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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金蟬脫殼 文 / 築夢者

    魏家是京城的首富,祖上以賣布起家,帝京的童謠裡就有傳唱,「龍宮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皇商家,金階玉馬隨可見,皇商笑問要幾張?」

    以往魏綸聽到這些歌謠都會頗為驕傲的一笑,畢竟對於商家而言,沒有比財富更吸引人的,積累財富已經是他們的一種本能。

    可那天聽了荀真說天下財富盡歸皇家,誰敢與皇家比財富?

    當時魏綸聽聞只是心下一驚,但事後再聽到有人傳唱這種童謠,他後背的冷汗直冒,炫富無疑就是招罪,若讓皇帝老兒惦記上,他們魏家有幾個腦袋可供他砍?趕緊招來心腹手下道:「派人去阻止這種童謠再傳唱,還有,今年的搭橋修路,給乞丐發放救濟糧,我們魏家都要趕在別人的前頭。」

    魏家的老太爺因幾年前出門行商,遇上山賊,後來身上落下傷勢,每到陰天都會做痛不已,這幾年更是沒有精神勁兒來執掌家業,遂把當家權交到最得意的兒子魏綸手中。

    魏綸有一妻一妾,都是老夫人朱氏在背後操持的,妻子是官家千金,其父任四品大員,能嫁到魏家來,已是紆尊降貴了,所以即使平日這兒媳婦多有囂張,老夫人也一併忍了。

    今兒個夜裡又是這樣,兒子與兒媳兩人在院子裡爭吵起來,都半夜三更了,聽到下人稟報,兩老都怒不可遏。

    老太爺更是發了一通脾氣,催促著老妻前去和解,老夫人也不得不在深夜前去兒子的院落,還沒進去,就聽到裡屋「光啷」聲不斷,不知道又要被砸去多少瓷器?老夫人的心裡有著肉疼。

    兒媳婦尖利的嗓門傳出,「魏綸,如果我不是嫁到你們家來,你們家有這麼風光?你天天往那妓院跑,眼裡可有我?」

    老夫人一聽火又冒起了,哪有做媳婦的天天在夫家誇耀娘家的本事?

    兒子的聲音很是壓抑,低聲喝道:「秋玉蝶,你鬧夠了沒有?每次我一回家你就是這個態度,你的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相公?爹和娘都歇下了,你還要鬧?就不怕吵著他們老人家?」

    「我們的院子隔了那麼遠,哪裡會吵到?魏綸,你也別給我轉移話題,今兒個我就非要與你爭論到底,那個賤人就這麼得你的心?」

    秋玉蝶的心裡有著委屈,她原本就心高氣傲,以為會許到官宦人家當主母,而且她是嫡女出身,哪裡知道父親那一年因為任上虧空了銀子,而風聲又緊,魏家藉機上門提親,正好一拍即合。

    眾多女兒中只有她正好是待嫁年齡,無論她如何哭鬧,甚至絕食上吊,父親都嚴厲道:「即使是死了,抬屍也要抬到魏家去。」

    這才做罷,嫁到魏家來,在一眾姐妹當中失了顏面,始終心有不甘,所以平日裡一不順心就要吵鬧不休。

    魏綸在她這兒討不到妻子應有的柔情蜜意,幾次爭吵後,難免心灰,繼而在倚紅樓裡遇到荀蘭,接觸幾次更是心下起憐,即使荀蘭屢屢拒絕他,他也漸漸把心失落在她那兒。

    老夫人掀簾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秋玉蝶把那古董砸了個稀巴爛,頓時怒道:「你若不想在魏家為媳,那就和離,綸兒,跟娘走。」

    秋玉蝶一聽這老夫人這次說得毫不留情,態度收斂了一些,不過仍倔著脖子不肯行禮,「婆母,你們魏家這是打完齋不要和尚了?好處佔盡了,這會兒還提和離,眼裡還有官家?你也忒偏心了,處處盡向著你兒子……」

