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一等宮女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失控局面 文 / 築夢者

    荀真忙「呸呸」了幾聲,「殿下真敢說,奴婢又怎會吃殿下的醋?男人三妻四妾多得很,殿下將來的妻妾也將是華國之最,只是可憐殿下將來的太子妃。」

    一想到他將來左擁右抱,她心裡突然覺得不舒服,但是想來與她何干?他又不是她的誰?心情悶悶的,她不想再與他坐在一塊,欲起身離開。

    宇文泓卻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身側,然後傾身看向她,鼻子拱了拱,在她周邊聞了起來,「孤怎麼聞到一股酸味?荀真,你有沒有聞到?哦,原來是你打破了醋酲子,孤就說嘛,荀真,你這張小嘴就愛說謊。」

    那雙墨黑的眼珠子讓荀真失了失神,但一看到他那欠揍的笑容,咬著唇道:「殿下又不是奴婢肚裡的蛔蟲,奴婢自個兒怎麼不知道?再說這種地方的女人大多身經百戰,殿下小心別染上什麼見不得光的病?」一把推開他,起身拍拍衣服。

    「原來你這麼關麼孤的身體健康。」宇文泓突然在身後一把抱住她的腰,「放心,孤沒病,不會傳給你。」

    今晚的宇文泓怎麼像那水火不侵的牛皮似的?荀真有種被氣得跳腳的感覺,「奴婢與殿下又沒有關係,再說那種病也染不到我身上。」作勢欲推開他,好回去看看魏綸與姑姑談得如何了?

    宇文泓卻抱得很緊,今夜的荀真很是可愛,讓他突然很想逗她玩,遂在她耳邊吹氣道:「沒關係?不要緊,那就製造關係,荀真,不如今晚孤就讓你爬上孤的床,如何?孤可以保證孤的身體絕沒有暗病,你要不要試試?」

    荀真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宇文泓還要臉不?這種話也說得出來,做了個敬謝不敏的表情,「殿下不要臉,奴婢還要呢……啊……」

    宇文泓突然收緊手臂,臉色一變道:「你敢罵孤不要臉?」

    荀真被他之前那輕鬆說話的樣子迷惑了,現在看到他又板起臉,輕鬆寫意的表情一收,欲掙開他,冷聲道:「奴婢不敢,殿下快鬆手。」

    「剛想說你大膽了不少,怎麼還這麼怕孤啊?孤剛逗你玩的,像你這種還發育不全的身體孤可不想抱,免得硌手。」宇文泓鬆開手,笑看著她,「怎麼?生氣了?原來你是這麼小氣的人?」

    荀真覺得他的脾氣更怪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想抱?那是誰趁她昏迷時把她全身吻了個遍?心裡詛咒著,「奴婢不是殿下,哪會小氣,況且殿下的事,奴婢哪敢問。」

    「孤來這兒與女人無關,滿意了吧?」宇文泓笑著解釋了一句。

    荀真的眼珠子轉向一邊,胸口那股悶氣漸漸消散了,嘴裡卻道:「是不是與女人有關,也輪不到奴婢問,自有將來的太子妃娘娘來問。」

    宇文泓看著她那想笑又硬忍著的樣子,心情突然大好,牽起她的小手道:「想笑就笑,孤又不是不准你笑。」

    「殿下哪只眼睛看到奴婢要笑?」荀真的嘴卻是死也不鬆口,想要掙脫他的手,他卻握得很緊,反正這人臉皮夠厚,隨他吧。

    荀真的順從讓宇文泓臉上的笑意更深,牽著她柔軟無骨的手漫步在這庭院裡,滿天的星子閃爍而出的星光灑在兩人的身上,添了一層迷離的銀光。

    氣氛十分寧靜美好,桂花香甜味在空氣中瀰漫,荀真看著前方高她許多的身影,這一刻,他像是能為她遮風擋雨似的,她情不自禁地躲在他身後的影子裡,跟在他的身後而行。

    「你在幹嘛?」她怪異的動作還是驚動了宇文泓,回頭看著她道。

    荀真的臉一紅,不好說自己想躲在他的影子後面,目光有幾分游移地道:「沒什麼,突然想到尚工大人的父親,心裡替尚工大人難過,天下最大的悲哀莫過於親人的離世。」此時,她的臉上沒有笑鬧的神情,反而莊重了許多。

