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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甕中捉鱉 文 / 築夢者

    紫雲山終年都有雲霧繚繞,尤其是現在這春季更添幾許迷濛之色,就更引得遊人無數,恰好這幾日正是清明踏青的好時節,因此山上人頭湧湧,小販穿梭。

    江香看著不遠處的宇文泓與荀真兩人,臉上有著化不開的一股怨氣,娘不許她來,她就偏硬要跟來,憑什麼她不能嫁給宇文泓?荀真有什麼強過她?沒有吧,她這紫雲第一美女難道還不如她?

    此刻一群人正在山中的腹部地區坐下來休息,宇文泓正給荀真抹了抹臉上的汗水,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卻見江香端著一盤糕點過來,笑著遞給他,「文公子,這是我親手做的,還請公子賞臉嘗一嘗?」

    宇文泓皺了皺眉,這江家小姐是第二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對於她那熾熱的目光,心下更生厭,睨了她一眼,「我恰好不愛吃這一類的糕點,江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

    江香臉上的笑容凝窒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尷尬地立在當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看了眼作壁上觀的荀真,大膽地鼓起勇氣道:「文公子,我私下有些話想跟公子說,還望公子能借一步?」

    江映正巴結在陶英知的身邊,一轉頭看到妹妹那雙頰含紅的樣子,再一看宇文泓的臉色一沉,而荀真卻是似笑非笑的樣子,很耐人尋味,忙三步並做兩步上前一把抓過小妹手中的糕點碟子,「小妹原來在這兒,為兄最愛吃小妹親生做的糕點,這就給為兄吃了吧?」使勁拽著小妹走向一邊。

    江香忙想大聲嚷嚷,誰知兄長卻是眼一瞪,敢怒不敢言地被他拉著走,走到那人少處,「哥,你這是做甚?明知我對文公子的情意,你不幫我就算了偏還阻止。」免不了埋怨之意。

    江映歎口氣地摸了摸她的秀髮,「小妹,強扭的瓜不甜,聽為兄的不會錯。」

    江香的眼眶含淚,抓著兄長的衣襟,埋怨地道:「哥,那天你就不該將他邀回家?不該讓我見到他,那樣我就不會這麼難過。」

    若是早知道小妹會對宇文泓一見傾心,那他也許真的不會為了巴結太子而邀他到江家小住。

    荀真接過宇文泓遞給她的茶水,輕啜了一口,這棵樹蔭下只有他們倆,姑姑與魏綸正在另一邊的廟宇裡求籤,荀蘭一聽這兒的求子觀音十分靈驗,二話不說就拉著魏綸虔誠地上香。

    「您說您是不是罪過?惹得人家大姑娘傷心至此。」荀真斜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循著他的目光看向不遠處高山上的雲霧繚繞。

    宇文泓伸手輕輕地攬住她柳腰,「那與我何干?又不是我讓她發花癡,依你看,若是七弟在此,看到他那俊美無雙的樣子,她是不是該左右為難,究竟愛哪個才好?」這種女子的愛最是易變,憑樣貌憑家世吸引來的女子,有幾個是真心的?

    荀真卻是撇嘴道:「說得真刻薄,好歹人家現在芳心碎成一地,你倒好,還要挖苦幾句。我看那姑娘定是瞎了眼。」

    宇文泓這才把看向紫雲山頂的目光轉到她身上,瞄了一眼那對正喁喁細語的兄妹,「真兒,你為她打抱不平,那我就做做好心將她帶回去好了,封個貴人還是可行的……」

    荀真的手卻是極快地在他腰上一掐,擺了個茶壺架勢,咬著唇一言不發,可那臉色明顯極其不悅。

    宇文泓輕歎一聲,她從來不會要他發一些莫名其妙的誓言,也從來不會提一些與她身份不符的要求,這樣的她讓他更為心疼,趁人不留神,在她臉頰印上一個吻,「我對你的心,你還不信嗎?」

    荀真一直都很清楚獨自擁有他的日子正在一日一日地減少,雖然還沒到盛夏,但華國太子過了冠禮後立正妃的傳統從沒變過,他再寵她也擋不住那個日子的腳步,唐皇后現在只怕是忙得不可開交,雖然選妃的聖旨還未頒,但所有人心裡都有數。

    顧不上外人的目光,她將頭垂靠在他的肩上,「我知道你的心,但也知道國法的厲害。」

    宇文泓的面容一凜,伸手輕撫了撫她的秀髮,抿緊嘴唇沒再吭聲。

    陶英知獨自站在半山腰上突出來的巨石之上,極目遠眺,突然有人近身,還以為是那江映,誰知一轉身卻是徐子蓉,只見她羞紅著臉將兩塊洗得乾乾淨淨的帕子遞給她,「陶公子,那天多謝你了。」

