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命懸一線 文 / 築夢者
荀真攙扶著宇文泓從秘道進了東宮,鬆了口氣之餘,感覺到肩膀一重,回頭一看,宇文泓的神情很憔悴,像是要暈過去,「殿下,我們到了,忍忍。」
「嗯。」良久,宇文泓模糊應了一聲,努力打起精神,現在回到東宮才是今晚最後的重頭戲,只要挨過這關,一切都好辦。
「殿下?」東宮的輪守侍衛聽到聲響忙過來一看,以為是刺客跑進東宮,手中的劍才剛舉起,然後看到那張熟悉之臉上的精光,這才發現原來是太子。
荀真忙把攙扶著宇文泓的重擔交給侍衛,「孫公公他們回來了沒有?」
正舉著火把的侍衛道:「還沒,我們都謹遵殿下的吩咐,若沒有陛下的旨意,就算外面再吵也不能出去看。」雖然不知道這矮個子是什麼人?但能扶著殿下回來就是自己人。
「先別說了,殿下的傷勢很嚴重,一定趕緊包紮才行。」那攙扶著宇文泓的侍衛趕緊道。
「不行。」宇文泓搖頭道,此時無論如何都要強打起精神來。
荀真的眼裡心疼之意更顯,「您先別說話……」
宇文泓給了她一抹在火光下仍顯蒼白的微笑,「不用擔心……孤……死不了……」遂咳了一會兒,然後才徐徐地吩咐起來,說到一半時似乎力有不逮地猛咳了起來。
荀真忙拿帕子給他抹去嘴角咳出來的血水,恐怕是傷著肺了,噙著一抹淚,「您先別說話,留著體力呆會兒再說,這裡還有我……」
宇文泓的黑眸裡一亮,看了一眼趕來的東宮侍衛頭領張三久,「張三久,今夜……你們都要聽她指揮……若有不從者……孤……事後絕不輕饒……」
荀真對於他的信任,重重地點了點頭,為了不辜負他的信任,她伸手撫摸了一下他蒼白冰涼的臉龐,「您先休息一會兒,無論如何要保持最後的一點清明。」
宇文泓輕點頭,毫無血色的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
一路上荀真都朝一旁的侍衛趕緊吩咐道:「你,趕緊去把太子的服飾尋出來,速度要快,而你,趕緊去備傷藥,以備待會兒所用。」看到那兩名侍衛飛奔而去,才跟身旁皺眉的張三久道:「張大哥,你趕緊去把東宮的侍衛及太監們都集合起來,速度要快,火把也要準備充足,依我看,晉王很快就會帶人趕到……」
張三久不知她要做什麼,愣道:「荀掌制,沒有皇上的號令誰也不能進東宮搜查,今夜外頭的刺客鬧不進東宮來……」晉王要進東宮搜查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張大哥,你先別問,趕緊依我的話去做,只怕晚了殿下就難脫身了……」荀真的臉色異常著急,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若不是他傷得這麼重,不然冒險回東宮也不見得能摘得掉有心人扣的帽子。
張三久見狀,沒再發問,既然殿下讓他們都聽她的號令,那就只能遵命,但他的心下仍存疑,若是孫公公在就好了。
晉王帶著一大隊人馬趕來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了東宮裡火光沖天,人聲鼎沸,嘴角冷冷一笑,趕緊把手中的劍抽出來,握緊劍柄,神情冷峻。
東宮的守門太監一聽到馬蹄聲響,忙把門擋住,「是不是……刺客……」顫著聲音。
「趕緊開門,晉王爺來了。」晉王的手下趕緊出聲道。
那守門太監一聽,拉開門縫果然看到晉王那冷峻的面容,「晉……王……爺……」
「沒用的東西,連句話都說不清楚。」晉王坐在馬上一腳就踢向那守門太監的胸口,「東宮遇賊,趕緊進去保衛太子的安全。」然後一腳踢開那厚實的大門,率先不顧禮儀的闖進去。
「是。」一眾禁衛軍都應聲闖了進去,哪裡還顧得這裡是未來天子的居所?