    宇文泓的眉頭一皺,握著她的手一緊,停下來看向那桂花樹,「你在許家聽說了他的情況?」

    荀真搖了搖頭,「我畢竟不是許家的人,沒理由衝到後院去看的道理。」突然想到去許家時似乎看到他的馬車,不經意地問,「殿下今兒個是不是去許家了?」

    宇文泓的表情一凝,她怎麼知道的?沉吟了一會兒,「孤本想打算去看看許家老爺子,他的娘曾任皇祖父的奶娘,本應探望一番才是,不過後來不想給許家添亂,於是到了門口卻沒有進去。」

    他的眼眉輕輕地扇了扇,俊容卻看向了遙遠的天際。

    荀真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奴婢今兒個看到了殿下的馬車,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我們尚工大人很是在意殿下呢,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殿下與尚工大人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宇文泓突然鬆開她的手,墨黑的眼珠子定定地看著荀真刻意裝出輕鬆寫意的樣子,兩手圈起一聲不吭的看著她。

    荀真的臉色也漸漸凝重起來,宇文泓這目光看得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奴婢說錯了什麼?殿下要這樣看著我?」

    「荀真,別仗著孤縱容你而越過界,也不要自以為是地說些話來試探孤,許悠應該教過你,知道的秘密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再說孤與她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宇文泓聲音冷冽地道,雙眼更是沒有絲毫溫度。

    荀真屈膝行了個標準的宮禮,微垂著頭道:「殿下的話奴婢會記住,奴婢沒有故意說話試探殿下,殿下誤會了。」

    「不管孤有沒有誤會,荀真,記住今天孤跟你說過的話,把你心裡的小九九收起來,不要隨意再對人說出口,不管那個人是誰。」宇文泓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是。」荀真咬緊下唇道,她會這麼試探他也只是想要證實一些心裡的猜測,然後試著委婉地把那天見到宮闈秘事告之於他。

    太子是她家將來能不能沉冤得雪的關鍵,再說她……也不想看到他被人暗算了,可現在他的態度就像那一盆涼水從天而降,把她那剛燃上來的一點點溫度給降下去了。

    宇文泓今夜的好心情隨之消散,俊臉轉向陰影中的孫大通,喝了一句,「孫大通,天快亮了,準備回宮。」然後沒再看向荀真,而是抬腳轉身就離去。

    孫大通看了看天色,現在離天亮還早呢,不過看到殿下的神情緊繃,二話不說趕緊就派人去把馬車備好。

    荀真這才慢慢起身,咬著唇看著他俊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簾,這人的脾氣真不好捉摸,也罷,他的事又與她無關,她賭氣地想,也迅速轉身離去。

    孫大通看著這兩人向相反方向而行,心裡叫苦連天,這是何苦來哉?本來多和諧融洽的氣氛啊,怎麼就弄成不歡而散了呢?小心跟在宇文泓的身後,斟酌了半晌,這才道:「殿下這態度讓荀掌制怎麼想?她也許是一番好意,沒有其他的心思。」

    宇文泓緊繃的臉色這才有所鬆動,回頭只看到那一抹消失的俏影,「你知道什麼?若孤不這麼嚴厲與她說話,哪天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把話拿去問人,若傳到母后的耳裡,她焉能得好?」

    孫大通心裡一震,殿下居然是這樣的心思,「荀掌制看來不是口疏的人,只怕現在又要惱殿下了。」

    宇文泓聞言,眉尖輕皺,然後背著手緩步輕踱著,「她只是一時氣惱而已,過兩日就沒事了,荀真不是個小心眼斤斤計較的女人。」

    孫大通可不作如是想,女人若計較起來,可是讓男人吃不了兜著走,「殿下對荀掌制真好。」

    宇文泓的表情一愣,他對荀真好?突然苦笑了一下,「只怕惟有你會做如是想,她可不會這麼想。」在她的心裡,他只怕是全天底下最難捉摸的人,也是最不可理喻之人。

    穿過了一個轉角,荀真再回頭看去時,哪裡還有宇文泓的影子,跺了跺腳,這才小跑著離去,剛剛那個陪著她在星夜下踢小石子,牽著她的手漫步在花園裡的男子只怕是她自己做的夢,他那人又怎麼會陪她做這種事?還真以為自己是他的什麼人?

