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兩百一十章 一滴淚珠 文 / 語成

    晌午時分，是月禪正式繼位大典，看著那位走上高台的年輕月禪，信徒們都笑了。繼位之後，新一任的月禪就要身居寺中，從此難以和外界接觸，意味著無論坊間流言是否屬實，月禪和那位青梅竹馬的交往都將斷絕。而且人們堅信，只要月禪靜下心來，就必定會識破妖女的詭計，親自出手誅殺妖女。

    可很快，所有人全部震驚的睜大雙眼，惶恐而迷惑的看著十七世月禪。

    十七世月禪，突然跪倒在地，沉悶地磕了三個頭，一跪天地，二跪佛祖，三跪十六世。然後他起身，脫下袈裟，走下高台，頭也不回的遠去。

    竹林裡，瓊潔瑩玉深深的看著十七世月禪，面色微白道：「你可知道，你的選擇，意味著背叛蓮花寺，背叛信仰，從此以後，你就會淪為另一個三世。」

    十七世月禪拉起瓊潔瑩玉的手，絲毫不悔道：「蓮花寺沒了我，依舊是蓮花寺，天下信徒沒了我，還會有新的月禪，可我知道，你只有一個我，我害怕失去，所以我覺得你也害怕，我不想讓你害怕。」

    一滴淚珠，從瓊潔瑩玉眼中滑落，嘴角卻是微微勾勒，綻放出甜美的笑意：「從今以後，你我一起浪跡天涯。」

    十七世月禪略怔，旋即笑著點頭：「好，一起。」

    三天之後，一個通告震驚天下，原來數百年前魔祖欲暗算佛祖，被佛祖察覺擊敗，心生不甘，如今居然再度重來，偽裝成十七世，險些釀成人間大禍。即日起，全面通緝十七世，務必要除去魔祖在人間的化身。

    時光匆匆如流水，彈指已過去四十二年。

    曾經的十七世，在被識破「魔頭」的身份後，就銷聲匿跡，從此被世人所遺忘，而蓮花寺或許擔心今後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沒有再說魔頭被剷除，只說魔頭潛逃，如此以後一旦不受蓮花寺掌控的事情發生，皆可以推到魔頭身上。

    炊煙裊裊，稻香撲鼻，一座田園中的普通民居內，一個老人，愜意的躺在竹椅上。

    身邊，坐著一個美貌少女，溫柔的給老人捏著肩膀，可她看向老人的目光，不像是晚輩看著長輩，反倒如同看著自己的情郎。

    「曾在蓮花寺的佛典禮看過，瓊潔瑩玉，隱喻著皓月，意味皓月就似那潔淨天穹上的瑩玉。」忽然，老人慈愛一笑，對少女道：「你就和皓月一樣，永遠美麗，永遠不老。」

    瓊潔瑩玉動作稍微一僵，沒有說話。

    老人彷彿什麼都沒察覺到，繼續說道：「奇怪，六十年了，按理我應該快死了，怎麼還活的好好的？」

    瓊潔瑩玉恢復動作，繼續為老人揉肩按摩，同時笑道：「你知道了？」

    「原本不知道，可四十二年前，你流了一滴淚，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漸漸就知道了一些東西。」老人語氣很平靜的說道。

    「哦？」瓊潔瑩玉俏皮的眨了眨眼：「說說你知道了些什麼。」

    「夢裡面，我經歷了十六世人生，每次人生，後半生都很淒慘，活不過一個甲子。現在我已六十歲，若按照夢境中的經驗，這個時候我應該已經在體驗死亡了。」老人眼裡閃動著奇光。

    「你怕死麼？」瓊潔瑩玉看著老人道。

    老人毫不猶豫點頭：「怕。」

    「既然怕死，當初明知會面對無盡追殺，為何還要帶我一起走？」瓊潔瑩玉道。

    「我說過，不想失去。」老人感慨道。世間最恐怖的事情，不是生死，而是失去，或許有人說，我即便失去一切，變得一無所有，還可以白手起家，但能說出這種話來的人，就說明人生還有目標，還有值得為之奮鬥的東西，這就還沒有真正的失去。

