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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尋求對策 文 / 築夢者

    莊翠娥也驚呆了,這時候哪還顧得上說話,趕緊打開其他的布匹,一把抽出布角,使勁往兩邊一拉,竟然脆弱不堪,瞬間就裂開了,眼睛都瞪大了,忙又翻開其他的來查驗。

    「沒用的,這次進的布都不能用。」荀真閉上眼睛沉痛道,「我們被人擺了一道,這些布料的絲線上染上了桃膠,所以不經拉扯,況且這次要做的是下等宮女的冬衣,她們要勞作,就更不能用。」

    「掌制大人,這都是屬下的錯,昨天只是看到外表沒有問題,而且我們驗的那匹布韌性很好,哪曾想其他的布料卻是這般?」莊翠娥覺得自己難辭其咎,「若是昨天沒收他們的布還好說,只是屬下想他們能提前交貨,那可是好事,所以這才收進庫房。」

    此時,莊翠娥把手中的布匹甩開,臉上的懊惱無以言表,半晌沒聽到荀真說話,咬咬牙朝荀真道:「掌制大人,屬下願負全責,定不讓她們追究到您的身上。」

    「莊姨,現在說這話還有意義嗎?況且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這法子隱蔽得很,若不是我聽到陶家內部起的風波,也不會聯想到這上面,就算是我在也會著了他們的道。」荀真低聲惱道,思忖片刻後,「你出去替下那守庫房的人,就說這裡我們親自照料,若是有疑問,就說是尚工大人吩咐的。」

    她的雙眼緊緊地盯著莊翠娥看,那漸漸表現出來的威嚴與沉穩讓莊翠娥的頭腦也慢慢冷靜下來。

    「是,掌制大人。」莊翠娥知道現在要守住這批布料,不讓有心人得知實際的情況,給荀真爭取時間。

    庫房裡只有荀真一人在那兒冥思苦想,一定要想個法子遮掩過去,這是她第一次經辦的事情,若是搞砸了,那她這掌制之位就會受到置疑,現在封鎖這批布料可能也遲了?雙手掩著臉。

    越往下想,她就越覺得身子發寒,頭不禁有些微暈眩,沿著那些堆積的布料滑下,坐到地上。

    鍾掌珍的住所,金司制一臉孤傲地走了進來,看了眼那豐盛的菜餚,皮笑肉不笑,「鍾掌珍這麼大手筆弄這宴席,我可擔當不起,你討好我沒什麼用?你的直屬上司可不是我。」

    案桌上擺有炙雞、清蒸魚、烤鴨、四色丸子、獅子頭、鮮嫩牛脯、一道上湯清菜、還有秋蟹,可謂豐富至極,看得出鍾掌珍是花了不少銀子的,不然置辦不出這樣一個席面來。

    莫華依笑著起身相迎,扶著金司制入席,然後道:「司制大人這話差矣,我們掌珍大人請您來,自然有事相商。」

    鍾掌珍親自給金司制斟了一杯酒,「司制大人是不是不給屬下這個面子?屬下也沒想要從司制大人這兒得到什麼好處,無非就是一片孝心而已。」

    「打住,無功不受祿,你這孝心我可受不起。」金司制看了眼酒杯,笑得諷刺,眼中有著瞭然,在六局中混,少點心眼都不行。

    鍾掌珍舉起酒杯先乾為敬,亮了亮酒杯,「司制大人何必防我防得這麼緊?雖然屬下不比司制大人的位高權重,可也是有心交好。」

    「你不說明來意,這席我還真不好吃。」金司制例來十分謹慎小心,不會貪這一點口腹之慾就做出有失理智的行為。

    鍾掌珍與莫華依交換了一個眼神,以為這酒席容易辦的嗎?若不是與尚食局的典膳有交情,不然還弄不來呢?