    自嘲地笑了笑,踩著夜色朝屋子而去,此時外面傳來了更夫「天干物燥,小心火燭」的聲音,然後敲了三下,三更天了,她看了看閃爍的星子,然後收起心事往屋子而去。

    她輕敲了敲門,是魏綸親自來開門,看到荀真笑了笑。

    荀真小心地道:「成了?」

    「侄女的好意成全,姑父可不會忘了。」魏綸作揖道。

    荀真一跳,「別,魏大叔還是留著吧,只要記住往後待姑姑好,不許人欺負她就成了。」

    荀蘭一聽到她的聲音,鼓著腮幫子上前揪著荀真的耳朵道:「好啊,居然夥同外人來算計你姑姑,真兒,你的膽子可真大。」

    荀真的耳朵並沒有被揪痛,但卻做出一副很痛的樣子,「姑姑,鬆手,快點鬆手,我疼……」假意擠出幾滴淚珠子。

    荀蘭這才趕緊鬆手,給她揉了揉耳朵,急色道:「真兒,我又沒用勁,真的很痛嗎?都是姑姑不好,姑姑給你找藥油去……」匆匆欲尋那藥油。

    荀真一把拉住荀蘭,咧開嘴笑道:「姑姑真好騙,真兒是誑你的。」

    荀蘭在她的頭頂上敲了一記,板著臉唬道:「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竟然拿姑姑來開玩笑。」

    「好姑姑。」荀真抱著她的手腕拖她進去裡面坐,然後招呼魏綸道:「魏大叔別站著,我們來談談,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姑姑?」

    魏綸瞄到荀蘭的臉色緋紅,心中搖蕩了一下,但想到荀真還在,忙收回心神,跟在後面道:「我在郊外有一處別莊,打算跟徐媽媽打過招呼後,將阿蘭接到那兒住下,然後給她另辦良民的戶籍,只是要委屈阿蘭做小,不過會辦個納妾儀式……」

    「魏夫人那兒,魏大叔打算怎麼辦?」荀真道。

    魏綸俊朗的面容頓時冷了下來,「她,侄女不用擔心,我自會安頓好。」

    「有魏大叔一句話,我就更放心了,都三更天了,魏大叔不若先離去,留我們姑侄好好聊幾句。」荀真就怕他處理不好妻妾的關係,將來讓姑姑在魏家過得委屈,現在看他也明白了自己的話意,遂笑著逐客。

    魏綸深情地看了眼荀蘭,這才有幾分不捨地起身先離去。

    相聚的時光總是很快就過去,荀真回到許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被下人帶到許悠的住所,一路上自然少不了打量一下許家的建築。

    許悠這處院子非常雅致,紅木雕花鏤空的椅子配上那典雅的杌子,屋子裡的鏤空半圓拱門掛著飄逸的輕紗,讓人看來賞心悅目,反而是一臉憔悴的許悠破壞了這份美感。

    荀真沒有心思再打量屋子的佈置,急忙奔前,「尚工大人,您怎麼了?難道是許老太爺他……」

    許悠綻出一抹笑地拉著她的手坐到炕桌旁,「雖然昨兒驚險萬分,萬幸還是跨過去了,我可能要在宮外再住一日,你的差事不能拖,先行回宮。那金線我看過了,品質是一等一的好,魏家還是藏私了。」