    陶英知伸手接過,「徐小姐無須掛懷,不過是舉手之勞。」其實她與她有著一樣無奈的身世,只是她勇敢地為自己闖一片天空,而她卻選擇了去做一朵攀附的菟絲花,攀住江家不放。

    徐子蓉怯怯地收回雙手,看著前方之人俊美如女子的臉龐,心底湧上一股心酸,若她沒有家道中落多好,一定能鼓起勇氣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而不是如現在一般藏著掖著。「本來前幾日就該還給陶公子了,只是內宅人多嘴雜,我……我不好行動。」

    「我知道。」陶英知轉頭笑道,然後皺了皺眉,「只是,聽聞江兄對徐小姐好像無意,徐小姐再這樣待在江家,真的好嗎?路是人走出來的,雖然徐小姐家中的營生一落千丈,但要東山再起應該還有希望。」

    徐子蓉的眼眶紅了起來,「陶公子沒經歷過這一切,所以不知道,家父……他……他好賭,家弟又不爭氣,只跟著一群豬朋狗友吃喝嫖賭,東山再起,那就只是癡人說夢。若是我回到家中,只怕家父與家弟就要拿我來付賭債,我有幾個庶出的姐妹,不是被父親賣給人家為妾,就是被賣到青樓,陶公子……」說到傷心處,金豆子一顆接一顆地掉下,若不是她還有這姨母可投靠,那等著她的命運只會更殘酷。

    陶英知不知她竟過得如此艱難,同為女子都是這般命運不由人,心生同感,不由得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江兄那,我會再勸勸。」

    徐子蓉從帕子裡猛的抬頭,那雙眼睛真的很溫暖,很想衝口而出願跟他一輩子,只要他不嫌棄她,為妻為妾她也不在乎,只是肩膀的溫暖一逝,他已轉身離去,而奔過來的表哥表情陰暗地看了她一眼,頓時倉皇地低下頭來,聽著表哥追問陶公子與她聊了什麼,臉色更見蒼白。

    荀真見孫大通有事要稟告,遂從他懷中掙出,「我到那一邊找陶姐說說話,您那些個事由您自個兒想去,我呀才不摻和。」反正都知道他想幹什麼,只要沒有生命危險,那就沒什麼好操心。

    宇文泓輕輕地刮了刮她俏挺的鼻樑,叮囑道:「別走遠,雖然有人在旁邊保護,可還是要小心為上,知道嗎?」

    「知道了。」荀真笑道,經過上次的事情,她不敢拿自己的安危來冒險,不想再看到他身上再增添傷口。

    宇文泓看著她往陶英知那一邊而去,好一會兒,方才回頭嚴肅地看著孫大通,「都準備妥了嗎?」

    「殿下放心,江公子已經按吩咐的都佈置好了。」孫大通這兩天都與江映忙著這個事,這事不好動用軍隊,還是用平頭百姓最為穩妥,江映正是那最合適的人選。

    宇文泓背著雙手皺眉細細地斟酌起來,手指在背後輕敲擊著另一隻手的手窩,凝著面孔朝孫大通再吩咐了幾句。

    正在此時,另一邊那塊突出來的巨石上,突然傳來女子的驚叫聲,宇文泓本來只是輕皺皺眉,不放在心上,但是隨後響起的驚呼聲卻讓他的神經本能的一震。

    真兒?

    他的身子一轉如浮光掠影一般朝驚叫聲奔去。

    此時的荀真正抓著一塊峭壁上的岩石,身子懸在半空中,而她的腳卻被江香拉著,而那塊石頭眼看就要鬆動起來,承受不住兩個女子的重量。

    而徐子蓉慘白著一張臉大喊:「來人呀——」拚命地想伸手去撈荀真的手,無奈她的手怎麼也勾不著,瓜子臉上頓時佈滿淚水,「荀姑娘,表妹,你們一定要撐住……」

    荀真的小臉也慘白著,她的身子正一點一點地往下墜,江香攥緊她的腳裸,所以兩人只有不停地往下墜去……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循著籐蔓爬下來的張三久一把拉著荀真的手,使勁地攥著她往上爬,努力地接近那塊眺望石,讓徐子蓉拉著她的手,將她拉上去,自己一躍上了眺望石,接過荀真的手將她拖上來,輪到臉色發白的江香時,他沒打算接手,眼裡只顧著荀真。

    徐子蓉看了眼張三久,不敢開口讓他將表妹拉上來,自己趕緊接住表妹的手,使勁地拉她,而她的勁道不夠,自己的身子反而一點一滴地向下滑,而江香以為得救而放鬆了一下的心情,也因徐子蓉的手膩出汗來一點點地滑下,「不,不,表姐,你別鬆手……」