    莫華依這才起身進去裡屋,把一塊布料拿出來遞給金司制,「司制大人請看一看這個再說?」

    金司制瞄了一眼莫華依,這位謝司制的侄女以前可是高傲得很,不過後台一垮,也得馬死落地走,接過來一看,「這有什麼問題?這葛布用料不錯,織成這樣算是上等了。」

    「司制大人再仔細看看?」莫華依笑得有些令人發毛地道。

    金司制看她笑容古怪,心裡也存疑起來,左右翻看了半晌,這布真沒看出什麼問題來?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用力拉扯起來,這布「嘶」的一聲裂開,「這布上有貓膩。」

    她的眼睛嚴厲地看著鍾掌珍與莫華依。

    「這布上的線頭浸過桃膠,所以外表光滑甚是可喜,卻是萬萬不能裁衣的。」莫華依接口道。

    金司制的心裡已經是閃過數道念頭,他們拿這樣一塊布料給她看有何意?突然聯想到荀真的差事,「這是荀掌制這次進的葛布?」

    「司制大人好眼力。」鍾掌珍給挾了一塊烤鴨放到金司製麵前的小碟子。

    金司制看也不看席面上的菜,把手中的葛布丟開,「此事與我何干?她辦砸了差事自有尚工大人處罰。」

    「尚工大人偏愛她,司制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莫華依撩了撩鬢邊的碎發,若不是姑姑垮台了,這掌制之位如何輪到荀真?

    「即使那樣仍也我無干,我傻了才攙和進這事裡頭,你們擺了她一道,那是你們的事。」金司制道,可她的眼睛透露出來的想法卻是恰恰相反。

    莫華依再度道:「司制大人,您是荀真的上司,溫典制視她如妹不可能與我們合作,可您不同,您現在還屈居在尚工大人之下。當然尚工大人正值當年,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空缺出來,就是這樣才危險,荀真再歷練個幾次,建立了威信,他日尚工大人再來個破格提升,她要越過幾個等級成為尚工不是沒可能的,這樣的先例又不是沒有,那位英明的司徒尚宮不就是這樣來的。」

    金司制的眼中光芒突然閃了閃,她敬重許悠,但是不代表她要認可荀真那個丫頭片子,這樣的人存在就是讓人心裡不平衡的,那個羨慕嫉妒恨可以侵噬人心。再說莫華依所說的句句都打在她的心上,司徒慧是個傳奇,難道荀真也要成為下一個傳奇嗎?

    「即使是這樣,尚工大人要壓下來給她時間解決,我們也沒有辦法。」

    「那就不給尚工大人壓下來的機會。」鍾掌珍抬眼緊盯著金司制。

    金司制這回是舉手把一杯酒乾了下去,舉箸挾了好幾筷子菜吃了起來,吃得又急又不雅,可見她內心翻的浪很大,半晌後,「啪」的一聲放下筷子,「你們是怎麼做到的?竟然連桃膠都用上了。」

    鍾掌珍笑著指了指莫華依,「這事我不如她瞭解得透徹。」

    這金司制倒也不糊塗,知道這事情爆發出來牽連甚廣,只怕沒套著狼就先把自己賠進去。

    莫華依道:「那人已第一時間逃了,要不又怎麼會提前交布?明天就是這批布到期的日子,到那時荀真就算想賴也賴不掉,不說別的,交出掌制的位置還是必須的。」這正是她所要的。

    說來這事情還真的是湊巧,莫華依原本也一籌莫展,想要害荀真偏又尋不到機會。好在有那夜把姑姑遺信交給她的黑衣人,在她提供的消息幫助下,她才尋到機會與陶家那個過繼的少東家來往,那個少東家不但人陰沉,心思更是狠辣,一心要置那老東家於死地,而她趁機提出在布料中摻用桃膠,到時候這少東家就帶著銀子跑路,留那個老不死的來頂罪即可,包陶家一家十幾口人都得賠進去。

    當時兩人一拍即合。

    此時莫華依的心情是很舒爽的,這段日子的壓抑、隱忍、傷懷都統統消散,每天在荀真的面前夾著尾巴做人的滋味不好受,而且掌制之位本來就是她的,若不是荀真攪亂了那次的佈局,她不會輸得一無所有。