晉王一進到東宮,就朝身旁的人使了個眼色,他的親信都會意地立刻趁人不注意往東宮深處而去,太子根本就不在東宮,正是栽髒的好時機。
晉王看到東宮裡面喊聲一片,冷笑一聲,父皇遇刺夜,不管太子在不在東宮,這個嫌疑太子要洗清都難。
「走,隨本王進去救太子——」
夜,越深沉,打鬥之聲就越響。
荀真早已換上了合身的太監服飾,那秀氣的相貌與不太高的身材扮起太監來倒是十分的合適,待看到晉王的臉從那轉彎處出現之際,她忙尖聲喊起來,「不好了,太子遇刺了……」
晉王及身後禁衛軍們一聽到太子遇刺都愣然了,晉王的反應快,趕緊騎著馬闖進那尖利喊叫聲的地方,來不及查看四周的一片狼籍,以及渾身是血的侍衛,驚叫連連的太監,只看到那桔黃色的身影正倒在一個小太監的身上,那個小太監急得要哭,「殿下,殿下,來人呀,殿下遇刺了……」
晉王一把拉開荀真,看了一眼宇文泓身上被血染了泰半的太子服飾,眼眸裡陰暗之光一閃,看似要扶太子的手勢,可那大掌去是按向流血的傷口,暗中使勁揉著,不知道這傷是真還是假的?
「太子,你怎麼就遇刺了?臣兄來遲了……」晉王哭著道,一副心痛的樣子。
宇文泓的傷口被他一按疼痛異常,一張俊臉都扭曲了,心中暗罵這個二哥陰險,他的傷是真的,這才不怕他使什麼陰謀詭計,「二……哥,你……可來了……」這話說得斷斷續續,似只剩下一口氣。
「太子,先別說話,這裡有臣兄,定不會放過那群刺客。」晉王道,臉色陰沉無比,太子看來傷勢很重,心中開始有念頭轉動。
荀真一看到他微有沉吟的目光,心知不好,忙哭喊著上前狀似驚慌地把晉王按著宇文泓傷口的手撞開,「張侍衛,趕緊扶殿下進去包紮傷口……」使了個眼色給另外幾個侍衛,要他們扶起宇文泓。
晉王卻是伸手攔著,親自扶著宇文泓,「都趕緊讓開,我是晉王,你們這群下賤的人還不讓,難道想看到太子薨了?」暗中把懷裡的藥粉備好,好在隨身帶著這東西,這回他要親自幹掉宇文泓。
荀真心裡燃著一把火,這個晉王一臉的陰險樣,若是把宇文泓交給他來攙扶,那就真的凶多吉少,忙上前想要推開晉王,「晉王爺,殿下身上都是血,還是讓奴才們侍候才妥……」
宇文泓強打起精神來,暗中使了個巧勁把那想要給他下毒粉的手推開,這二哥的招數也能瞞得過他?「二哥……他……說得……對……」遂把晉王扶著他的手推開。
荀真趕緊上前扶著宇文泓,看也不看一眼獰猙的晉王,趕緊扶宇文泓進入偏殿之內。
晉王暗暗打量著東宮的局面,頭腦轉動得飛快,與其裁髒他不如趁這個時候他身體虛弱,一舉幹掉他,然後推到刺客的身上,暗中看了看這殿裡的人數,自己的人可否全部殺掉?
宇文泓的呼吸沉重了一些,荀真心下焦急得很,這個晉王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怎麼人還沒到?張三久還跟她說那幾個人腳程最快。
宇文泓看到荀真的手暗中握著匕首,被攙著的手也暗暗握住她的手,讓她不用擔心,若二哥有不軌,一時半會兒還殺了他。
晉王看到荀真把渾身是血的宇文泓扶到架子床裡面,只有幾個侍衛還有應對之力,剩下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太監,根本就不足為懼,心中計較一番,然後給他的人使了個眼色,正要把腰間的寶劍抽出。
荀真的神經一繃,聽到劍被撥出時微不可聞的「嘶嘶」聲,這聲音異常的刺耳,咬緊一口銀牙,暗暗提防著,這個王爺最是陰險,大皇子與三皇子加起來也不及他。
就在殿內眾人各有心思之際,外頭更加鬧哄哄,皇后娘娘那特有的嗓音傳了進來,「讓開,皇兒,皇兒,你可是受傷了?」
荀真適時地回頭,「皇后娘娘來了?快,趕緊去把藥箱拿來,宣太醫,晉王爺,你幹什麼?怎麼抽出了劍?難道你要刺殺太子?」最後更是驚呼出聲。
唐皇后剛進來就聽到小太監的驚呼聲,那個晉王要殺她的皇兒?
