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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497 煙販子還擊斷魂槍(下) 文 / 松風寒

    時機既已成熟,華界的南市與閘北地區,煙店、土館仿若一夜間就從地下冒出,各類淺在租界從事煙土生意的「土行孫」紛紛在華界露頭,三鑫公司也把總部遷往南市,法租界除鄭家木橋、東新橋一帶的中華里、寶安坊仍有毒販活動的蹤跡,販賣一些廉價的「白粉」、「紅丸子」、「黑老」等毒品,其餘的煙館土店則全部關歇。從前一直混在法租界上,靠黑糧生活的各類癮君子,「呼啦」一下全都跑到華界的閘北、南市來花大把的鈔票,華界的市場就此繁榮起來。上海市政府趁勢化私為公,把「寓禁於征」的煙土政策隨意一調整,直接就變成了法定稅目。這樣一來,果真財源大開,一個月下來,市政府僅煙稅這一進項,便讓他們飽嘗甜頭,獲得數額驚人的額外收入……

    華界既然繁榮,各煙館、土店的生意也也就日日向好,而此處的房地租價遠比法租界便宜,各煙館、土店的利潤反而比從前大為增加。有了錢的各家店舖紛紛的美化環境,增加設備,裝修鋪面,只把土店煙館搞的極為豪奢,更有些「土行孫」索性制起在當時頗為稀罕的霓虹燈來吸引顧客。由於條件改觀,吸引了更多的癮裙子趨之若鶩地來此消費,就此形成良性循環。

    隨著華界的日益繁榮,以往專在租界區從事往來貿易的生意人也紛紛把眼光投向此處,大筆的資金就此轉移過來。紛紛在華界投資設廠,開店利市。黃、煙、賭素來是一母所奶的三胞胎,煙賭都搬了家,租界的妓院也紛紛跟著向華界進軍。去尋找煙賭這兩個親兄弟,與他們比鄰而居,共謀發展,因此法租界裡面稍有名望一點的長三堂子,也都在南市尋找合適的地理位置進行搬遷,以期在煙賭兩兄弟的帶領下,招來更多嫖客。雖說在黃煙賭三檔的帶動下,華界所展現出來的是一種畸形的繁榮。但再畸形的繁榮也比死水一潭,冷冷清清強多了。

    吳鐵城上任伊始,就把沉寂了近六十年的華界搞的是風生水起,欣欣向榮。自然是面上有光,雖然是沾了黃煙賭的光,但開闢了財源,增加了收入,也給國府增加了稅負。畢竟是鐵一般的事實。雖然也有人向蔣介石反應吳鐵城與流氓走的太近,有失國府體面,但蔣介石認為:什麼是體面!兜裡沒錢假清高就是體面了?想花錢就有錢花才叫體面……因此他蓄意包庇吳鐵城,堅定不移地支持他把上海搞好、搞活……

    甘格林咬牢一個月納賄三十萬不放。以為他握有權力,便是奇貨之可居。他還在等待法租界的各位大亨歸順降服,乖乖地答應他開出的條件。豈料土店煙館卻全部搬出租界之外,而去華界另闢蹊徑。這一記釜底抽薪,令一心想發洩心中怒火的甘格林大出意料,本來穩穩到手的收入就這樣白白溜掉,且大有一去不回頭之勢。法租界官員的收入向來有限,他手下人多年全靠吃煙賭兩檔的黑錢來維持高消費的生活,現在全部泡湯,生活立刻窘迫起來。總領事館、公董局、會審公廨、巡捕房等各處部門,凡是有高鼻子綠眼睛法國人存在的地方,就沒有對他不埋怨的,這些人紛紛尋求國內的良好關係,告甘格林的狀,搞的他在法國政壇是口碑極差。

    其中尤以巡捕房的人對他最是不滿,捕房向來在煙、賭兩檔吃喝慣了,此時黑錢一斷,他們連班都懶的去上,法租界的刑事案件立刻倍增。捕房巡捕為了逃避責任,紛紛提前警告市民,盡量減少出門次數來減少被搶被偷的機會,其間更是發生了薩利持槍襲擊甘格林的事件。

    薩利是專門掌管法租界煙賭兩檔的、刑事部捏第二號卡的西捕。法租界煙賭未禁之前,他每個月可從煙賭兩檔拿到一萬大洋的黑錢,一萬大洋是個什麼概念,就此時的米價,可買大米兩千五百擔,要是不想吃大米,想吃雞蛋,一萬大洋可買雞蛋一百三十萬隻,要是既不想吃大米,也不想吃雞蛋,想吃什麼蟹殼黃、生煎包等,就是吃到死,也花不了一萬大洋的一半,要是自己不想在家做飯,每天在上海最高檔的酒樓、飯店或是長三堂子連睡帶玩兒,狂吃海喝,就按二十銀元一天的豪富消費標準,也可以生活上一年半以上。