    「你……難道這就是你官家千金的教養?」老夫人氣得手指發抖。

    「秋玉蝶,你別太過份,這是我娘。」魏綸氣得當場給了她一巴掌。

    「好啊,魏綸,你敢給我巴掌?」秋玉蝶捂著臉怒目咬牙看著魏綸,然後朝門外的丫鬟婆子嚷道:「備馬車,我今兒個就回娘家,你們魏家我還不呆了。」

    「要走就走。」魏綸冷笑道,居然對他娘不敬,他要這種妻子何用?扶著自己的老母親出去院子,對於妻子深夜讓人備馬車的舉動視而不見。

    一出了院子門口,朱氏就道:「兒啊,都是娘當初瞎了眼,給你選了這門媳婦,想著是官家千金,必定是知書識禮的,誰知是這麼一個人?嫁進來這麼多年也沒給你生下個一兒半女。」真是悔不當初,兒子至今膝下只有妾室劉姨娘生下的庶子。

    「娘,你也別和她置氣,她在娘家住久了自會回來,把她晾著不搭理就是。」魏綸巴不得她走,眼不見為淨。

    「別怪娘說你,你也有不是,老跑妓院是何道理?兒啊,若你真的對那個女子有情,就把她贖回來為妾吧,也好殺一殺你媳婦的威風。」朱氏始終計較著兒媳的舉動。

    魏綸的眼裡有著黯然,「娘,你以為兒子不想?只是不能啊。」娘的同意還是讓他心喜的。

    朱氏的眼裡有疑問,無奈魏綸卻是不肯多說。

    送了老夫人回去,魏綸冷眼看著家中的大門打開,而妻子乘坐的馬車疾弛而去,頓時吩咐人關好門,誰來都不許開,也沒去劉姨娘的屋裡,宿在書房,正要脫衣歇下時,聽到外頭雜亂的腳步聲,很快有人掀簾子進來,怒道:「耳朵聾了,之前不許打擾的話都沒聽見?」

    那個小廝縮了縮腦袋,垂手在外,「三老爺,剛有馬車駛來……」

    「什麼馬車?準是那個婆娘,不許給她開門,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魏綸依然帶著火氣道。

    「三老爺,不是三夫人,他們給了小的一塊玉珮,說是拿來給老爺看看就知道了。」小廝若不是看著那人貴氣,哪會觸老爺楣頭進來稟報?

    魏綸狐疑地接過玉珮,只看了一眼,頓時就大驚,急忙起身把外衣穿上,道:「還不去開中門迎接貴客?」

    而外面馬車裡的荀真掀起車窗簾子探頭看了看那黑夜中魏家的大門,不禁苦笑道:「奴婢今兒個總算見著了,這門啊還真是一道比一道高,殿下,魏家的大門也難進啊。」

    宇文泓知道她心裡憋氣,伸手握住她的手,「好了,你也別急,時間還充裕。」

    荀真的手被他握著,臉上緋紅,掙了掙,硬是沒掙脫,反而讓他握得更緊,低喝一句,「放手。」

    「孤不放。」宇文泓很喜歡她的手,握著很舒服,耍無賴道,「孤這是禮尚往來,剛剛上馬車的時候你可是抓著孤的手不放,這會兒還害羞?」

    荀真的臉更是紅透,「奴婢一時著急越禮了,殿下何必拿奴婢來取笑?」

    正在這時,魏家的燈火大明,魏綸親迎,看到外面停放的馬車,忙上前行禮,「在下有失遠迎,讓貴人久等了。」

    孫大通道:「我家主子說了,不用這麼大的聲勢,盡量低調。」

    魏綸這才意識到時間不對,忙讓人把一些不必要的火光滅了,親自引馬車進到中庭,這裡面的貴人他隱隱只知道與東宮有關,而且看孫大通的樣子有幾分面熟,再一聽那公鴨嗓子,心下一驚又起疑心,難道前來的是東宮?此時更是恭敬,絲毫不敢怠慢。

    宇文泓拉荀真的手下了馬車,與魏綸一照面,果然看到魏綸的臉上驚呆了片刻,「魏公子,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吧?」

    魏綸這次是隱隱知道他的身份,忙下跪道:「草民參見太子殿下……」

    宇文泓卻是不動聲色地伸手拉他起身,「魏公子,這裡可沒有什麼太子殿下,公子這話若讓人聽了傳出去,只怕流言蜚語對誰都不好?」然後故作感慨道:「魏家的大門難進啊,若不是持著東宮的玉珮,想進都難。」

    魏綸暗罵自己蠢,這時候還拜見什麼太子?這麼多年東宮從來不露面,就是不想讓人知道魏家與他的這道關係,就連上次會面也沒有暴露身份,再聽到他用那不高不低的聲音來說話,遂吞了口口水,「都是草民……哦,不是,都是我思慮不周,公子裡邊請。夜裡與媳婦置氣了幾句,她一時惱了竟漏夜回娘家,我這氣又下不來,吩咐門房不准給她開門,遂才有了這誤會。」

    宇文泓這才露出笑容來,一派從容地拉著明顯焦急的荀真隨魏綸到正堂去。

    荀真聽到他提起妻房,遂暗裡朝魏綸看去,隱隱還可見他臉上的不悅,想來他們夫妻應該不是很和睦,不然又怎會妻子半夜出走回娘家也不理?