這時候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皇后的威儀,腳步凌亂地跑進來,「皇兒,母后來了,你莫怕,有母后在,定不會讓旁人害你——」
晉王被荀真的驚呼聲怔住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了神,手還放在劍柄上,而此時的寶劍已經是抽出了三分之一,這動作極像要對宇文泓不利的樣子。
唐皇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晉王,「若本宮的皇兒有個三長兩短,本宮唯你是問,晉王,你好自為之。」
「母后,您誤會了,兒臣沒有……」晉王這時候趕緊放開握劍的手,辯解道。
「母……後……」宇文泓適時地輕喚了一聲。
唐皇后一副不信的樣子,但此時宇文泓的命更重要,忙上前推開床前的荀真,看向兒子的傷口處,那個黑乎乎似洞般的傷口,血跡已經有些凝結了,顫著手伸過去,「皇兒……那群該死的刺客,怎麼把你傷成這樣?若抓到他們,本宮定要將他們抽筋剝皮,不然難洩心頭之恨。」咬牙切齒地發誓詛咒。
荀真看到小太監把藥箱拿了進來,忙上前道:「娘娘,殿下的傷勢要趕緊上藥才行,還請娘娘先出去。」
「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命令本宮?」唐皇后怒道,可定睛一看,這人不是荀真,「你是……」
荀真忙低頭附耳道:「娘娘,現在不是追究奴婢的時候,外頭的晉王爺狼子野心,現在陛下未至,娘娘還需出去鎮住大局,不然殿下的命危矣。」
唐皇后本來想要發作的,但一聽她這段話,眼中又復精明之光,現在不是與荀真計較的時候,外頭還有一隻餓狼在虎視眈眈?遂站起來,低聲惡狠狠地道:「荀真,若是皇兒有個三長兩短,本宮要你填命。」
「請便。」荀真不欲再與她費話,宇文泓的傷已經拖到這個時候,再不上藥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
唐皇后讓開位置的時候,太醫也第一時間趕到。
晉王的眸子陰暗不定,正要尋思的時候,看到唐皇后一臉防備地看著他,遂道:「母后,外面還亂糟糟,兒臣先出去看看……」
「坐下,現在你兄弟性命垂危,你還有心思去管什麼刺客?那自有禁衛軍去抓。」
「父皇下旨給了兒臣,現在是兒臣的份內事。」晉王不卑不亢地道,「況且這裡有太醫,有母后,兒臣也幫不上太子的忙,還不如去把刺客揪出來,好讓母后出氣。」
唐皇后冷哼一聲,「坐下,本宮還沒忘記你剛剛要意圖對皇兒不軌的事情,至於聖上那兒自有本宮為你擔待,你還是祈求你兄弟平安無事。」此時她的皇后派頭十足。
晉王握緊拳頭,今晚的混亂夜怎麼越來越對他不利?到底哪裡出錯了?
他正要再說什麼,外頭就有太監長長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晉王的心一驚,父皇怎麼也來得那麼及時?現在才發現,不但眼前這個該死的半老徐娘還是那個太醫,每一個都來得那般讓人措手不及。
裡頭的荀真正給溫太醫打下手,一聽到皇帝駕到的聲音,心下一喜,帝王終於還是及時趕到了,遂把宇文泓那件誇張的血色太子袍服扔到地上一處起眼的地方。
溫太醫似乎沒看到她的舉動,反而皺眉道:「這傷口太深了,你過來按住殿下的上半身。」怕待會兒用烈酒清洗傷口時,殿下會痛得掙扎起來。
荀真應聲,正想按住宇文泓現已光裸的半身,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心下早已是擰痛起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男女大防?
宇文泓還保持著一絲清醒,搖頭道:「荀真……父皇就要來了……你趕緊躲到一邊去……溫太醫……趕緊上藥……孤……能承受得住……」說完,又咳了起來。
荀真不想走,想留下來,可在宇文泓嚴肅的眼神示意下,銀牙咬了咬,帝王的腳步聲漸近,「溫太醫,一切拜託了。」這才含淚轉身躲到那繡有梅蘭竹菊的屏風後頭。
皇帝聽到太子遇刺危在旦夕的消息後,焦急如焚,原本還怪太子在他遇刺時為什麼連問候一聲也沒有,哪裡知道刺客竟然轉戰到東宮來?
而唐皇后一見到他就大聲哭泣起來,竟連半分儀態也顧不上,這更讓他心驚肉跳,這個髮妻最是在乎皇后的威儀,可現在的樣子哪像什麼皇后?就像那些平頭百姓家的婦女一樣,莫非太子真的活不成了?