    荀真這才輕呼出一口氣,「這就好,屬下還怕聽到不好的消息,尚工大人放心,屬下自行拿著令牌回宮即可……」

    未待荀真把話說完,外面就有許家的丫鬟快速地衝進來,腳步很重,「悠小姐不好了,老太爺他快不行了……」

    「什麼?」許悠捧起茶碗正要喝,突然就聽到了這個噩耗,手裡的茶碗頓時摔到地上,忙一臉慌張地起身向許老太爺的院子奔去。

    「尚工大人……」荀真也忙跟上去,心裡一沉,看來許老太爺這回真的是回天乏術了,一路上也沒有人攔她,不管是主子還是奴僕都亂成了一鍋粥。

    荀真隨許悠進到那飄滿藥香的許老太爺的屋子,然後看到平日總是冷淡神色的許悠撲到已經病入膏肓的老太爺身上,「爹,爹……」

    而旁邊的孝子賢孫都開始放聲痛哭,倚在門框處看著的荀真卻是心底一寒,這哭聲有真有假,其中最假的當屬昨日一把推開她的二夫人及其女兒,只是乾嚎著,眼裡哪有淚水,二老爺還好一點,至少是涕淚橫飛的。

    許冠庭一臉沉痛地扶起許悠,「阿悠,不要太難過了……」

    「阿悠……」許老太爺突然喚道。

    許悠推開大哥的攙扶,上前去扶著父親的肩讓他靠在枕上,「爹,阿悠在。」

    許老太爺渾濁的眼睛裡突然變得清明許多,一雙佈滿皺紋的手輕輕地撫在許悠的頭髮上,「阿悠,爹對不起你,害了你半生,還害得你……」

    這許老太爺眼裡的歉疚讓荀真的心裡一顫,該是多大的愧意才讓一個已經快要油盡燈枯的老人有這樣一個表情,想到自己已故的親人,她的眼淚也突然流了下來,掏出帕子剛要抹,這才發現本來要還給宇文泓的那方帕子始終不記得還,現在還在自己手中,竟看得怔癡了。

    「爹,您怎麼說這話,天下哪有父親向兒女道歉的?那都過去了,爹養好身子才是正理……」許悠眼裡含淚道。

    許老太爺輕咳了幾聲,許是迴光返照,臥床有好長一段日子的他竟然現在頗有精神,示意奴僕把其中一個錦盒拿過來,然後那雙皮包骨的老手接過,最後再交到許悠的手中,「阿悠,爹幫不了你脫離宮廷,不過你還有後半生要過,這是我們許家最好的良田,現在爹交給你,讓你後半生也能有所依……」

    「爹,我不要,我只要爹安好……」許悠拒絕著。

    「這是爹給你的,你拿著,冠庭,冠群,今天爹把話放在這兒,這是給你們妹妹的補償……」

    「爹放心,兒子會遵照爹的意思。」許冠庭拱手道。

    而那二老爺許冠群卻是突然跳起來道:「爹,您怎麼這麼做?我們許家最值錢的就是那幾畝良田,現在居然一股腦兒的都給了三妹,您可有考慮一下我們這為人子的心情?」

    跪著的二夫人也不滿地叫囂道:「公爹,別說兒媳說您,您這樣忒偏心了,這事不行,說什麼我們也要請族長來評理,哪有女兒分得家中財產的?她又沒有嫁,不對,她這一輩子也嫁不了人,要那麼多錢財幹什麼?您的孫子要讀書,孫女將來要出閣,哪個不比她需要錢?……」

    「住嘴,二弟妹,這裡哪輪到你說話。」許冠庭的夫人冼氏輕喝了一句。

    「哼,大嫂,你不敢說還不讓我說,這天下沒這道理。」二夫人揮著帕子插腰道。

    「夠了,爹還活著,都給我住嘴。」許冠庭一臉鐵青。

    「什麼叫夠了,現在她說得有錯嗎?」許冠群嗤笑一聲,「你是長子自然繼承大部分家業,更何況你還任著二品官,可我這嫡次子呢,就什麼也沒有?只分得一座宅子並幾個丫鬟就了事?天下沒這麼便宜的事,爹,您可不許這麼偏心,我也是您的兒子……」

    許老太爺氣得手直抖,本來就是出氣多入氣少的狀況,現在更是臉色鐵灰,他一生只得這麼三個兒女,現在女兒因他蹉跎了半生,給點補償也是應該的,沒想到二兒子居然如此混賬,「不孝……子……我一個子兒……也……」頓時一口氣上不來。

