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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734 棉紗(下) 文 / 松風寒

    如果僅是博點兒蠅頭之利的小單幫客,過界首中心地帶很少會遇上危險。不過龍邵文此次計劃運入的是價值巨萬,後方陷區需求極殷的棉紗,且為數巨大,那麼此處便將成為鬼門關。好在敵偽方面的關節已經打通,重慶方面已經有了最高領袖蔣介石的點頭,那鬼門關則注定將變為坦途。

    雖然層層關節已經打通,但這單生意涉及巨萬,龍邵文還是親赴界首安排接送貨的相關事宜。不一日抵達界首,隨即受到了駐紮在界首的十五集團軍總司令何柱國的熱情接待,何柱國是張少帥張學良的舊部,當年龍邵文在東北時,與他有過數面之交,也曾刻意與之結交,故而龍邵文電報一到何柱國處,立刻受到極為隆重的禮遇。

    與此同時,自上海民華公司發來約三千件棉紗,已由日軍荷槍實彈,武裝押運,自上海沿京滬、津浦、隴海東段三條鐵路,絡繹在途,且馬上就到達界首附近。但因界首是雙方對峙前沿,日本軍隊不敢冒險越雷池一步,所以雙方約定,便在最前線的無人地帶交貨,日本軍只管貨到不管點交,意思也就是說,三千件棉紗一運到指定地點,他們丟下便走,缺多少是一概不管。但日軍卡車還未到界首,又碰到了新的麻煩。原因是界首附近路況極差,交戰雙方再次對峙多年,戰壕橫七豎八,簡陋的公路破壞無遺,汽車無法行駛,日軍的卡車未等到達最前線,便已無法行走,雖然龍邵文早已調來百餘輛卡車在界首向西數公里外等著接貨,但只中間這數公里的路途,就難壞了龍邵文。

    幸好何柱國在當地日久,熟知當地有一種叫做「架子車」的簡易運輸工具,其結構單純而運轉便利,可以隨意利用人力或獸力,車座彷彿一塊門板,下面裝兩隻輪子,人或貨物安置在門板上,無分人獸拖將起來就可以走。

    龍邵文當即撒開人手,連日出高價征雇「架子車」,一雇便雇了三百餘輛。當場試驗一番,一輛車正好載一件棉紗,三百輛車接連跑十趟,三千件棉紗即可全部運完。

    交通工具既然解決,數百輛「架子車」在重賞之下,趕赴日占區拉了棉紗,拉回界首西裝上卡車。三天後,這批棉紗三千件都安全地裝上了車,龍邵文的心裡才稍微踏實一點。

    在何柱國派兵護送下,路上非止一日,抵達洛陽,一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早在龍邵文西北之行時便催促過他赴洛陽一行,見龍邵文到來,當即予以接待,只不過龍邵文此次任重道艱,不適合久留,匆匆一席,休息一晚,又再西行。等到了西安,龍邵文的心才完全放下……

    棉紗總數五千件,已有三千件運抵重慶,另外兩千件則從上海出發,由萬順堂楊忍與柳台章及林奕浦三人負責押運,走水路,輾轉到了武漢,路上也同樣是艱辛萬分,期間數次與日偽軍起了衝突,但柳台章多謀,楊忍悍勇,林奕浦詭詐,一文一武一詭,配合默契,竟而多次化險為夷。

    從武漢向西,逐漸進入重慶政府地盤,路上的土匪強盜逐漸多了起來,但龍邵文早已一一與他們打過招呼,故而行程還算順利。一天後到了宜昌,進入洪幫「西陵社」的地盤,此時「西陵社」龍頭大爺陳玉山早已病亡,經白極公雙龍頭舵把子任江峰首肯,原西陵社副社長王泉山入主西陵社,成為龍頭舵把子。龍邵文與王泉山素來相熟,如同兄弟,已經委託他沿途照料,因此宜昌一段,楊忍幾人是絲毫也沒有操心。一帆風順而過。本來過宜昌後,前方更是一路坦途,誰知就在這坦途上,卻意外地生出枝節來。