    本來對於姑姑與他的事情,她實際還是持觀望的態度,姑姑總說不願為妾讓人家夫妻不睦,不過眼下看來,他會鍾情於姑姑還是有原因的,煩心事漸起,眼看那正堂在前,漸漸收起心事,隨宇文泓身後邁入正堂。

    正堂的火光如晝。

    「公子深夜前來可是有事?」魏綸邊走邊道,這麼火急火燎地前來,肯定有急事。

    宇文泓的目光微沉,沒等魏綸再客氣地說些請坐之類的話,「魏公子,這次真的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還有事要請魏公子幫忙。」

    魏綸見他說得客氣,心下更是轉過幾個主意,這其中不知有何深意?「公子有事儘管吩咐,只要魏某人做得到的絕不推辭。」

    宇文泓這才微一側身,讓身後的荀真直接面對魏綸,「你來跟他說。」

    荀真點點頭,慢慢走到前頭來,看到魏綸因為看到她眼睛都瞪大了。

    「你,你不是……阿蘭那侄子?不對,你怎麼是女的?」魏綸今晚吃驚了數次,都比不上這次,阿蘭的侄子怎麼成了侄女?難怪,斜瞄了一眼偉岸的宇文泓,這時候突然對於那天他對荀真的維護總算是明瞭。

    荀真尷尬地笑了一下,行了個禮,「那日是我胡鬧,還請魏公子不要與我過多的計較,今兒個深夜冒昧來訪,正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請魏公子幫忙。」

    魏綸看到她咬唇一臉為難,想到荀蘭,哪裡還會拿喬,趕緊扶起荀真,「阿蘭的侄子,不對,阿蘭的侄女,你別急,若有魏大叔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儘管說,魏大叔別的不多,銀子還是有些的。」

    想來應該與銀錢有關。

    荀真心下頗為感動,魏綸是商人,竟沒有討價還價一番,就開口說要幫忙,於是道:「魏公子的大恩,荀真會銘記也一定會回報。」遂趕緊把來意說出。

    端坐在首位的宇文泓看到魏綸聽了荀真的來意,眉尖緊皺,心下就知道如他所想一般,魏家拿不出這麼大批的布料。

    果然,魏綸讓荀真坐下,再看了看他,然後才攤手道:「阿蘭的侄女,你這要求不好辦,那麼大數量的葛布,我們魏家的存貨全部支付給你,只不過夠三分之一而已,還有一大半是無著落的。」

    原本魏綸還心下存疑,荀蘭遁入風塵,沒理由她的侄子就沒受罰,還能公然出入帝京,現在才知道不是沒罰,而是罰入宮廷,因為宮中向陶家購買大量葛布之事,他焉能不知曉?

    原來她就是之前在布商間傳聞那位最年輕的正八品掌級宮女。

    「荀真,我之前也這麼跟你說過,一夜之間要把所有葛布換完,這個工程不容易。」宇文泓皺眉道。

    荀真卻是站起來看著兩人道:「魏公子,這個問題我早已想到,魏家不可能會這麼大量的存貨,但是全京城的商家卻有,只要魏公子這皇商開口,又何愁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集齊所有的葛布?這樣那三分之二不就得以解決了嗎?」

    她的目光熠熠如夜空星子般燦爛,看得兩人都有些目瞪口呆,沒想到她卻是打了全京城所有布商的主意。

    宇文泓沒吭聲,心下明瞭,荀真還是聰明的,手指輕敲,這倒不失為一條計謀,頓時目光看向魏綸給他施壓。

    魏綸被宇文泓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但這件事的關係甚大,一來要瞞人耳目,二來魏家還要欠人人情,這麼做是否值得?即使東宮一直是他們魏家最大的依靠,但就算是這樣,要不要欠下這麼大的人情債?