    她要荀真也從雲端跌落下來。

    金司制聽聞莫華依的話,心裡漸漸地有了主意,看來她們已經佈置好了,而她要做的就是出面與推波助瀾。

    「若害荀真不成,我可在尚工大人心目中裡外不是人了。」這是她的顧慮。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把荀真拉下來,那麼司制大人問鼎尚工的機會豈不是增加了一分?」鍾掌珍挑了挑眉。

    金司制的臉更為陰沉,「那我就信你們一次好了,不過若真出事,醜話說在前頭,我不會顧你們的。」

    「司制大人儘管放開手腳,我們自然是各安天命。」

    鍾掌珍與莫華依兩人都點點頭。

    此時,有人在外敲門,莫華依起身道:「屬下出去看看,兩位大人慢用。」

    拉開門閃身出去,莫華依壓低嗓音道:「如藝,怎樣?」

    「一切順利。」於如藝笑道,「沒想到她們也同意響應我們,那個黑衣人果然說得沒錯。」

    莫華依臉上的欣喜一閃而過,不過仍是眼裡存疑,「如藝,你也沒見清那黑衣人的長相嗎?」她也怕被別人擺了一道。

    「每次接觸,我都看不到她的臉,而且她的穿著也判斷不出到底是哪局的人?」於如藝搖著頭道,「好了,華依,我們別管那麼多,只要這事情辦成,還不夠荀真喝一壺?」

    呂蓉正走過來,看到莫華依與於如藝兩人在喁喁私語,這兩個人又在想什麼害人的主意,「你們在這兒幹什麼?」說完,準備伸手推門進去。

    莫華依一把按住她的手,「掌珍大人讓你去庫房清點赤金的數量?太子殿下及冠禮的赤金冠可是我們掌珍大人接下來最重要的差事,你可別拖後腿。」

    「憑什麼是我去?」呂蓉瞪著莫華依,這個人總是與鍾掌珍兩人合起來欺負她。

    「呂蓉,上司有命令哪有屬下置疑的?」於如藝在一旁嗆聲道,「還是你準備要受罰,那敢情好,華依,你讓掌珍大人把她的罪過上報給尚宮局,自有人來懲治她。」

    呂蓉看了一眼這兩個同鼻孔出氣的人,咬緊牙關道:「好,我這就去,莫華依,你也別太得意了。」

    呂蓉恨恨地轉身離去,在轉身之際,突然聽到裡頭傳出金司制的聲音,鍾掌珍在宴客?但這想法只是轉瞬即逝,忙小跑往庫房而去。

    臨近庫房,見到莊翠娥站在外面的迴廊一臉的沉重,她忙上前道:「莊女史,你怎麼在這兒?」

    「啊?恰好有事。」莊翠娥淡道,不過臉上的神色卻是不太好。

    呂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說話的興致,逕自走開尋那管庫房的人而去,準備打開庫房清點一下赤金的數量及質量,看看夠不夠用?忙完後,與拿鑰匙的人交接完,天已全黑了,正好見到荀真從另一個庫房裡出來,喜道:「真兒,昨兒你去哪了?我都沒見著你。」

    荀真的眼睛有幾分模糊,看了眼前面的人是呂蓉,勉笑道:「是蓉蓉啊,你怎麼在這兒?」

    「切,還不是那個該死的莫華依,總愛支使我幹活,好像她才是掌珍似的,還有那個鐘掌珍更是神密,我跟你說,她偷偷的宴請金司制,好像還不讓我知曉似的……」呂蓉不疑有他的倒苦水,當然免不了八卦一下。

    可偏偏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荀真的柳眉聚了起來,「蓉蓉,你說鍾掌珍宴請金司制?」

    「是啊,怎麼了?」呂蓉睜大眼睛道。

    荀真的眉毛眨了又眨,話到唇邊卻又嚥下去,何必讓蓉蓉擔心?笑著擺手,「沒事,只是好奇她們不同司,湊在一塊幹什麼?」

    「誰知道,這鍾掌珍與莫華依兩人整日都神神秘秘的,誰知道在動什麼歪腦筋?」呂蓉恨恨地道,「啊?都這個時辰了,得了,我還要回去覆命,不然指不定還要受什麼罪?」

    荀真拍拍呂蓉的肩膀,笑著送她離去。

    莊翠娥慢慢走近,「掌制大人,看來這次的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善了的。」她的憂心更甚,若沒收布還能把罪全推到陶家身上。