這個時候,他竟想到的都是這個兒子的好,那平日的恭敬態度與友愛手足的形象更是鮮明無比。
他帶著沉重的心情踏進內殿,正好看到地上那件染血的太子袍服,頭竟然暈眩了一下,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皇兒?」
湊上前去,他正好看到太醫在洗傷口,那麼深的一個洞,他的心下一沉,太子的傷勢竟然如此嚴重?而宇文泓卻沒有如往日一般站著恭敬地與他說話,而是躺在那兒,一臉蒼白。
一旁的太監哭訴道:「殿下聽聞皇上遇刺,憂急如焚,正要趕到華龍宮,誰知東宮也有刺客闖進來,殿下又趕不及喚禁衛軍前來,與他們周旋了良久,最後雖等到晉王爺趕來,可是太遲了,殿下他……還是被刺客刺傷了……」
「二皇兒,你怎麼來得那麼遲?朕遇刺時,就讓你領著禁衛軍抓刺客,你居然還讓太子遇刺?」皇帝宇文泰怒道。
晉王暗罵一聲,但卻一臉誠惶誠恐地跪下,「父皇,都是兒臣的錯才讓太子遇刺。」
「沒用的東西,若是朕把此事交給太子,定不會讓刺客逃離。」宇文泰心憂兒子的傷勢,對另一個兒子說話口氣不禁沖了起來。
晉王袖中的拳頭握得死緊。
「皇上,他還想要刺殺皇兒。」唐皇后一臉哀淒地哭訴,「那可是臣妾親眼所見。」
「什麼?」宇文泰本來注視著太醫治傷的,但一聽到皇后此語,立刻臉如寒冰地看向晉王,「你居然想行刺太子?」沒想到他這個僅次於太子之能的兒子居然也有奪謫的想法?
此刻,他的一雙龍目竟有不可置信,也有一絲瞭然。
晉王暗叫一聲不好,忙跪在地上如搗蒜一般地磕著頭,「父皇,兒臣沒有,母后憂心太子所以誤會了兒臣,請父皇一定要相信兒臣。太子與兒臣一脈相承,又怎麼會不顧兄弟情誼?父皇,您問一問他們,太子受傷時,兒臣是不是一臉焦急地趕到?」
荀真在屏風後聽到晉王這厚顏無恥的辯駁,不禁氣得咬緊銀牙,若不是怕被帝王認出來,她真想親自出去與這晉王對質,他數次想要動手置宇文泓於死地,現在居然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可惜外面的太監沒有孫大通的變通能力,帝王怒喝之下,紛紛都把見到的說了出來,與晉王所說的相差不多,帝王這才怒容一收。
宇文泓自那上藥的巨痛中睜開眼睛,看了眼宇文泰,「父皇……您來……了……」
宇文泰忙拋下這晉王的事情,上前握住兒子的手,「皇兒,有父皇在,定不許人害了你性命。」
唐皇后看到宇文泓清醒過來,心下稍安,也忙上前說些安慰的話。
突然有人進來稟報,說是抓不到刺客,不過在東宮發現了一些東西,那些東西好像與刺客有關。
晉王的眉頭一皺,沒有與屬下溝通過,所以這栽髒的證據還是被人找了出來,遂首先喝道:「是誰在東宮栽髒意圖誣蔑太子與刺客勾結刺殺皇上?」
宇文泰本來對這個所謂的證據興趣欠奉,但聽到二兒子說的話,握住太子的手突然一緊,那目光中有著疑心,莫非太子真的在演苦肉計?手上的力道一鬆,太子的手掉回床上。
他慢慢地起身,目光中漸漸有疏離,他一死,太子即可登基,確實對太子是最有利的,若這兒子是在演苦肉計,絕不可輕饒,他的手在背後握緊成拳。
晉王見狀,心下狂喜,忙又喝了一句,「你們莫要誣蔑太子的清譽,不然都是砍頭的罪。」
宇文泓似乎沒有聽到那些聲音,呼吸漸漸凌亂起來,一副就要斷氣的樣子。
「不好,皇上,太子失血過多,可能一口氣都要喘不過來,需要千年人參來吊氣。」溫太醫一臉驚謊地向帝王道。
宇文泰這才不再猜疑,看了眼兒子那似要斷氣的樣子,驚怒道:「還不趕緊把去歲進貢來的那只千年人參取來給太子吊氣,快啊。」
唐皇后也知道這個皇帝丈夫耳根子軟的毛病,忙掏出帕子哭道:「皇兒啊,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母后也不活了。你都這個樣子了,居然還有人要給你栽髒,說你謀害皇上,天下哪有這麼蠢的人,若用苦肉計有把自個的命搭上的嗎?他們都要往你身上潑髒水,母后現在就陪你去了,也好證明你的清白……」
宇文泓的臉色更顯青白,漸漸地,出氣多入氣少,看那樣子離死不遠了,再加上那駭人的傷口,哪有半分演戲的樣子?