    因此薩利每月一萬大洋的黑錢,足以供他在黃浦灘這個花花世界裡花天酒地、**泡妞無往而不利。

    因他掌管法租界煙賭兩檔多年,收受的黑錢是不計其數,錢財來的容易,自然去的也快,所以他花起錢來,就仿若是黃河決堤,一洩千里。在黃浦灘,凡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沒有上不了手的,他先後睡遍了上海著名的交際花殷明珠、傳文豪等女,現在又瞄上了王漢倫。王漢倫為名門閨秀,姿容艷麗,丰度優雅,儀態大方,談吐脫俗,交遊廣闊,名聲之響更在蝴蝶之上,想獲得她的垂青,非財勢絕倫,儼若王侯者莫可辦到。薩利雖只是一名租界的小包探,但他手中有的就是大把的銀元,再加上他素來肯為女人花錢,想來贏得王漢倫的芳心是早晚之事。

    法租界煙賭兩檔禁絕時,他正在下苦功夫追求王漢倫,本已快上手了,卻被甘格林從中攪了好事,薩利花錢從無計劃,每月黑錢一到手,他就狂造亂花,只酒後在妓院給妓女的打賞,就能花掉他黑錢的十之五六,更別說是其他的開銷。因而他手中並無積蓄,這下斷了黑錢來源,花錢的時候難免手緊,立刻就遭來王漢倫的白眼。薩利並不埋怨王漢倫勢利,反而把這一腔的怒火全部傾瀉到了甘格林的頭上。

    這天午後,甘格林正在辦公室小憩,酒氣熏天的薩利推開領事館守衛,直接就衝入了甘格林的辦公室,舉槍要挾甘格林,說是要為了王漢倫與之決鬥,甘格林覺得他毫無道理,自己又沒跟他去爭風吃醋搶奪王漢倫,又何來決鬥一說,當下言辭拒絕。薩利當即開了槍,幸虧他酒後手軟,槍法失准,甘格林這才躲過一劫。雖然薩利最終被趕來的守衛抓走了,但這件事情已經傳了出去,並成為了一樁醜聞,令甘格林顏面大失。

    凡爾蒂在任時,每月雖從煙賭兩檔收受黑錢達十八萬之多,但這些錢他除了自己揣進腰包一部分外,還有一部分則分配給遠在法國的主管與相關人士,甘格林這樣一鬧,自然那些高官的收入也就沒有了,也對他心懷怨恨。

    這年八月,南京國民政府收回租界領事裁判權,法國駐滬總領事甘格林的裁判權被撤銷,法租界的會審公廨同時予以收回,司法審判權從洋人手中收回,法國人權利迅速縮減,地位急速下降,也不敢再耀武楊威不可一世了,西捕華捕地位一落千丈,又變回了名符其實的警察或包打聽,租界的流氓靠山既無,只有再摸門路,去走國民政府或上海市府高官的關係,在華界謀上一席之地,以圖發展……

    這點對張嘯林來說是最為頭疼,他的朋友多數都是北洋舊軍閥,然而隨著國民革命的推進及北洋軍閥的戰敗,他的那些朋友,如張宗昌、何豐林、孫傳芳之流或死或敗,或投降或閒置。早已樹倒猢猻散的各奔了東西。他們此刻自身難保不說,還時不時的上門來求張嘯林給予接濟。而現任國府的高官當中,幾乎沒一個同張嘯林有舊,就算他此時臨時抱佛腳的想去結交,求他們在南市或閘北給自己一塊生存的地方,可當初他卻不屑與之結交,見了面也愛搭不理的,底子就沒打好,此刻說什麼也晚了,更何況上海市政府和市黨部的掌權人,多數都是歲數不大的年輕人,平時一個個目高於頂、傲氣凌人,連黃金榮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他張嘯林了……一想到這些,張嘯林就覺得頭皮發麻,不願去觸他們的霉頭。如換在從前,他本可上門訛詐杜月笙,讓杜月笙去國府或市府幫他走門路,跑關係,杜月笙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可他現在不但與黃金榮沒把關係搞好,就連同杜月笙的關係也弄得很僵,是再也張不出口了。

    甘格林所要三十萬的賄賂,原本是開放法租界煙賭兩檔的代價,如今鴉片煙跑到華界自尋生路去了,但憑一門賭,怎麼能給甘格林湊足三十萬大洋的賄賂?那簡直是做夢也休想,法租界不讓張嘯林的一八一賭場營業,華界又沒他的生存空間,福煦路一八一號就此鐵門緊鎖,寂寥無人,張嘯林只望著深深的庭院,大發那「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之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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