    荀真的眼中光華閃了閃,看著這濃得化不開的黑夜,「莊姨,懊惱是沒有用的。」

    「掌制大人,不如稟告尚工大人,讓她想想辦法?」莊翠娥有點破釜沉舟道,只要許悠出面,誰敢置疑?

    荀真搖搖頭,「不能驚動尚工大人,若是剛剛沒有聽到蓉蓉說的話,我還真的準備向尚工大人求救,可現在已經不能,不然這事若掀起軒然大波,尚工大人也要負上責任。」

    莊翠娥想了一個下午卻是什麼主意也想不出來,現下更是急切,「那可如何是好?」

    荀真歎息一聲,回頭看了眼那關好的庫房門,「明日就是最後的期限了,根源還在這批布上,得了,莊姨,你先回去用膳。」

    「掌制大人,您要去哪兒?」莊翠娥哽咽道,即使荀真不怪罪她,她也不能原諒自己。

    「去找可以幫我解決這件事的人。」荀真頭也沒回地前行。

    宇文泓在皇帝宇文泰那兒用了晚膳,然後才打道回東宮,無意識地把玩著手中的折扇,這次父皇難得表現出擔心,還把東宮的侍衛頭頭張三久喚去狠罵了一通,再三叮囑他出行要謹慎,並且再度派人到他遇襲的地方去探查,勢必要找出罪魁禍首來。

    柳相也在一旁關心了幾句,還借題發揮一再說京城的治安不妥,理應把九門提督置換下來。

    宇文泓想到這兒低低笑了出來,這九門提督的官階不高,但所用之人卻很關鍵,他的父皇還沒有全昏了頭,當場就拒絕了柳相的提議。

    再後來母后又哭哭啼啼地趕到,一見到他即抱著他痛哭,直說:「皇兒,好在你平安無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母后該怎麼辦?」

    父皇看到髮妻痛哭,難得和顏悅色地勸慰母后,「好了,嫣然,這事已經過去了,皇兒也平安無事,你也放下心來吧。」

    當時的他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母后用帕子抹了抹並沒有多少淚水的眼睛,一臉感慨地看著父皇,「皇上,您知道臣妾就這麼一根獨苗苗,哪能不擔心啊?」

    「母后,你看兒臣不是一切都安好嗎?那些亂臣賊子哪裡能把兒臣的命奪去?父皇是真龍天子,兒臣自然也不差的,三哥,你說是不是?」他看向在一旁不吭聲的三哥。

    三哥笑得有幾分勉強,「太子有父皇的鴻光照耀,哪能被人所害?父皇不知道,當時兒臣趕去的時候,還擔心得直冒冷汗呢?」

    這話讓父皇的表情很是舒展,看向三哥的眼神很是讚賞。

    「嗯,兒臣當時也感動得很,三哥居然親自來尋兒臣,果然還是自家兄弟,對了,三哥,四弟還有一事要提醒你,你那幾個手持弓箭的手下要不得,若不是想著三哥與四弟關係好,四弟還以為三哥準備射殺我呢?當時也嚇得冷汗直冒,看四弟說的都是什麼?三哥哪會存這個心思?」他笑得很是一臉真誠。

    父皇當時原本欣慰的笑容頓時就變了,目光如矩地盯在三哥的身上,好像要把他看出幾個窟窿來。

    柳相卻是瞄了他一眼,接口道:「三皇子是該好好整頓下屬了,若是你去尋時,本來安好的太子殿下的身上突然多出幾枝箭來,那就有口難辯了。」

    三哥此時哪還敢站著,趕緊跪下道:「父皇,兒臣沒有要害太子的意思,都是那幾個不中用的手下,您問問太子,兒臣當時是焦急不已地趕去,昨兒夜裡聽聞太子遇襲,兒臣立刻就帶人去支援。」