晉王的心狂跳著,竟希望他就這樣死掉,可以省了他不少功夫。
宇文泰的心又揪緊起來,髮妻的痛哭聲,瀕死的兒子,實實地告訴他這並非是苦肉計,而是有人故意栽髒給東宮,狂怒道:「取參的人怎麼還沒到?太子若活不成,朕定要東宮與太醫院的人給太子陪葬。」
頓時,所有的人都嚇得跪了下來。
荀真的心揪緊了,兩眼無神地看著那紅艷的梅花,若不是頭腦裡保持著那一分清醒,她一定要衝出去看著他,他不會死,一定不會。
「不好了,太子他……他沒氣了……」一旁溫太醫的助手摸不到太子的脈搏,顫著手伸到太子的鼻下,竟然是沒氣了。
唐皇后頓時臉色發白地暈倒在地。
宇文泰一臉不可置信地讓人把皇后扶開,然後顫著手伸到兒子的鼻下,哪裡還有氣?兒子真的死了,他之前還在懷疑他在用苦肉計,與人勾結要取他的性命,就像皇后說的,用苦肉計有把命搭上的嗎?
「皇兒,皇兒……」
白髮人送黑髮人,宇文泰如蒼老了許多一般癱坐在床沿。
殿中哭聲一片,其中就數晉王的哭聲最響,「太子啊,親愛的兄弟啊,您怎麼就這樣去了,都是為兄的不是,若是為兄能早到一點,您就不會英年早逝……」
那悲愴聲聽來甚是感人熱淚,一副死了老子的樣子。
荀真聽到這些哭聲,眼睛睜大的流下來淚來,不行,她不想再待在這個陰暗的角落裡,要看著他,要他起來與她說話……那剛要邁出的腳,卻看到溫太醫火急火燎的跑進來,連一隻鞋掉了都不自知。
宇文泰趕緊站起來讓開,現在他把希望寄托在這個老太醫的身上。「太醫,快看看太子,一定要救活太子。」
「皇上,臣會盡力。」溫太醫摸了摸宇文泓的身體,然後又打脈搏,最後掏出銀針給宇文泓刺激穴道,再用那根千年人參來吊氣,大冬天的竟忙得滿頭大汗。
時間飛快地流逝,偏殿內靜悄悄的,被掐人中清醒過來的唐皇后,一臉焦急的帝王,停止哭聲暗含詛咒的晉王,屏風後屏住呼吸的荀真……靜靜地等待著溫太醫的話。
直到四更天的時候,溫太醫才由助手擦去汗水,回頭朝宇文泰稟報:「皇上,太子的傷勢嚴重,臣幸不辱命,太子的氣被吊住了,但是脈象仍很弱,最後能不能活轉,還要看天意。」
這畢竟是他的兒子,宇文泰此時的心情筆墨難以形容。直到早朝的時辰到了,他這才起身離去,吩咐皇后,若太子的病情有變化不用管早朝,要讓人盡快來稟報。
唐皇后的臉呈灰敗色地點了點頭。
晉王也假意一臉關心地問候著,但是他剛回朝,不能缺了今日的早朝,最後才在唐皇后冷嗤的目光中離去。
東宮那些所謂太子與刺客勾結的證據最後被證實是子虛烏有,晉王這才鬆口氣,不然沒害死太子倒先賠上自己,好在身邊的心腹最後通氣。
但他不知道,今日早朝還有一場唇槍舌劍等著他。
早朝的氣氛很不好,晉王更是被一眾的御史盯上,責問他逾制接待此事,他辯解了幾句,可不敵御史那犀利的言辭。
宇文泰心憂宇文泓的傷勢,乍一聽這兒子的行事,對他的喜愛又降了一分,甚至把早擬好了要給他的賞賜一樣也不給了,並當著眾大臣的面訓斥了一頓,看來這個兒子極不安份,比大兒子與三兒子的情況還要嚴重,他們尚不敢在帝京內結黨營私。
那群接風的官員都被御史寫進了奏折,最後大部分人都遭到了貶官。
宰相柳晉安卻像對是皇子的事情不甚在意,提起了北疆的戰事,希望皇上能下令命周思成大軍盡出全力攻打胡國,從而早日班師回朝。
金鑾殿內立時吵成了一鍋粥。
東宮偏殿內,荀真守在宇文泓的身邊,不懼唐皇后那要噬人的目光,淡道:「娘娘,奴婢絕不會害了殿下的性命,娘娘已經一宿沒合眼了,難道此刻有人比奴婢更值得信任嗎?昨夜之事,奴婢已經全部告知了。」
唐皇后是不喜歡荀真,但是她也沒說錯,她不可能時時刻刻地守在這兒,孫大通才剛滿身是血地回來,而其他保護皇兒的侍衛都沒人成功得回來,可見宮裡也不見得安全。
