魔消,心正,則道漲;道漲,則魔退,從今天起,你們把這本冊子每天大聲讀兩遍。」

    「什麼小冊子,威力這麼大?」程志超伸手從老江手裡將那本小冊子接了過來,看了一眼封皮。那小冊子是老江手寫的,封皮上沒有任何字跡,從表面上來看,就是幾張薄薄的練習本一樣的東西,翻開第一頁,小聲的讀了幾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這冊子竟是一本《道德經》。

    「我操。」趙濟勇雖然沒有讀過《道德經》,但是那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卻是相當的有名,幾乎百分之七八十的中國人都曾聽說過。雖然這百分之七八十的中國人中恐怕又有百分之七十八的人不解其意,但是並不影響這篇五千多字的先秦道家哲學名著在大眾面前混個臉熟。

    五千多字,每一個字都用蠅頭小楷工工整整的抄在紙上,筆劃錯落有致,鐵劃銀勾,力感十足,實則江某人書法之大成。看樣子,老江在抄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是下了苦功夫的。翻到紙的背面,卻又不見鋼筆書寫過後在紙背上留下的痕跡,仔細再看,竟然是用毛筆書寫的。

    程志超對書法的認識,僅僅局限於小學時候上的「寫字」課而已,當時像模像樣的買了一枝毛筆,在老師的教導之下,學起了古人。可是寫了半天,才發現,懸起手腕寫毛筆字,和手腕放在桌上寫鋼筆字根本就是兩回事。費了一堂課的時間,手腕懸得隱隱做痛,寫出來的字卻像是鬼畫符一樣,從此對毛筆書法更沒有興趣了,壓根就不知道,原來用毛筆也能寫出蠅頭小楷。

    他的一臉欽佩都被老江看在眼裡,得意的笑道:「怎麼樣?老子用毛筆寫的小楷,不亞於你們用鋼筆寫出來的吧?」

    趙濟勇沒有仔細看那篇字,聽他這麼一說,才知道竟然是用毛筆寫的,急忙從程志超手裡奪了過來,惹得老江一陣驚呼,立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下意識的伸出了手托著,生怕他毛手毛腳,將自己的寶貝弄壞了。

    看了兩眼之後,趙濟勇也是大吃一驚,旋即滿臉通紅,面帶羞色:「太了不起了,江叔,您老人家果然是人間極品,這手毛筆字寫得,比我們用鋼筆寫的還要漂亮,您看這頓筆,再看看這筆鋒,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用毛筆也能寫出這麼小的字,服了,徹底服了。」

    「這就是正心的結果。」老江看到自己一篇毛筆字將這兩個小子斃得啞口無言,不禁眉飛色舞,又坐回了椅子上,點了一支煙,熟練的吐了一煙圈之後,說道:「從開始和戰友們一起研創這套拳的時候,我就開始堅持每天用毛筆抄寫《道德經》。最初抄寫幾十個字,寫出來的字就開始變形,足足用了三四個月,才能一氣呵成的將這篇文章抄下來。這一篇,是我最滿意的,一直留到現在,從不輕易示人,你們兩個好造化啊,從我這裡,把壓箱底的絕活學去了,還看到了我的寶貝。」

    「對您來說,這是寶貝,對我們而言,只不過是一幅寫得還可以的書法作品而已。」趙濟勇心裡嘀咕著,嘴上可不敢這麼說出來,思量了一番之後,將自己心裡的擔憂說了出來:「江叔,您不會是也想讓我們讀完了之後,學著您的樣子,用毛筆抄寫蠅頭小楷,抄這東西吧?」

    「你們是這塊料麼?說的難聽一點,別看你們上了幾天大學,但是寫出來的字,還不如我們那個時代的高中生寫的字有水平,也不知道你們這十幾年書是怎麼讀的,連個漢字都寫不好,還在那裡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學生。鋼筆字還將就一些,要是讓你們用毛筆字抄這東西,恐怕我看了之後得氣死。我還沒有那麼好的心情,看你們用鬼畫符糟蹋老祖宗的東西。」

    程志超臉一紅,卻無從辯駁。事實上,現在的年輕人,寫出來的漢字的確不及老江那個時代的人寫字漂亮。他曾經拿司令部的每一個長者的字都和自己的字做出一番比較,結果每次都汗顏不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鋼筆字尚且如此,更不用提毛筆字了。

    老江毫不客氣的將他們損了一通之後,正色說道:「從明天開始,你們每天讀兩遍就行,但是不能敷衍了事,要用心去讀,這裡面的思想,如果你們能讀懂了,吃透了,對你們終身都有益。有沒有問題?」

    程志超搖了搖頭:「沒有問題。」

    老江看了看趙濟勇:「你呢?」

    「我有一個小問題。」

    「說。」

    「文言文的又難懂,又繞嘴,我讀起來很吃力,理解起來也有困難,有沒有白話文的?」

    「沒有。」老江斷然拒絕了他的要求:「很多東西,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文言文的東西,最能體現出這種境界,你的要求是無理要求,不予支持。」

    「那我讀不懂怎麼辦?」

    老江呵呵笑道:「讀不懂怎麼辦?好辦。讀不懂,說明功夫沒有下到,沒聽說過麼,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這樣吧,我給你開個小灶,程志超每天讀兩遍,你的理解能力差,每天讀三遍。」

    趙濟勇眼前一黑,伸出手指頭,不住的對老江指指點點,半天過去了,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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