    這麼一來,魏綸沉默了。

    荀真的心裡也焦急得很,心下也知道這要求強人所難了,魏綸即使與她有那麼一絲絲的交情,還與太子的關係千絲萬縷,可這不代表魏家肯幫這個大忙。

    正堂裡的氣氛頓時壓抑得眾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半晌,魏綸才道:「阿蘭的侄女,你這個要求太難了,若是銀子那容易得很,但是我們魏家在京城立足也要學會韜光養晦,在商言商……」

    這擺明了是不能相幫,荀真也知道要勸服魏綸幫忙不容易。

    宇文泓端起魏家的茶水茗了一口,這舉動讓魏綸側目,臉上隱隱放出光來,太子這舉動是極給他魏家臉面的,這時卻他的語調沉穩道:「聽荀真說你心儀她的姑姑荀蘭,魏公子,我可以在此給你交個底,荀蘭要贖身不難,進魏家的門更不難。」

    這話的潛台詞就是端看魏綸能否處理好這件事。

    荀真聞言,愕然地看向宇文泓,雖然她與他在姑姑荀蘭的問題上達成了協議,但遠不如他此刻當著姑姑的愛慕者面前放出的話,心中一震,看到他朝她微微一笑,她竟不知該回他一個怎樣的面容?

    她得到的似乎多過宇文泓暫時從她身上得到的,這讓她微微有些不安。

    魏綸這時候住嘴了,宇文泓的態度讓他的心開始拉扯起來,目光微微看向那在燭光中恬靜面容的荀真,阿蘭這侄女與東宮的關係匪淺。

    他是商人,很多時候都是無利不起早,荀蘭的身影突然劃過腦海,徐媽媽那天私下還打開天窗說亮話,若是別的姑娘,她也不攔著她們從良,只要出得起銀子,走一走教坊司大人的路子,那就萬事好商量,惟有這蘭香姑娘,上頭有話,不得賣身,更不得有病死等意外,不然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蘭香姑娘之事還得上頭鬆口,「你也不好讓奴家為難吧?」這是那天徐媽媽最後無奈的話。

    此刻宇文泓開口所說的正中他的心坎,阿蘭,那樣的阿蘭不應該再在倚紅樓那地方呆著,況且宇文泓還暗示是荀真所求才有這結果,人的一生就蠢這一遭吧,荀蘭是他第一次想要擁入懷裡的女子,遂站起道:「公子所言不虛?」

    「從來不會有人置疑我的話。」宇文泓微笑道,「不過荀蘭願不願意嫁你為妾,就得看她了。」手指向荀真。

    荀真的面容一肅,把姑姑攙和進來不是她所願,沉吟片刻後,站起道:「魏公子,我不想拿姑姑做交易,相信魏公子也不是那種把姑姑論斤兩來稱的俗人,若是要犧牲姑姑的幸福才能讓我在短時間內籌到大量的葛布,那我寧可不要,姑姑是親人,不是棋子。」

    說完,她起身朝魏綸微微一福,然後看向宇文泓,「公子,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不等宇文泓有所答應,她轉身離去。

    魏綸沒想到荀真竟是如此剛烈的態度,她對荀蘭的親情讓他動容,若讓荀蘭知道他就這樣看她惟一的親人出事,那他憑什麼說愛她?看她就這樣要出魏家正堂,他忙追上去道:「阿蘭的侄女,你先別走,就衝著你喊我一聲魏大叔,今天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荀真立刻轉身看向此刻大義凜然的魏綸,喜道:「魏大叔,此話當真?荀真此次只有靠魏大叔才能度過難關了,魏大叔的恩情,我沒齒難忘,回頭一定好好地跟姑姑說。」

    魏綸聽到她的話,頓時一臉愣然,好像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是哪兒,他……好像掉進什麼陷阱裡了?

    「阿蘭……的侄女,你不用如此……激動……」

    宇文泓卻是差點要笑出來,不過若是這會兒笑出來肯定要得罪那小氣的女人,惟有死忍著,原來不是他一個人會上她這種當,一招以退為進她總是用得恰到好處,既沒割地賠款,又能達成目的,嗯,拉到難友的心情不錯,不過仍同情地看了眼魏綸。

    荀真臉上的喜色一收,正色道:「魏大叔,時間不宜遲,這布料我今夜就要,天亮前就要搬進尚工局的庫房裡。」

    魏綸皺緊眉頭,時間很緊,容不得他多想,遂把家中的得力管家招來,解下身上代表魏家的玉珮,「拿這個去,派人趕緊到各大布商處,即調葛布一用,至於金錢,就說明兒我會親自上門解付,要在兩個時辰內把布料運到魏家的庫房,都聽清楚了嗎?」