荀真再不好也不會害了兒子,唐皇后最後沒說什麼,而是轉身往東宮內的其他寢室歇息,雖然再不放心,她也真的撐不住了。
偏殿內很安靜,溫太醫識相地出了去,此時只有荀真守在宇文泓的身邊,她深情地伸手輕撫著他蒼白的臉龐,看著他嘴裡含著的參片,眼中的淚水像要決堤而下。
突然,宇文泓睜開眼睛看著她,嘴裡雖然含著參片,仍努力笑道:「哭什麼……」明知這不過是一場戲而已,他的傷勢雖嚴重,但還不到要死的地步,算準了父皇的個性,只是故意誇大了而已。
荀真哪裡會不曉得?
就是她派人去找溫太醫等人的,所以這場計謀裡,她所扮演的角色也不輕,只是知道歸知道,看到他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讓她不擔憂,那是不可能的。
「人家那是擔心你,不然還掉淚幹嘛?」她嗔道。
宇文泓的傷口上了藥,竟覺得精神好了不少,笑道:「孤現在沒力氣抱你,你靠近點……咳……」這次傷及肺部,看來這咳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好。
都傷成這樣了還色心不改,荀真握著粉拳想要捶他的胸膛,看到腹部那傷口,哪裡會真的捶下去?小心地爬上床輕攬著他的脖子。
宇文泓聞著她身上散發的幽香,「若不是昨天夜裡遇到那一場刺殺,荀真,昨兒夜裡你就會成了孤的人……咳、咳……真是可惜……」他期待已久的事情竟然成了一場泡影。
荀直撐起身子看著他,「都這樣了你還想著那檔子事?」
「為什麼不想?你想想你多少次拒絕孤,好不容易你現在點頭了,孤再不把握機會,那就是傻子了?」宇文泓的聲音很低沉,語速也很緩慢,輕咳了一陣。
荀真的臉上笑意很大,他能說這麼長一段話,看來性命真的無憂,臉紅地湊在他耳邊道:「等你傷好了,隨你怎樣都好,我都不會拒絕。」臉色俏紅起來。
宇文泓的眼睛一亮,「那孤好好想想如何……」
傷勢畢竟嚴重,說了幾句話竟漸漸地合起眼睛睡了過去。
荀真半靠在枕上,纖細的手指輕撫著他柔軟的頭髮,那烏黑亮麗的光澤很是美麗,低頭在他的薄唇上吻了吻,雖然臉紅,但她真的期待被他擁抱在懷裡的一刻。
門聲響動,荀真忙從床上下來,一身太監服飾的她站好在床沿,抬眼看去,那個進來的人居然是許悠。
許悠的眼裡像是沒有看到荀真,而是焦急地衝到床沿,看著宇文泓的臉,淚水滾動,「太子,殿下,醒醒,您才這麼年輕,怎麼就這樣去了?孩子,你起來……啊……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你說過……」
那哭聲很是讓人有如肝腸寸斷的感覺,荀真心下詫異又有些許瞭然,看到這樣哭著的許悠還是第一次,心下不忍,上前扶著許悠的肩膀,「尚工大人,您別太難過……」
「荀真?」許悠聽到她的聲音,立刻轉頭看向她,「你怎麼還在這兒?對了,太子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想到今天宮裡的傳言,她聽聞時都要當場暈倒,這才不管不顧地奔到東宮,雖然太監與侍衛等都在收拾,可東宮裡面一片狼籍,到處都有打殺的痕跡,可想而知昨夜的情形有多凶險。
荀真感覺到許悠握著她的雙手在打顫,心下不忍,扶著許悠坐在床前的杌子上,小聲耳語道:「尚工大人,殿下他沒事,不過現在這話不能傳出去讓其他人知曉,尚工大人知道屬下的意思吧。」
許悠一聽到他沒事,心情一鬆,竟是身子一軟,好在荀真扶得快,才沒從杌子上摔下去,「沒事就好……」呢喃了幾句,一想也知道他這樣做的用意,這才恢復了一貫的神色,「這事我不會瞎傳出去的。」這是她僅能幫他做的事情,自然不會壞了他的計劃,「對了,昨兒夜裡是怎麼一回事?」