    「爹,爹……」許悠忙扶住許老太爺,一臉焦急地給他順氣,「都給我閉嘴,現在是爹重要還是財產重要?」回頭朝二哥夫婦喝了一句。

    許冠群這才罷手,「當然是爹重要,三妹,可你也不該回來拿家裡的財產。」

    許悠狠狠地瞪向這個兄長,若不是怕刺激到爹,她早就說出不要那良田的話來,免得這個兄長總為了那麼一點財產就吵鬧不休,自從她昨天回來後,二哥夫婦就刻意地防著她,不就怕爹偏心留東西給她嗎?

    子孫不肖啊,許老太爺臨終前的心裡那叫個苦啊,「阿悠……那是……給……」

    「爹,您放心,兒是長子,定會按您的遺囑去辦。」許冠庭承諾著。

    「大哥……」

    「二弟,你住住嘴行不行?」許冠庭知道這兄弟平日混賬得很,哪曾想會到這地步?

    「爹,您挺住,我去讓他來見您好不好?」許悠突然俯身在父親的耳朵旁,輕聲道。

    許老太爺那漸漸黯然無光的眼睛突然一亮,顫聲道:「真……的……」

    「唔,女兒這就去叫他來……」許悠知道父親不放心她,為了讓父親安然上路,她還有什麼不能做的?罷了,反正後果她已想好。

    就在她要起身之際,許老太爺枯瘦如柴的手卻是有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眼裡的光采又黯然下來,「不……要……去……阿悠……不要……讓他……為難……其實……」其實他已經派人來關心他了。

    「爹……」許悠哭喊。

    「爹,您快說是不是要收回把良田給三妹的決定?」許冠群催促道。

    許冠庭氣得上前一把捉住二弟的衣襟,「二弟,爹都快不行了,你就不行行好,讓他老人家安然上路?」

    「大伯現在是準備動粗了是不是?」二夫人看到丈夫的衣領被大伯抓住,氣得跳腳,忙想衝上去幫丈夫的忙。

    「二弟妹,你這是要幹什麼?是不是準備火上澆油?」冼氏急道。

    「我要做什麼大嫂會不知曉?」二夫人怒道。

    頓時場面亂了起來,先是二老爺推開兄長,首先動起手來,接著是二夫人向大夫人冼氏發難。

    許老太爺看到這一幕,腦血上湧,半撐起身子想要指著兒子兒媳罵,誰知那舉起來的手只有一下子就倒了下去,而老爺子的身子也半歪著倒在床榻上。

    「爹——」許悠忙大聲喊,然後拚命地掐父親的人中,可無論怎樣,老太爺就那樣了無生氣地倒在床上,「你們還有心思打,爹現在都昏迷不醒了,大哥,快叫大夫來看。」

    許冠庭這才顧不上與兄弟理論,連衣冠也來不及整理,忙衝出去把那溫太醫請進來診脈,好在請得動這太醫院的首席,不然父親熬不過這麼些日子。

    荀真早已是自動讓開,溫太醫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快速地進去內室,給許老太爺診脈,半晌,在許家人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許老已經去了,許大人還是開始辦喪事吧。」

    「爹……」這時候,一群兒女並兒媳婦都跪下來痛哭。

    荀真看到這天人永隔的一幕,淚水也跟著流,擦了又擦,看到許悠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忙上前,「尚工大人節哀,老太爺已經去了……」

    「爹,您不要走,不要拋下阿悠,爹——」許悠失聲痛哭,無論荀真如何拉,她就是撲在父親的遺體上不撒手。

    「尚工大人,您這樣,老太爺看了會不高興的。」荀真哽咽道,只能在一旁勸著。

    許悠聽到荀真那情真意切地勸話,心裡這才好受一些,只是淚水卻是怎樣也阻止不了,父親逝去,待會兒還要讓兄弟穿上壽衣,她這才由著荀真扶起準備先出去。

    許冠群嚎了幾嗓子,看到許悠在荀真的攙扶下準備出去,忙伸手攔著,「三妹,爹給你的良田,你不會真的要收下吧?」

    許悠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著這兄長,像是不認識他一般,以前這兄長再混賬再糊塗,幼時也曾把好吃的給她吃,把好玩的給她玩,怎麼大了就這麼一副自私自利的嘴臉?