    魏家的管家瞄了眼客人,既然是家主吩咐的,惟有接過玉珮,道:「老奴明白,即刻去辦。」

    荀真看到魏綸的吩咐一條接一條的下,心中鬆了一口氣,臉色漸漸和緩,不再那麼緊繃。

    宇文泓上前牽著她的手坐回椅上。

    「這回放心了吧?」

    「這布還沒運到宮裡,我哪能放下心來?」

    荀真苦笑了一下,即使是東宮太子也不見得事事順心,就拿前天遇襲的事情來說,宇文泓這太子當得也不舒心。

    等魏綸告一段落後,荀真站起來朝魏綸感激地行了一禮,「魏大叔的幫助,荀真感激不盡,再說荀真是不會讓你虧銀子的。」

    「怎麼,難不成你還有銀子付給我?當然以公子的身份,這銀子也只是區區小數目。」魏綸笑道,大膽地指了指宇文泓。

    「公子再有錢也與我有何相干?我是說自有人會付你銀子。」荀真認真道。

    魏綸不解地眨著眼,這筆生意他準備是虧了的,壓根連成本也沒想過能收回,只因她是阿蘭的侄女。

    荀真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這回總算可以品一品魏家這帝京首富家的茶葉了,茶香在嘴裡擴散,不錯,好茶。

    一會兒,外頭的小廝進來稟報,說是陶家布行的三姑娘來了,魏綸這才明白荀真為什麼說會有人付銀子。

    不多時,一名身著穿花雲紋蝴蝶蘭罩衫,下著素色百合裙,腳下一雙描金繪花粉色繡鞋,梳著時下流行的雲髻,插著素雅的珍珠寶簪,用紅繩繫著散發,耳垂明月鐺,項掛金紋鑲玉的瓔珞圈,年約十**歲的臉容卻有頗具美色,正由家下僕人護送進來。

    此人正是陶家布行老掌櫃的三女兒陶英知。

    一進來看到這裡的氣氛融洽,她那緊繃的臉色這才緩下來,雖然這三個人她都不認識,但這次卻是救了陶家十幾口人的性命,盈盈一拜,然後憑直覺與年齡認出魏綸,「魏爺的大恩,陶家沒齒難忘,我爹現在臥病在床,那個不肖子攜款出逃了。」接過身後僕人手中的錦盒,「魏爺,這是我與我娘的首飾和幾百畝良田的地契,權當給魏爺抵這次的貨款。」

    「小姐……」那個捧著錦盒的侍女垂淚喚了一聲,這都是夫人和小姐最後的錢財啊。

    陶英知怒喝道:「哭什麼哭?這次若不是魏爺大方,我們都要掉腦袋,這些俗物不也一樣沒用。」把那錦盒擱在案上。

    爹常說她是女子不讓她插手生意上的事情,即使她一再反對,爹寧願抽她鞭子也不妥協,反而過繼了那個白眼狼,現在好了,居然被那畜生與後院姨娘偷情的事情氣病了,臥床說不出話來,這才讓那白眼狼得了好處,胡亂作為,害得全家差點問斬。

    這個女子倒是有很大的氣魄,隱隱讓人折服。

    陶英知看了一眼在場的惟一女子,身上所穿的紫色宮裝暗示了她的身份,接著上前一拜,「荀掌制,陶家這次差點害了荀掌制,英知在此向荀掌制賠禮道歉,這都是我那個害人精大哥的所作所為。」恨的是居然還不能報官把那人抓回來,惟有暗中把氣忍下了。

    荀真頗喜歡這陶家這姑娘的,夠氣魄,忙上前扶她起身,「陶姑娘,這次的事我們都被人擺了一道,客氣的話就不要說了,你放心,陶家那個繼子一定會抓回來的,不能讓他害了我們而自己逍遙法外。」

    此事她與宇文泓通過氣,宇文泓也當即派人去追回陶家那個畜生。

    陶英知沒想到荀真是如此通情達理,並沒有破口大罵,還要幫他們家追回那畜生,本來接到荀真的信時,家裡亂成一鍋粥,娘也跟著病了,惟有她能挺身而出解決事情,感激地握著荀真的手,「荀掌制對陶家的大恩我永遠銘記,若那畜生找到,這次定讓我爹上表宗祠,由族裡定罪懲戒。」