    「三哥,趕緊起來,地上涼,大家都是兄弟,四弟能明瞭你的用心,父皇更不會猜疑,只是難為三哥昨兒夜裡這麼晚了還進宮面見父皇,三哥對父皇的孝心,四弟真的要多學學。」

    他表著態,斜睨了一眼父皇,父皇的臉色立刻鐵青起來,哪裡還有剛剛的和顏悅色,當時輪到他在一旁看好戲。

    據孫大通得來的消息,三哥昨天夜裡根本就不在宮裡,也沒見過父皇,那他哪裡得來的消息?要不就是在父皇身邊安插了眼線,這偏偏又是父皇最忌誨的,要不就是他是主謀,所以才能第一時間知道他遇襲的事情?

    三哥當時嚇得直磕頭,不停地道:「父皇,您聽兒臣解釋,兒臣……」

    母后卻是極快上前怒喝道:「三皇兒,昨兒夜裡本宮正與陛下一起,這才得知皇兒遇襲之事?說,你從而得知的,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皇上這兒安插耳目。」

    「母后,我沒有,兒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父皇這兒安插眼線,母后,您要信兒臣……」三哥一邊哭訴一邊膝跪上前抱住父皇的大腿。

    「皇上,臣妾想到心裡都發寒啊,若皇上與皇兒出了什麼事?臣妾往後怎麼辦?還能靠誰去?」母后又開始嚎啕大哭。

    父皇的臉色是難看到極點了,母后的哭訴正是他心中最猜疑的,當場一腳就把三哥踢倒在地,「孽子,在你眼裡還有朕這個父皇?還有你的兄弟?」

    「兒臣沒有,父皇,您要信兒臣啊……」三哥哭得涕淚橫流。

    「父皇,母后,莫要氣壞身子,都是兒臣的不是。」他適時地跪下,「三哥只是一時糊塗罷了。」

    此時,三哥的目光又恨又毒地看向他,但很快就掩去了,可這哪裡瞞得過父皇的眼睛?

    父皇最討厭的就是兒子相爭,眼裡對三哥的厭惡一閃而過,更是再踢了一腳,「孽子,你看看你兄弟,朕怎麼有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兒子?」

    柳相再度拱手,義正辭嚴地道:「皇上,三皇子涉嫌襲殺太子,這可是不臣之心,臣建議,還是嚴查此事為妥。」

    「准奏。」父皇幾乎是從牙齒裡蹦出這兩個字。

    後來,難得慈愛地看著他,留他與母后在華龍宮用膳,當然少不得那個帝王重臣柳相。

    想到這裡,他笑得頗諷刺,三哥這次就算能逃得過去,往後也別想再染指帝位,他所犯最重的罪不是暗中襲殺他,而是敢在華龍宮安插眼線,這可是重罪。

    臨近宮門,看到柳心眉就著宮女提著的燈籠之光蓮步輕移地向前,臉上滿是焦急,「太子殿下可安好?臣女聽聞殿下遇襲嚇得魂不附體。」

    宇文泓示意轎夫停轎,下轎朝柳心眉笑了笑,「讓柳小姐擔心了,孤沒有大礙。」

    「那就好,殿下是大福大貴之人,上天自會庇護。」柳心眉笑得溫婉。

    「都這個時辰了,柳小姐在此候了多久?可曾用膳?」

    「啊?還不曾,自從在姑姑那兒聽聞了殿下遇襲,臣女就急得不得了,哪裡還坐得住?在這兒等殿下有幾個時辰了。」柳心眉羞紅著臉道。

    宇文泓卻是朝孫大通怒喝一句,「裡頭的太監是如何當差的?哪有讓柳小姐在外候著的道理?」

    「殿下息怒,都是他們疏忽了。」孫大通忙彎腰道。

    「柳小姐既然沒用膳,不如就在東宮用吧,孤讓他們傳膳。」宇文泓笑道。

    柳心眉心喜不已,忙道:「那臣女恭敬不如從命。」那端莊的姿態拿捏得非常好。

    宇文泓的嘴角一勾,領頭往東宮而去。

    孫大通卻像不通氣地道:「殿下,老奴見您身上似乎帶傷,要不把溫太醫傳來看看傷勢?」

    「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的。」宇文泓擺手道,「況且柳小姐也在,你提這個是何道理?」