荀真聽她問起,遂不加掩飾把昨夜之事全盤托出,「若不是因為要護著我,殿下也不會受傷,那個黑衣人的武藝甚是厲害……」
許悠也沒有責怪荀真害宇文泓受傷,聽到後來那一段時更是握緊拳頭,皇宮裡果然沒有一個善類,大致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後,「荀真,竟然太子的傷勢不危及性命,你且隨我回去。」
荀真這回卻搖頭,「尚工大人,他的傷還沒好,屬下要留在這兒看護他幾天,就幾天功夫,不會耽誤正事的。」她不想在此刻離開他。
許悠瞪了瞪眼,「你又不是大夫?留在這兒有什麼用?」
荀真卻是固執地道:「尚工大人,您不用說了,屬下是非要留這幾日不可,交給別人我不放心,皇后娘娘若真的心疼了,即使一夜沒合眼又怎樣?」她不過才說了幾句,皇后就到別的寢室裡補眠去了,皇上還要上早朝,雖有派人過來問候,但不會守在他的身邊,還有……許悠,不也聽到他沒事就準備離去?
這麼多人,沒有一個人在他重傷的時候停留在他身邊,她怎忍心放他一人在此,重要的是那些宮娥太監沒有一個人是她,而她也不放心。
「荀真,你在這兒若被人發現了,會害了他也害了你……」
「尚工大人放心,皇后娘娘已經同意屬下在這兒了,況且只要避開陛下即可,所以尚工大人無須為屬下憂心。」荀真道。
許悠再不贊成又如何?
荀真此刻堅定的態度實實表明了她的決心,這個孩子固執起來誰勸也不聽,歎息一聲,「那你小心,最多不過三日,你就必須回來,要知道離太子及冠禮不久了,你的袍服還沒繡完。」
荀真當即屈膝道:「是,多謝尚工大人成全。」怕許悠會起疑,忖了忖,道:「尚工大人,屬下會留下來完全是因為他是因我而受傷的,險此之外沒別的意思……」
「我有說什麼嗎?」許悠道,「你這性子我還不瞭解?安心後就要回去,守住自己的本心,知道嗎?」
荀真心虛地點點頭。
魏家昨日納妾的喜宴鬧過了之後,魏綸被父母派人喚去,他剛一進去,就看到父母二人坐在首位上等他。
「爹,娘。」他恭敬地喚了一聲,然後坐到下首位去。
朱氏的臉色最為難看,「綸兒,那蘭姨娘究竟是何來歷?怎麼牽扯到東宮去?我昨兒聽你爹這麼一說,心驚肉跳了一宿。」
真是嚇死人了,那小丫頭居然是東宮看中的人,她居然不自量力地說要養人家,真是惹了笑話都不自知,東宮還能委屈她不成?只是這樣一來,對於蘭姨娘的來歷她起了疑心。
「綸兒,你娘說得沒錯,那蘭姨娘必定不是你所說什麼破落戶的女兒?是不?」魏老太爺雖然臉色沉穩,但眼裡的擔憂卻不下於妻子。
魏綸知道經昨日一鬧,爹娘肯定起疑,「爹,娘,現在我不能明確地把阿蘭的身世告之你們,但可以肯定地說,只要將來那位登基,阿蘭的身世就能大白於天下。我們家現在藏著她並不是一件壞事,而且那位身邊的那個女孩真的是阿蘭的親侄女,那位昨日的態度你們都看到了,兒子絕無虛言。」
父親最看重家族利益,魏綸對自己的父親還是很瞭解的,大哥早逝,二哥庶出且無能力,所以家主之位才輪到他這嫡次子來繼承,父親在他身上是寄予了厚望。
「這麼說她的來頭不小了?」朱氏驚疑道。
魏綸點點頭,「只是她家犯事了,娘,我也不瞞您,那個小丫頭是皇宮六局的宮女。雖然華國皇宮不給宮女封妃,但是只要她抓得住這未來帝王的心,還愁得不到地位嗎?」昨日阿蘭就憂心地把荀真的事告訴他,他也是這樣說來安慰她的。
「真是造孽呀,那個丫頭雖不是長得頂漂亮,但明眸皓齒的,居然是不能許人家的宮女,難怪我昨日那樣說她也不動心。」朱氏這才恍然大悟,不過眉頭仍未解開,「綸兒,只是我們家藏著她,若是被別人知曉了,我們家還不得完了?」早知道這蘭姨娘帶來的是這麼一件禍福未定之事,她肯定不會讓她進門。