    魏綸覺得那一盒珠寶與地契其實頗為沉重,他與陶家並沒有過多的交情,只是可惜了這百年老店,思忖片刻,「陶姑娘,你們陶家以後有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家中總要有男子撐起門戶,我已打算招贅,現在惟有把庫存的貨低價盤出去籌那周轉的銀子,看看能不能把店撐起來?」陶英知道。

    荀真覺得陶家老東家的想法與父親生前是一樣的,出事後,陶英知這個女兒身卻能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挽救家族於水火之中,就這魄力很多男子都不具備,遂朝宇文泓看了一眼。

    宇文泓知道荀真的想法,可那是陶英知的事情,他不太想攙和,女子要撐起門戶不容易,這樣做不一定是對她好,眼神中還是不贊成居多。

    荀真的眼神也傳達了這麼一個信息,這麼一個夜晚能獨自前來的女子,也會有這能力支撐家門。

    魏綸看了一眼這兩人的眉來眼去,頓時也知道荀真的想法,忖了忖,遂不等宇文泓施壓,著人把那錦盒交回給陶英知,「陶姑娘,這個你先拿回去,等你家的銀子周轉過來,再付也不遲。」

    陶英知本做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這魏綸卻是如此好說話,「魏爺,這可怎生使得?」

    「陶姑娘,女子行商還是多有不便,陶姑娘往後還是要三思,再說招贅之事要盡快,沒有男子支撐的門戶,是很難讓宗族站在你這一邊。」畢竟薑還是老的辣,魏綸這話是說到點子上了。

    陶英知怔了怔,她這麼說也是情急之下做的決定,沒想得那麼詳細,魏綸的提醒讓她如醍醐灌頂,「魏爺這一舉動,我也不會矯情地拒絕,畢竟對於陶家而言這是最後的資本,但是今日我也會立下借據,他日一定把款項還給魏爺。」

    魏綸會那麼做是賣面子給宇文泓與荀真,所以當下就拒絕了立字據,無奈這陶家三姑娘一再堅持,這才喚人前來寫字據,陶英知掏出父親的印鑒蓋下,至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荀真最後沒想到的是,陶家最後傳出來的消息卻不是三姑娘招贅,而是陶家找回了老爺的私生子,最後入族譜在大夫人的名下,名陶應知,由私生子執掌家中大權,正是眼下這個陶英知。

    四更天時,皇宮的值班房,方瑾正挾著一筷子菜喂到那禁衛軍統領薜子行嘴裡,美艷的臉上媚笑道:「好吃不?這可是我親自拜託姑姑做的,我姑姑這司膳別的不說,手藝那可是一等一,前年做的全鹿宴就連陛下都讚不絕口。」

    薜子行長得倒虎背熊腰,臉相卻頗為英俊,不然哪裡入得方瑾的眼,此時正一把抱著方瑾坐在懷中,親了親,「果然美味,我的小乖乖,讓爺好好疼疼。」

    方瑾一扭腰,笑著道:「來追我啊,追到就讓你親。」甩著手中的絹帕,一陣香風飄向薜子行的鼻中。

    頓時一個跑一個追,在這不大的房子裡玩得起興,才不過兩下來回,方瑾就被薜子行一把抱在懷裡,頭被他用力的一轉,然後就親到她的唇上,大手更是伸進她的衣襟內揉捏起來。

    方瑾也熱情地回吻他,身子更是往他的懷中靠去,早已是一副情動的樣子,反正只要不出事,開心一下又有何妨,宮女的日子太苦悶了。

    薜子行把方瑾的衣襟一扯,埋頭就在那軟玉溫香中尋寶,方瑾情動地抱著他的頭,「嗯……別咬得那麼用勁……我疼……」

    一時間房裡春意盎然,香艷誘人。

    就在裡面兩人打得火熱之際,門被人在外推開,宇文泓帶著孫大通進來,看了一眼那凌亂的衣物及案上交纏的人影,冷冷道:「難怪孤在外喚了這麼久也沒人應,原來你在此正做那苟且之事。」