    柳心眉的臉色變了又變,太子身上帶傷還要應酬她,那她現在在東宮做客就是極其不合禮的事情,立時住腳,「殿下,臣女改日再來打擾殿下,沒有考慮周全就前來都是臣女的不是。」

    「柳小姐莫聽這閹人在胡說。」宇文泓笑道,「孤這傷勢沒大礙的。」

    「小傷也是傷,臣女冒昧打擾實是不妥,回姑姑的永德宮再用膳也是一樣的。」柳心眉道,現在這個時候一定要給他留下個溫柔體貼的好形象。

    「那孤就不強留了,孫大通,派人送柳小姐回永德宮,還有,向德妃娘娘致歉。」宇文泓吩咐道。

    柳心眉斂衽行了一禮,這才踏著夜色離去,袖中的手緊握,回頭狠瞪了一眼孫大通,這個該死的閹人,居然這樣說讓她不得不離去。

    宇文泓看了一會兒她的背影,邊走邊隨手解開一枚玉珮拋給孫大通,「這是賞你的。」

    「老奴謝殿下的賞賜。」孫大通忙謝道。

    還沒進東宮的正殿,國丈唐崇禮、太傅嚴翰等人都急忙迎了出來,「殿下?」

    宇文泓笑道:「讓外公,太傅擔心了,有驚無險。」

    國丈唐崇禮官至內閣大學士,與正妻育有一子一女,女兒母儀天下位居中宮,身為外戚倒是風光得很,不過這個老頭卻是極識時務的,一直韜光養晦低調做人,因此頗為得到皇帝的敬重。

    唐崇禮的老眼慈愛的看著這尊貴無比的外孫,「沒事就好,今天聽聞實還嚇出一身冷汗來。」

    「唐大人不用太擔心,殿下的命不會這麼容易被人奪去。」嚴翰笑道,他這個弟子的武藝可是得到荀易的真傳,又怎會那麼隨便就被人殺死?再說東宮還有意藏拙讓人摸不清底細。

    宇文泓是頗為敬重外公唐崇禮的,至少這老頭對待他是一片赤誠之心,因此臉上的笑容真誠得多。

    寒暄了幾句,唐崇禮、嚴翰等人這才告辭離去。

    許冠庭離去前刻意地看了一眼東宮偉岸的容顏,迎上他的目光,點頭致意,眼裡的關懷之意很明顯,心底難免一聲悠長的歎息,果然世事半點不由人。

    宇文泓皺了皺眉,等眾人離去,這才招孫大通上來,「聽說許冠庭的父親重病,可是真的?」

    「老奴聽到的好像是這樣。」孫大通恭敬道,宇文泓會問及這前江南織造的病情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不是不喜歡提到那家人的嗎?

    「你去悄悄安排一下,找個名目,讓溫太醫去給他診治一下。」半晌後,宇文泓捏了捏眉頭,靠在椅背上,然後眼中精光一閃,「別引人注目。」

    孫大通點頭應「是。」

    夜色深沉起來,有人在夜色中狂奔,即使身上的衣衫被秋風吹得有些凌亂,可這也減慢不了她的步伐,夜色中有著烏鴉的叫聲,聽來讓人的心中不禁驚悚起來。

    東宮在望,荀真看到那宮門關了起來,抓起門環叩了起來,可半晌也沒人應聲,她的心一急,忙拍打了起來。

    「是誰?」有小太監打開一道小窗口,看了眼荀真的穿著是一名宮女,況且夜色深了,也看不清她身上的品階,臉上不禁有些鄙視,「夜都深了,你來敲東宮的門有何用意?趕緊滾,不然殿下發作起來你吃不了兜著走。」說完,把那個小窗口關上。