    每個人內心最珍惜的東西都不一樣，有人是財富，有人是愛情，有人是親情，有人是地位，所謂失去，就是失去這些最珍惜的東西。

    瓊潔瑩玉美眸裡流露出智慧光芒：「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還問我。」

    「只是不太確定，但聽你這樣一說，就完全確定了。」老人眼神有些滄桑，道：「十六世的輪轉，讓我忘了我是誰，每一世後半生的生死經歷，應當是想讓我在生死中領悟些東西，就像我此刻領悟的一樣，現在我沒有死，難道是因為我領悟出了那點東西？」

    「說出這番，說明你是真的領悟了不少。」瓊潔瑩玉輕聲道：「不過你領悟的東西，可以說對，也不完全對。任何事情，都沒有唯一的真理，就如你所說，你覺得失去高於生死，事實上，性命本身也同屬於可失去的事物範圍內，也許有人就會把性命看得高於一切。歸根結底，只要領悟了，看透了，知道自己真正怕的，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就行。」

    老人皺了皺眉：「看透生死，方能超脫，那些把性命看的高於一切的生靈，豈不是永遠無法超脫？」

    「生死就像一個圓圈，一半是生，一半是死，終究還是會循環在一起，看透又如何，看不透又如何？」瓊潔瑩玉笑道。

    「原來如此。」老人點點頭：「生死無需去看透，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理會自己該做什麼就行，與其花費時間去看所謂的生死，不如得閒想想晚上要吃什麼。傾月，抱抱我。」」」傾月？」瓊潔瑩玉有些失神，然後微笑：「抱了十七世，接下來還有一甲子，還不夠？」

    「不夠，永遠都不夠。」老人像個孩子一樣發脾氣道：「第九世時，你怎麼忍心刺我一刀。」

    傾月低頭，撫摸老人的白髮：「因為那時我想抹滅心中不必要的情緒，也是真的想殺了你，所幸你曾得本源，命不該絕，在這之後，我就再也下不了手了。」

    聽到傾月那近乎冷酷無情的話語，老人卻並未失望憤怒，他已經隱隱猜測到了對方身份，知道對方的無奈，最重要的是，他相信，一個肯在十七甲子一直陪著自己的人，不可能真的對自己無情。

    此刻，他是真切的知道，這第十層是多麼的恐怖，十八次轉世，每一世一甲子，合計一千零八十年，而要知道，蘇念自己的真實年紀，不過二十多歲，相比這一千多年，實在微不足道。轉世越多，原本的記憶就會越模糊，等到最後記憶完全消失，也就徹底死亡。

    這一世，蘇念有關前世的記憶，在十二歲就被徹底磨滅了，若無意外，此次轉世結束，他就會死亡。然而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在這時發生了，原本應該是蘇念考驗中的劫難，竟對蘇念有情，非但沒殺死蘇念，反而為蘇念流了一滴淚。

    一滴淚珠，打破了輪迴枷鎖，喚醒了他前十六次轉世的記憶，並讓他還原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第十層考驗，有兩劫，一是轉世磨滅劫，二是殺劫，都是沒給應劫者留下任何的生機的劫難，所以這層考驗根本不是考驗，而是死劫，所以即便是源，也沒對蘇念真的抱有希望。

    然而誰也沒想到，蘇念竟真的化解了此劫，化解殺劫，首先憑借的是曾融合三瞳時殘留的一些本源之力，此力蘇念無法動用，但明顯被馭天塔的強大力量給自主激發了，所以每一世輪，他總能屢屢逃過死劫，包括傾月化身的徐清月的那一刺，另外憑借的則是傾月心中的不忍，若非後者不忍，那點殘留的本源之力遲早會耗盡，蘇念也同樣會被殺。

    至於轉世磨滅劫，完全是靠傾月化身的瓊潔瑩玉的那一滴眼淚，由此也能看出傾月身份的不簡單，一滴淚就能打破馭天塔的輪迴枷鎖，豈會尋常！

    馭天塔的金色光膜封印內，擁有無數億年記憶，心境絕對比磐石還要堅定的源，此刻卻彷彿遇到什麼最可怕的事情，面色蒼白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法則無情，方能保證寰宇運行平衡，可若有朝一天，法則有情了，那將會發生什麼？雖然源很期待蘇念渡過劫難，可以這樣的方式渡過，他還是忍不住惶恐，心中根本沒有絲毫喜悅。

    若將這場考驗比作考試，塔界法則是考官，那除了前九世是真正的考驗外，後面幾世考官根本就是在放水，不僅在放水，還在刻意幫助考生舞弊，更和考生在暗中眉來眼去，饒是源擁有不知多少億年的記憶，也從未見過如此荒唐不可思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