    方瑾嚇得趕緊一把推開薜子行,拿衣物把自己的身子掩了起來,跪下發抖道:「殿下,請饒了奴婢,奴婢不是有心觸犯宮規的。」

    「你是哪一局的人?」孫大通喝道。

    方瑾縮著頭,囁嚅著嘴唇道:「奴婢是尚儀局的宮女,好公公,您別把此事告知我們王尚儀,不然我就要倒大霉了……」

    薜子行這才驚醒過來,竟赤條條地跪下來,額冒冷汗,「殿下,臣……不是有心觸犯宮規,只是與她情不自禁而已,還請殿下寬宥則個。」

    果然上得山多終遇虎。

    在外的荀真正要踏進去,宇文泓聽到她那細微的腳步聲,頓時身子一擋,抓住她的手硬是按在身後,不讓他看見薜子行那赤身**的樣子,喝了一句,「還不趕緊穿上衣物。」

    薜子行趕緊抓住衣物穿戴起來,手忙腳亂的,方瑾也一把抓著自己的衣物躲到案後穿起來。

    「起來,悄悄打開宮門,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用你自己信得過的人,事後若讓孤聽到一點風聲,你就準備人頭落地吧,穢亂宮廷可是重罪。」宇文泓冷聲道。

    薜子行這才知道太子用得上自己,額頭的冷汗這才稍微揩去,只要還用得上那就不用害怕,「是,臣一定謹遵殿下的旨意。」抬頭看到宇文泓拉著一個看不清楚的女人出去,這才敢喘一口氣。

    看那服飾應該是宮女,沒想到太子也好這一口,想來皇宮裡這種事真的多不勝數,尤其想到晚上巡視的時候,總能聽到不少哼哼聲,回頭看到方瑾被嚇得不輕,忙抱她在懷吻了吻,「別怕,太子不會把我們的事說出去,只要我辦好差事。」

    「子行。」方瑾感動地抱著他的頭,低頭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個吻,「你先去忙,我這就回去。」

    薜子行摸了摸她的秀髮,這才起身離去,因此沒有看到身後女人那一抹燦爛的微笑。

    今夜的事情辦得差不多,宇文泓看了看那悄悄運布進來的人已經往尚工局的庫房而去,這才有些興致地拉著荀真的手走在皇宮內院中,「怎麼還想得這一出來?就這樣不信孤有能力把布運到宮裡嗎?」此時他的心情甚好,在後面抱著荀真的腰,頭擱在她的肩上問道。

    荀真對於這親熱的姿勢有幾分排斥,但又推拒不了他的身子,惟有任他抱著,「不是不信殿下的能力。」頓了頓,她的眼睛看向天邊那漸漸浮起的雲彩,語氣很輕很柔,這緊張的一夜終將過去。

    「您雖然貴為太子,但若是讓人抓住把柄參您一本也是有可能的,我不想害了殿下,若只是出入還好說,半夜運布動靜太大,再說那統領萬一有異心呢?所以才會求瑾兒幫忙演這一出,一來他們是真有私情,二來讓您能拿捏住那統領,不讓他生事。」

    從昨天的襲殺事件中讓荀真見到了一個不同於平日高高在上的宇文泓,那在水中護著她,背著她走在山中夜色的人又怎麼會不讓她動容?

    這樣為他著想的荀真,讓宇文泓的眼睛一熱,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只有身處高位的人才會明瞭,從記事起,他就只是一個人,孫大通再怎樣的恭敬,那都是下人,母后就像那天邊的雲彩,時陰時晴,父皇更不用說,還有那個人,就像石雕一樣只有一副冰冷的面容。

    「荀真。」此時他眼裡的熱度不同於平日,帶著一抹動人心弦的味道,他的手板過荀真的頭低頭吻上她的紅唇。

    被他熾熱的眼神直視而愣神的荀真被那冰冷而又柔軟的唇壓上,輾轉吸吮之際,驚回了意識,竟趁他不備一把推開他,然後看著他憤然道:「殿下,請您不要這樣。」

    「為什麼?你對孤是有感覺的。」宇文泓一把抓住她的手,為什麼她會那麼排斥他的碰觸?此時他竟有受傷的感覺。

    荀真直視他的眼,「那會讓奴婢覺得廉價,好像是用這一切換來殿下的幫助,奴婢寧願殿下是出於奴婢是荀家後人的身份才伸出援手,也不願是這樣的。」

    宇文泓定定地看著直視他的紅顏,他們經歷過昨天的襲殺,他以為她多多少少會接受他的碰觸,卻沒想到她仍是這樣,他的眼裡漸漸地變得冰冷起來。

    被他這樣看著,荀真的心裡不知為何竟有幾分難過,時間彷彿就此停住了,半晌後,荀真才再度道:「殿下,您會對奴婢有這種親熱的舉動,是出於好玩還是喜愛,您知道嗎?若只是好玩就請站在奴婢的立場上考慮一下。」

    原本已經相當不快的宇文泓準備動怒,但聽到她這問話,竟怔住了,他到底對她抱著怎樣的心態?除了在意之外?