    「公公,我有急事要求見太子殿下,公公……」

    裡面的小太監不搭理。

    荀真從沒有急成這樣的,惟有再度拍打著門扉,「公公,要不你向孫公公稟報一聲,就說荀真求見。」

    「哪來的小宮女?荀真?我還許真呢?快滾。」小太監不屑地道。

    「你若不通報,後果只怕你擔不起。」荀真不禁厲聲道,依她對宇文泓的重要性,她若出事,宇文泓之前的苦心就要付諸東流,拍門的聲音更響,眼看就要有一群侍衛過來,這下心裡更是著急。

    孫大通在臨睡前總會前來查夜,然後才能放心休息,這是他幾十年來的習慣了,剛好踱近大門這兒,突然聽到那拍打聲,眉尖蹙緊,這不是要擾了殿下休息?「哪來的王八羔子?你是死的,還不趕緊去看看?」一腳踢向那背著他正愜意地吃著零嘴的小太監。

    小太監一回頭看到是那嚴厲的孫公公,忙垂手道:「公公。」然後把零嘴收好。

    孫大通平生最恨看到太監做那女人狀,怒眉道:「那玩意兒沒有了,就變成女人了?還不給咱家扔掉,下回再讓咱家碰見,有你的好果子吃,還不去看看是誰?」

    隔著一道厚重的門,荀真彷彿聽到孫大通的聲音,於是更急切地道:「孫公公,我是荀真……」

    「公公,那是個胡亂喊叫的宮女,我這就去趕她走……」小太監道。

    孫大通卻是身子一凜,哪裡還顧得上與小太監說話,親自上前去把大門打開,果然看到荀真一臉急切地站在門外。

    「荀掌制這是怎麼了?」

    荀真窩了一肚子火,看到孫大通竟鬆了一口氣,「孫公公,見著您就好了,我有急事要見一見太子殿下。」然後瞄到那縮肩的小太監,不禁怒道:「這小太監好大的架子,竟連代為通報一聲也不肯?」

    孫大通忙迎荀真進去,回頭一腳踹向小太監的腹部,「沒眼界力的東西,以後見著荀掌制要客氣一點。」

    小太監心裡也委屈著,他哪裡知道這人是誰?惟有跪下道:「公公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荀真現在沒有時間與他耗,急色道:「公公,殿下歇息了嗎?」

    「還沒呢,咱家這就去通傳。」孫大通讓身邊跟著的小太監把荀真領去正殿,自己卻是急忙轉身往宇文泓的寢室而去。

    荀真不疑有他,惟有靜下心來隨小太監到正殿去,很快就有奉茶上來,她也沒心思喝,坐了一會兒,很快就站起來,這金壁輝煌的正殿現在看來更讓人心神不寧。

    宇文泓披著衣服,頭髮散亂地急忙進來,看到她來回不停地走著,「出什麼事了?」這個時辰,她到東宮來肯定是有事,不然昨天夜裡已經生病了,哪還有精神隨處亂走?