    這日船行至雲陽縣,靠岸暫停,卻被雲陽哨探長吳望春生了覬覦之心,竟然以棉紗未繳稅為由扣留,楊忍出面找到吳哨長講斤頭,好話說盡:「哨長阿哥,我們這一路什麼風浪也挺過來了,現在好不容易來到**地盤,大家都是自家人,還有什麼事情不好商量的?兄弟奉龍邵文先生的差遣,來辦這一件事,要善始善終才好,這樣才能給龍先生要有個交代。您現在扣了我的船,我也自然不會讓你和你的兄弟白辛苦一場。」他說著話,拎過箱子,「來來來,這是一萬塊錢,請哨長阿哥陪著各位兄弟吃酒吧!」

    誰知吳望春見了一萬塊錢,竟不為所動,拉了一張冰霜似的老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管是誰的貨,我都要為國家負責。我給龍先生面子,你們的人我就不扣了,但船卻一隻也不許走。」他當然不會被一萬塊錢所打動,此時重慶的棉紗價格,一件二十支的棉紗售價可達十七萬元,兩千件棉紗值多少錢,傻子都能算出來,他怎會被區區的一萬塊錢所打動。

    楊忍見對方長槍、火炮沿江擺了一排,知道再說下去也是徒勞,若是鬧僵或強行開船,逼得對方放起炮來,損失不可估量,只好先回船上,找柳台章商議對策。

    柳台章笑了,「照理說龍先生在重慶地界一提兩開,沒人不賣面子,可此時天下大亂,龍先生的面子再大,也比不上花花綠綠的法幣和儲備偽券,黃金美鈔面子大。當今之計,也沒什麼可談的,如派人通知龍先生,請他來處理,他與吳望春的長官打聲招呼,自然是順當的就把事情辦了,可那樣龍先生破費多少先不計算,我萬順堂也是墮了面子?臨來時生秋爺交代我們,不到生死關頭,不許麻煩龍先生。所以照我說,頭病醫頭,腳病醫腳就是了……」

    當夜,楊忍與林奕浦潛入吳望春宿處,用槍頂了他的腦袋,逼他將船放行,順利地解決了事情,棉紗一路有驚無險地運抵重慶。

    五千件棉紗運抵重慶市場後,龍邵文並沒有將其囤積居奇,而是將其中兩千件平出給國民政府,給前線將士縫製了御寒的棉衣。另外三千件迅速向市場拋出,他本以為自己手中的棉紗拋向市場,棉紗價格非一落千丈不可,誰知他的一千件棉紗才拋完,棉紗的市場價格卻不落反漲。龍邵文大為奇怪,一面停止拋售,一面派人去打探原因……原來他拋出的這一千件棉紗,多數都被「慶記公司」收走了,慶記公司是孔家的後台,勢力雄厚,財力絕倫,將收購的一千件棉紗全部又囤積起來,只等龍邵文手中的三千件棉紗全部拋售後,慶記公司才會將棉紗再高價出手。

    龍邵文從西北回來後,腦中總浮現出西北百姓對他愛戴的那一幕場景,當時無意為之的一件好事,竟然救了那麼多百姓的命,使百姓多少年來都對他感恩戴德,那種發自內心地對他的衷心愛戴,讓龍邵文至今回想起來,都會覺得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洋溢著興奮與快樂。他這次運棉紗回重慶,就是想再做上一件讓民眾擁護與愛戴的事情,從而品嚐其中的快樂。誰知從前無心插柳,卻柳成蔭,如今有心栽花,卻花不成。他不僅大為惱火。

    眼看孔家從中阻撓,自己的好事做不成,龍邵文心中雖惱怒,卻是無計可施。經濟市場的規律就是周瑜打黃蓋,你這裡願意賣貨,又怎麼能去責怪買貨人。人家既然有雄厚的財力來囤積居奇,他又不能在每件棉紗上都標明:此貨不賣孔祥熙。