    「許家二老爺,現在老太爺剛剛去了,你身為人子不是失聲痛哭,反而在這關頭討要老太爺給尚工大人的良田,你還有良心嗎?」荀真看不過眼了,這樣的親人真是寒人心。

    許冠群冷眼看向荀真,「黃毛丫頭,我不管你在這皇宮裡有著怎樣的職位,但這裡是我許府,就連皇上都不能插手許家的家事,你,更沒有資格說話的份,阿悠,我就是要你一句話……」

    「啪」的一聲,在這哭聲震天的一刻仍然很響。

    眾人停止哭聲側目。

    許冠群捂著自己的半邊臉,瞇起眼睛看著許悠,「許悠,你甩我耳光?」

    「二哥,爹屍骨未寒,你就說出這麼一通混賬話,是不是要讓他老人家走也走得不安心?那良田我不要,你喜歡儘管拿去。」許悠使出渾身的勁說出這幾句話,「荀真,我們走。」

    許冠庭也看不慣這二弟的所作作為,威嚴地瞪了一眼要跳起來的二弟妹,看得那二夫人倒吸一口涼氣,然後一臉嚴肅地道:「阿悠,那是爹給你的,你儘管收下,萬事有我這當大哥的擔待,族裡那兒自有我回話。」

    「大哥,你這是要逼我把事情鬧到族裡去。」許冠群陰深道。

    「辦完了爹的喪事,二弟儘管去。」許冠庭冷冷地瞥了一眼二弟,之前會那樣與他計較無非是怕氣著爹,可結果爹還是被氣死了,然後大聲喝道:「把之前為爹準備的壽衣拿來,所有人都退出去,爹要穿壽衣登極樂世界。」

    荀真這才趕緊扶許悠出去,不屑地看了一眼臉色青紅交錯的許冠群,當兒子當到這份上真是罕見了。

    偏房裡,荀真看到許悠的表情不暢,忙給她揉心口,「尚工大人,請您節哀。」

    許悠拍拍她的手,一臉感激地道:「我沒事。」好在有荀真這丫頭在身邊伴著,她才沒感到那霜凍般的淒涼,「你先回去,出來已經很久了,我最遲明日就會回的。」

    「尚工大人,不如我再多留一天陪陪您?」荀真道。

    許悠搖搖頭,「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你不比我有娘娘的特旨,多留一天對你沒好處。」

    荀真這才帶著淚意起身,在許府下人的帶領下往前走,回頭看去,只見到許家大夫人冼氏趨身上前握住許悠的手開始說話,「小姑,今天此事……」

    她知道這大夫人要說什麼,無非是讓尚工大人告誡她不許把許家兄弟氣死老太爺的事外傳出去,這於許家的名聲不好聽,遂道:「許夫人放心,荀真是局外人,不會亂嚼舌根的。」

    冼氏的心思被人一語道破,臉上尷尬了起來,荀真畢竟是宮裡的人,沒想到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玲瓏心思,頓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許悠卻道:「我這手下最是嘴緊的,大嫂盡可以放心,約束好家下人的口與二嫂的嘴才是正道,只怕最先傳出去的是他們。」

    荀真這才朝許悠點點頭,隨下人出去坐上馬車獨身一人返回宮裡。

    皇宮還是那樣的景致,荀真再看心裡漸起厭惡,那古怪而又不通情理的宮女守則不知道困住了多少人?