    荀真沒留意到他是歇下被叫起的,忙行禮道:「殿下,這東宮的門還真不好進,不過奴婢這個時候來,是求殿下幫忙的。」

    宇文泓皺了皺眉,伸手拉她起來,「到底怎麼了?」

    孫大通在一旁把剛剛的情形說了一遍,宇文泓怒吼一句,「把那壞事的東西打三十大板,掉往他處。」

    荀真哪有心思去管什麼小太監的事情,趕緊道:「殿下還記得陶家布行嗎?」

    「他們的布有問題?」宇文泓也不是傻子,她深夜前來只能是這個環節出了問題。

    荀真也不隱瞞,把那些布料不能用的事情說了出來,更有自己的擔憂,「若不是到萬不得已,奴婢是不會跑這一趟打擾殿下的。」

    宇文泓來回踱了幾下,然後才回頭冷靜地看著她,「你有什麼對策?」

    「奴婢心裡有些想法,不過這需要殿下的幫忙。」荀真如實道。

    「說。」

    「魏家。」

    荀真也不含糊,張口就把想法道出。

    宇文泓思索了片刻,然後轉身指示孫大通悄然安排馬車準備出宮,然後才把外衣穿好,「荀真,你怎麼會想到魏家?」

    荀真這回有求於他,哪裡還顧得上與他鬥嘴?上前幫他整理好身上的穿戴,這才留意到他的狀況,頓時有些訕然地道:「殿下,奴婢是不是打擾您安歇了?」

    「難道孤說打擾了,你就會退回去?」宇文泓挑眉道。

    荀真這回卻是很認真地搖了搖頭,「奴婢現在的處境很是危險,絕不可能退縮回去。」想了想,「奴婢見上回殿下與魏綸說的話裡有玄機,魏家在京城崛起決非偶然,當然魏家有這實力,可是更大的原因卻是背後有人,不然如何能成為皇商?而這人殿下不但知道還很熟。」

    此時,她笑得像隻狐狸一樣,回頭看她的宇文泓想到,不過荀真的觀察力之強還是出乎他的預料,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地道:「荀真,魏家的手中不會有大量的葛布,這點你可想到了?」

    他提出的都是最實際的問題。

    「這方面我考慮到了,只要魏家同意幫忙即可。」荀真道。

    宇文泓聞言,不禁笑了笑,這樣的荀真頗為可愛,就在這時,突然聽到餓肚子的「咕咕」聲響起,站起皺眉看著她,「你還沒用晚膳?」

    荀真聽到肚子的響聲,臉如火燒,看到他的神情嚴厲,吐了吐舌頭,「我忘了,今天在庫房裡呆得太久了,來的時候又太急。」

    宇文泓忙朝一旁的太監道:「快,命人傳膳,就用東宮的小廚房。」

    「是。」

    「殿下,我現在哪有時間用膳?時間很緊,一夜很快就會過去的。」荀真急切道,「忙完再吃也不遲。」

    「不行。」宇文泓拒絕道,在他的眼裡這不算什麼大事,「吃飽了再說。」

    「那就下一碗麵吧。」荀真退而求其次道。

    宇文泓看到她的臉色蒼白,而且愁眉深鎖,可見是極其擔心,然後才吩咐太監趕緊去弄一碗麵來,拉著她的手坐到椅子裡,「你怎麼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昨天還病著,今夜還這麼奔波?」

    不提起昨夜還好,一提起荀真頓時甩開宇文泓的手,起身與他隔了一道椅子坐下,防備道:「殿下,難為奴婢還相信您是正人君子,居然趁奴婢昏迷做出……那種事來……」最後更是又憤又羞地提起。

    宇文泓聽她這麼一提,想到昨天夜裡旖旎的情景來,頓時身下一緊,咳了咳,耳根子紅透道:「那事是孤的不對,孤向你道歉。」

    荀真以為他會矢口否認,哪知他不但承認還出口道歉,這讓她想要責罵他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在心裡生著悶氣,明明被佔便宜的人是她,為什麼不好意思的人也是她?

    一時間氣氛凝滯起來,兩人都沒吭聲。

    一會兒後,孫大通就進來稟報,說是備好馬車了。

    荀真忙跳起來,這回哪裡還顧得上宇文泓是那洪水猛獸,一把拉起他的手,「殿下,我們趕緊走。」

    眼角餘光看到那端面進來的小太監,宇文泓道:「再急也要吃了面再走。」然後讓小太監把麵條端上來。

    荀真不想吃,但看到宇文泓一臉的堅持,不吃就不出發,一把抓住托盤上的筷子,急速把這碗麵條吃下去,吃得太急還差點噎著了。

    宇文泓一臉責備地看著她,輕拍她的背部,「別急。」

    他說不急就不急了,荀真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快速吃了麵條,然後筷子一扔,拉起宇文泓的手就走。

    宇文泓看著兩人相牽的手,嘴角勾起的弧度顯示出他的好心情。

    蒼茫夜色中,一輛馬車悄然駛出皇宮,奔走在無人的大街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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