    關於經濟運作,龍邵文向來拜服嚴仁桓,當即向嚴仁桓討教怎樣才能在這一場棉紗大戰中壓孔家一頭,打擊一下孔家的囂張氣焰。

    嚴仁桓笑了,「除非你能以每天五千件的出貨量向市場拋售棉紗,打破目前這種供給失衡狀態,否則想壓上孔家一頭,那就只有一個字,難!」

    龍邵文知道這絕無可能,當下頹然地歎口氣,心中更加平添鬱悶。

    嚴仁桓見龍邵文悶悶不樂,就說:孔家願意收購棉紗,就讓他去收購好了,龍先生又何必為此犯愁?」

    「***孔祥熙,著實可恨,真想在老蔣面前告他一狀。」龍邵文破口大罵。

    「你告他什麼?」嚴仁桓有點不屑。

    「告他破壞抗戰,破壞大後方經濟。」龍邵文氣急敗壞地怒道。

    嚴仁桓笑了笑,「抗戰前,曾有上海證券交易所中人士向委員長反應,說孔夫人宋靄齡依仗手中掌握的國家財政機密,大作股票投機生意,牟取巨額暴利。蔣介石派工業部負責調查。當時孔家的政敵,政學系得吳鼎昌還真把蔣介石的話當了真,煞費苦心地搜集了一切證據,證明了宋靄齡罪責難逃,頓時朝野震動,輿論大嘩,當時龍先生不也認為老蔣一定會顧及國家法律,自己顏面,將他這位大姨子訴諸於法律麼?結果怎麼樣?宋靄齡毫髮未損,那位忠於職守的吳部長卻被排出閣內,貶到了邊遠的貴州省當主席去了。難道吳部長給你的教訓還不夠?你要步入他的後塵?」

    龍邵文說是告孔祥熙,其實也不過是嘴上說說,他又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就像前段時間蔡希白講的,蔣介石明知道孔家有囤積居奇的幾間倉庫,也知道地點在什麼地方,不也拿他無可奈何嘛!這其中原因,自然是宋美齡從中作梗,不讓蔣介石與孔家為難。他當下唯有苦笑,說:嚴先生既然沒辦法,那我也不能便宜了他,剩下的兩千件棉紗,我也囤積起來,到時藉著孔家的東風,高價出售了吧!

    嚴仁桓搖搖頭,「龍先生又何必行此不義之事,要是有人把你囤積棉紗的事情傳了出去,這次幫你千里運棉紗的人會怎麼看你?前線那些缺少棉衣御寒的將士又怎麼看你?怕是蔣介石知道了,也會找你的麻煩。」

    「那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便宜了孔家那一窩蛀蟲?」龍邵文一臉的無奈。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你正常拋你的棉紗,到時我自有辦法讓孔祥熙吃個啞巴虧。」

    龍邵文一聽,登時精神為之一振,忙問:什麼辦法?

    「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此時卻天機不可洩露。」嚴仁桓故作神秘地說。

    龍邵文性子急,正要再問,藺華堂進來說:任總舵主來了。

    龍邵文「啊!」地一聲,趕忙起身向門外迎去,見到任江峰時,卻見任江峰鐵青著的臉上,滿是倦容。進來坐下後,等嚴仁桓告辭,任江峰才緩緩說:阿文,程澤潤被蔣介石抓了,現在多方人士前去求情都被頂了回來,我想請你去蔣介石那裡說說情。

    「前幾天他過五十壽辰的時候不還興高采烈的麼?怎麼?他在筵席上被老蔣召走之後就再沒回來?」

    任江峰搖搖頭,「他被蔣介石送去了軍法處。」

    龍邵文「嗯!」了一聲,想起在范莊同孔祥熙打麻將時,孔祥熙曾透露過蔣介石想殺一兩個袍哥大爺之類的話,就問任江峰說:程澤潤是因為什麼事情被抓的?

    「說是虐待新兵。但我想,這不過是個借口,他還是嫌袍哥組織在四川勢力過大,想以此為借口進行壓制。」任江峰眼神中流露出對蔣介石的不滿……

    ……從開羅回來後,蔣介石一直鬱鬱寡歡,羅斯福與丘吉爾對他不信任及不買賬的態度,讓他覺得他這個大國領袖的面子無處可放。而國內反對他的聲音也是一浪高過一浪,說國民黨軍隊之所以在抗日前線節節敗退,就是他這個黨領袖的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對抗**,準備打內戰上。就在他心情異常煩悶的時候,戴笠來向他報告:我手下的情報人員獲悉,在機房街羅漢寺,時而聽到新兵的慘叫聲,懷疑有人在那裡虐待新兵,長此下去,軍隊必將動盪、黨國必失民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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