    正在對恃的兩人,突然聽到孫大通快速奔來的腳步聲,「殿下,已經辦妥了,一切都安置好了,現在那批廢布已經運出宮。」

    薜子行也在一旁行禮,「殿下,還有何吩咐?」

    宇文泓這才轉頭,道:「薜統領,辦得不錯,孫大通,給薜統領看賞,記得嘴巴要嚴密。」

    孫大通會意地把塞了幾張銀票給薜子行,薜子行驚喜地謝恩,有這幾張銀票更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宇文泓走了幾步,這才發現荀真仍站在原地,於是回頭冷聲道:「還站在那兒幹什麼?」

    荀真以為他會動怒,然後又像那回一樣動粗,哪知他卻是這樣轉身離去?欣喜之餘心中的失落也悄然而生,「殿下,奴婢這就來。」

    荀真與宇文泓分手之後,在回六局的路途中,看到方瑾正蹲坐在一旁等她,遂趕忙上前,「瑾兒?」

    方瑾一看到她忙站起來,一臉急道:「怎樣?都辦完了?」想到今天入夜時荀真來尋她的急切樣,現在還後怕,從沒見過冷靜自持的荀真會那樣的失態。

    「都妥當了。」荀真道,然後內疚地看了眼方瑾,「瑾兒,這次還要你冒這樣的風險,我……」

    方瑾灑脫地道:「再說些見外的話,下回就不理你了,我那算什麼事?整個六局裡的人就數我那尚儀局的宮女最是風騷,哪個沒相好的?只是找的人有高有低,大家只是圖一時快樂而已,難道連老死也沒聞過男人味?那豈不虧死?這又是那些沒玩意兒的太監不能比擬的。」

    荀真見她說得出格,臉色頓時通紅,「瑾兒,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幫了我大忙,只是若薜統領知曉你算計他,會不會讓你們情變?」

    比荀真高了一個頭的方瑾一把勾住荀真的肩,「男人不常說一句話,什麼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切,我卻偏要說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

    能得這樣的姐妹相助確是荀真之幸,感謝的話不多說了,說多就會顯得虛偽,「瑾兒,你也要小心才行。」

    「得了,不用對我操心,只要你家殿下不把我供出去,我還能有什麼事?」方瑾笑道。

    「什麼叫我家殿下?我跟他又沒有特殊的關係?」荀真不滿地反駁。

    「都這樣了還叫沒特殊的關係?要不他怎麼會這樣幫你?真兒,你是不是跟那許悠跟傻了?整個六局就你們尚工局最是封閉保守,太子殿下耶,我剛剛那一瞄,簡直帥得如天人般,你居然還暴殮天物,換成我,早就衝上去啃個乾淨了。」方瑾搖著頭一副她很不爭氣的樣子。

    荀真哭笑不得,她於宇文泓是有用的棋子,要不然還真以為自己魅力無限啊,又不是瑾兒這自戀狂,「好了,別再說些替我可惜這樣的話,我可不愛聽。天就要亮了,你趕緊回去補補眠,對了,瑾兒,你可得千萬當心,別弄出人命來。」

    方瑾雖然聽她說得隱晦,但卻是一聽即明,臉上一紅,「我知道了,這種事不用你教,你呀準備當老處女吧。」然後似想到什麼事,又與荀真耳語了幾句,分手時,還是有幾分憂心地道:「自個兒當心些。」

    荀真點點頭,這才與方瑾分開,返回尚工局的庫房,這還是要自己親自查看一下才能放心,看到莊翠娥正在那兒清點,「怎麼樣?數量沒錯吧?我可是親自點過了。」

    「剛剛好,一匹也沒差。」莊翠娥鬆了一口氣道,從昨天到今日凌晨那擔著的心才放回原位,打趣了一句,「屬下覺得這空氣聞著都是香的。」

    「對了,你守在這兒沒人發覺吧?」

    「夜都深了,該睡的都睡了,她們都想著明天的好戲呢,哪裡還有心神留意我們的舉動?」莊翠娥笑道。

    「那就好,我就等著天亮後看她們的大戲如何開幕?」荀真冷冷地道,眼裡的光芒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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