    尚工局每天都是緊張忙碌的,現在離那比賽選掌珍的日子不到兩天了,有希望的女史們都摩拳擦掌的準備大顯身手。

    而司制的位置最後許悠宣佈由她代管,暫不會選人,所以其他的高級宮女這才一片安靜,沒有小動作頻頻。

    荀真用過晚膳後,看到錢芳兒正在努力準備掌珍的比賽,反觀莊翠娥卻是全力以赴在宮女冬裝之事上。

    荀真正在趕製太子及冠禮服,莊翠娥卻拿著一大堆禮物推門進來笑道:「掌制大人,這是那群女史送來的禮品,收還是不收?」

    荀真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自打許悠宣佈了那個決定後,天天都有人送禮上門,拒絕了還要送,真是讓人煩不勝煩。「莊姨,把這些禮物都退回去,就說若是再送來,我就記下名字,到時候我那一票就別想要。」

    莊翠娥看到荀真一臉嚴肅,想來她年紀小因此不太在乎錢財,「掌制大人過於清廉了,其實收下也沒壞處,反正到時候那麼多製品中,要投誰不投誰還不是掌制大人自己決斷?」

    「莊姨,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她們平日積下這點錢財也不容易,我明知不會循私,又何必要她們破費?別回頭裡外不是人,還是退回去的好。」荀真笑道,忖了忖,又道:「莊姨,若是你也想要這個位置,我自會幫你。」

    莊翠娥愣了愣,然後才苦笑道,「這不是我東山再起的好時機,掌制大人知道,我是被貶為女史的,若現在削尖腦袋地擠進去,再好的作品也不會得人欣賞,何必自討沒趣,不如在掌制大人這兒好好幹活才是正理。」

    荀真一把拉過莊翠娥的手,「莊姨,若是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幫你重回原位。」

    「有掌制大人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莊翠娥笑道,憑她在尚工局這麼多年的資歷,又豈會看不出荀真心目中已經有人選了,剛剛所問的話僅僅只是試探她,而她的表態也恰到好處,所以荀真最後說的話才是最真心的,這於她可是大益裨處的。

    荀真知道莊翠娥明瞭她的心思,這宮裡的人哪個心思不通透?

    翌日,許悠才回到尚工局,原本硬朗的身子現在看來竟消瘦了許多,而人也沒什麼精神,一回來除了例常的詢問局裡的事務,然後把自己鎖在屋子裡誰也不喚。

    荀真見狀,輕聲歎息,這平復心情還要靠許悠自己,其他人就算想幫也幫不得。

    莫華依卻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於她來說,這次的機會太重要,一點也不能疏忽,即使有那披著斗蓬的人相幫,她也大意不得。

    這日,尚工局自然是熱鬧萬分,就連一些剛剛分進尚工局的小宮女們都擠在門外偷看,一群不是女史的宮女也感興趣地交頭接耳,看看誰最有可能出任掌珍?

    莫華依進門的時候刻意撞了一下呂蓉,然後嘲笑道:「呂蓉,你也有心思競選掌珍啊?就憑你那手藝和粗心大意的處事方事,掌珍之位就不是你能想的,還是趕緊退選為妙。」

    「莫華依,你莫要看不起人,我可不會輸給你。」呂蓉不服氣地道。

    「哼,那就大家騎著毛驢,走著瞧,看看誰能笑到最後。」莫華依昂著頭欲先跨進門內。

    莊翠娥卻伸手攔住,「莫女史,我們掌制大人就在後面,難道你還要搶在前頭進門不成,這與規矩不合吧。」

    莫華依看了眼背後的荀真,嘴角微微冷笑,她讓一讓何妨,也就這一回了,等她當上了掌珍,看這荀真還能不能耍威風?遂往旁邊退去,「掌制大人,您請。」

    荀真看了眼莫華依那高傲的眼睛,「莫女史看來十拿九穩。」

    「托賴,畢竟跟了掌珍大人好長一段日子,也學到不少皮毛。」莫華依微抬眼挑釁一笑。

    荀真也不客氣地回她一個笑容,一把拉住呂蓉的手,「蓉蓉,我們進去。」

    呂蓉被荀真拉進去,回頭朝莫華依擠眉弄眼,莫華依的臉頓時氣得鐵青。

    尚工局的眾人都各站各位等待許悠的到來,其間只有高級宮女們私語了幾句,其他人都是屏住呼息不言語。

    許悠從裡面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樣一副畫面,收起自己內心的哀傷,臉容一如平常那般往那張鏤空花椅坐下,然後由一旁的女史恭敬地上茶,目光看向各有心思的眾人,這才道:「之所以搞這個競賽,是希望新的掌珍更能服眾,大家也無須挖空心思到處鑽營,最後的決斷權是在我手裡,我也只憑作品說話。」