魏老爺子卻有別的認知,兒子的話打動了他的心,這是奇貨可居啊,他是商人,對於有風險的事雖然想到要規避,但更多的卻是考慮背後可能產生的利潤,「只要藏得好,倒也不是不可為,老婆子,你把內宅管得嚴點,尤其是三兒媳婦,就她最能生事,不能讓她知曉蘭姨娘是待罪之事。」
「老頭子,真的留她?」朱氏覺得還是小心為好,心中難免忐忑。
「娘,那位都來了,我們還能把阿蘭趕走?再說昨兒夜裡兒子與她圓房了,她就有可能懷上兒子的骨肉,兒子是說什麼也不許她離開的。」魏綸道,「再說,我們現在這個皇商表面雖說風光,可私下裡是什麼情形,娘不知?要不然那秋氏怎麼會鬧了又鬧?眼裡還有這婆家?分明就是看不起我這丈夫。若將來阿蘭這侄女能出息,還會不照顧這惟一的親姑姑?得想想她跟的那位是誰?」
魏綸對秋玉蝶的怨言很深,想到她昨日的阻攔,現在更不待見她。
朱氏一聽兒子提起秋玉蝶,就會感到內疚,若不是她當年一意孤行,現在也不會讓兒子的後院不得安寧,「既然你們父子都說妥,我也不好說什麼,綸兒,你放心,即使沒有今日這番話,我也不會為難蘭姨娘,罷了,我自會安排妥當的人去侍候她,斷不會讓她的身世流傳出去。」
此刻,朱氏卻是定下決心,這也造成了日後在所有人的眼中,這蘭姨娘的地位竟是把幾位正經兒媳婦都比下去了,在別人的眼中,蘭姨娘就是朱氏眼中第一得意之人。
荀蘭剛挽好髮髻,插上珠釵,這才換上一件粉紅繡花裙,腕上戴上鐲子,然後才舉步出門。
她是侍妾,少不得要到上房去給秋玉蝶問安,誰知秋玉蝶卻是拒不見她,不見就算了,還出言諷刺,隔著一張簾子罵得口乾舌燥。
荀蘭聽了半晌,看看日頭,然後才不痛不癢地道:「姐姐既然身子不舒爽,妹妹就先回去了,這幾日都不會過來再打撓姐姐休養。」說完,攔住那欲為她出頭的丫鬟,竟是轉身就走。
「她,好大的膽子,誰許她走的?」秋玉蝶在房裡咋呼道,竟是一把扯開簾子出了裡屋,可這兒哪裡還有荀蘭的影子,早已是走遠了,「可惡,才進門第一天她就不把我這正室看在眼裡。」那肝火一上升,她的頭暈了暈。
荀蘭轉身到劉姨娘的屋子裡,看到她正抱著一歲多的兒子喂米糊,遂上前笑道:「這哥兒看來像三老爺。」
劉姨娘放下勺子,給她讓座,「蘭姨娘怎麼來了?」
「想著還是與大家見個面為好,對了,這是我為哥兒打造的長命鎖,還有這個我親自繡的香囊,還望不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怎麼會呢?這繡工真好……」劉姨娘並不是後院得寵的姨娘,所以架子不大,更何況荀蘭這寵妾還親自上門送禮示好,她自也會做人,笑著接下,當下就把那長命鎖給兒子掛上,「對了,你去給夫人問安了沒?」
「問了。」荀蘭只是淡淡地答道,並不多說秋玉蝶一句不是。
劉姨娘原指望她會抱怨幾句,哪知她三兩下就轉了話題,這才知道這蘭姨娘也是個精明的主,遂也不提秋玉蝶這正室,兩人聊起其他的話題倒也盡興。
荀蘭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了,至於魏綸的父母,她是妾室,沒有召喚也不好過去,遂親自做了點吃食讓人送去聊表心意。
下午時,老夫人朱氏就讓她過去說說話,自此開始,荀蘭幾乎每日都要陪老夫人說話,在別人的眼裡自是非常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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