    收了禮品的高級宮女們因為這幾句話微微蹙眉,而送了禮的眼睛都睜大了,按許悠這幾句話來說豈不是白送了?頓時一臉的懊惱,頗有幾分怨恨那幾名收禮的高級宮女,明知這樣還要收她們的禮,人家荀掌制就沒有趁機斂財。

    莫華依一個也沒有送禮,依她對許悠的瞭解,知道這位尚工大人處事最是清明公道,不會隨意給人鑽空子。

    「好了,比賽開始。」許悠下令道。

    女史們一一圍在那長型桌前,把自己之前領取的貴重金屬都取出來,每人取了什麼都有定數,所有材料記載在旁邊的紙片上,然後與成品一一對上,不會讓人趁機貪去多餘的財物。

    突然,外面傳來太監的通傳聲,「貴妃娘娘駕到——」

    許悠微微皺眉,馮貴妃怎麼會到尚工局來?依她的身份不可能前來,起身相迎,著眾人讓開道給馮貴妃進來。

    那如楊柳之姿的馮貴妃在太監的攙扶下緩緩前行,嬌美的五官上滿是笑容,看來頗為親和,親自扶起許悠,「許尚工,不會怪本宮突然而來吧?」

    「娘娘親自前來,奴婢又豈敢相怪?」許悠客氣地道。

    馮貴妃笑得相當溫和,一雙美目轉動,讓人頓覺溫暖萬分,「按禮來說,本宮不該來,只是湊巧了,本宮今兒個聽人說這尚工局有珠寶賽,最近天氣轉冷,本宮正想添幾件珠寶呢?正好借此機會一覽,看看可有讓人眼前一亮的作品。」暗暗施壓。

    許悠聽聞,心裡自是不爽,皇后才有權處理六局事務,這個馮貴妃是來者不善,但打著這樣一個幌子,也不能稟報皇后娘娘前來處理,遂拱手笑道:「娘娘來得正好,奴婢這兒尚缺一名評判呢,由娘娘擔任最是合理。」

    馮貴妃的眼裡喜意一閃,「那本宮就當仁不讓了,這樣吧,本宮就給個采頭,最後勝出者本宮將賞她黃金百兩。」

    頓時一眾女史都倒抽一口涼氣,黃金百兩,這馮貴妃真的是好大的手筆,驚訝過後卻是暗喜於心,對於掌珍之位更是勢在必得。

    荀真瞟了一眼馮貴妃眼裡一閃而過的精光,本來十拿九穩的事情,突然冒出一位貴妃來攪局?心下暗忖。

    有心乎?無意乎?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莫華依,竟見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得意的笑容,這下心裡的懷疑更深。

    莫華依不禁對那披著斗蓬的蒙面人暗暗感激起來,本來她還擔心許悠會不會阻了她的路,誰知道那人卻說,讓她放心,那天自然會有貴人出來助她,沒想到卻是馮貴妃,真是老天都助她。

    許悠再次宣佈讓眾人動手時,司徒尚宮等幾名尚級宮女卻突然來到,這讓尚工局的眾人又一次吃驚,就連馮貴妃都暗暗側目。

    許悠卻是悄然放下心來,朝司徒尚宮道:「幾位姐妹怎麼都到我尚工局來?」

    司徒尚宮領頭朝馮貴妃行禮,「沒想到貴妃娘娘也紆尊降貴前來,奴婢們更是不能落後於人。」一雙媚眼微微流轉,「許尚工,我們可是向皇后娘娘請示過,前來充當評判的,你可不許不應。」

    許悠看了眼馮貴妃,眼裡有著為難。

    打著皇后的旗號,馮貴妃也不好拒絕,遂笑道:「評判多一點更顯公正,許尚工,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實不應拒絕。」

    荀真看著這失控的場面,沒想到最後演變成了這局面。

    ------題外話------

    感謝送給我票票的讀者們!

    若大家手裡還有票票,請支持某夢,給某夢動力,好嗎?謝謝大家!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