    徐子蓉咬緊牙根硬撐著,只是那濕滑的手卻是握不住,伴隨著江香驚恐的一聲「啊——」俏紅衣裝的她朝山下墜去。

    「表妹——」徐子蓉哭喊著,雙手還不停地半空中撈著,身子眼看也要摔到山下去。

    將荀真安然拉到石上的張三久這才大手一抓,抓住徐子蓉的衣服後領,她這才脫險。

    宇文泓奔至的時候,兩眼只看得到荀真發白的小臉,而她一看到他,即朝他伸出雙手,大眼含淚。

    宇文泓抱緊她,剛剛那一刻幾乎嚇停了心臟,就怕她如江香一般摔到山崖下去,「好了,現在平安了,也沒事了……」

    江映本來纏著陶英知正在說話,聽到妹妹的驚呼聲也趕緊奔來,此刻慘白著臉看著妹妹消失的山崖,而旁邊的表妹卻一個勁的道歉,說是沒看好表妹,讓表摔了下去云云。

    這一邊發生的事情讓眾多的人都圍了過來,看到兩女的面容,都知道剛剛那一幕有多驚險。

    宇文泓擁緊荀真有些發抖的身軀,朝張三久冷聲喝問,「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荀真卻是驚魂未定地道:「我正好站在那眺望石上看一看遠處的風景,突然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下,我下意識地抓住她的衣服,這樣我們兩人都掉到崖下,情急之中,我抓緊那塊石頭才險險地穩住自己的身形。」

    「屬下轉頭時正好看到江姑娘推了荀姑娘一下,而荀姑娘只是反應快地抓住她衣服,都是那江姑娘不好,意圖謀害荀姑娘。」張三久將自己看到的事實道出來。

    徐子蓉嚶嚶地哭出聲,看了眼表哥難看的神色,「都是我不好,若是拉住表妹就好了,若不是表妹愛慕文公子,也不會做這等傻事……」意識到自己說了驚世駭俗的話,縮了縮肩看著表哥那狠厲的目光。

    宇文泓抱著荀真正要走,那個女人對他有意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所以這說辭還是有幾分可信的,好在懷中的佳人並沒有受到損害。

    江映卻不能不顧妹妹的死活,只能忍下心頭的痛楚,趕緊安排人手到山腳下去搜索,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時間,紫雲山竟熱鬧得很,只因江映宣佈,若能將其妹妹找到者賞銀五百兩,這是個讓人心動的價格,況且這才是紫雲山的半山腰,要找還是不難的,所以江香的掉落崖下竟成了熱鬧得很的事情,小販也見機紛紛拿吃食來賣。

    被人遺忘在角落裡的徐子蓉卻是止不住地哭出聲來,陶英知看了眼江映只顧著組織人手去救他的妹妹,惟有上前扶徐子蓉起身,掏帕子細心地給她擦淚,「徐小姐別太難過了,令表妹有今日也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若她沒有害人之心,自己又哪會掉到崖下?」

    徐子蓉這才覺得心裡好受一些,「陶公子,只是我沒有看好表妹,回頭姨母那兒也不知該如何交代?我家那情況,也容不得我多想……嗚嗚……」

    陶英知看她哭得傷心,免不了又安慰了半晌。

    荀真只是愣愣地看著徐子蓉哭泣,往宇文泓的懷裡縮去,這次的事件在她的心底裡留下了陰影,宇文泓知道她一時半會兒也恢復不過來,遂溫聲細語地安慰起來。

    孫大通突然出現,道:「主子,有人在半山腰處發現了一個洞穴,裡面藏著不少刀劍,還……發現了一些大不敬的東西。」

    宇文泓繃著臉道;「都是些什麼?」一面放開荀真準備隨孫大通去一看究竟。

    荀真經歷了剛剛的險情,哪裡肯離開他的懷抱?兩手抓著他的衣服就是不放,「我也要去。」

    宇文泓本來想讓她先回去的,但看到她堅定的小臉上不容拒絕的表情,擁緊她的腰身,「也好,那就一道去吧。」

    半山腰處極其熱鬧,尤其是發現的那個洞窟更是眾人圍觀,羽林軍很快就將這兒包圍起來,將一眾好事者都攔在了外頭,靜候宇文泓的到來。

    宇文泓拉著荀真的小手繞過人群由孫大通領著進了那洞窟,瑞統領正在裡面指揮著人手準備將東西抬出來,回頭一看到宇文泓沉穩的面孔,「殿下,這裡是一個兵器庫。」

    荀真的目光看了看這個頗大的洞穴,裡面都放著幾十箱的兵器,其中一個箱子被人打開了,居然還有明黃的龍袍,外頭的好事者伸長了脖子正好看到龍袍一角,頓時有人喊道:「是龍袍,有人要造反,不知是何人如此大的膽子?」

    靜默了一下,有人突然道:「聽說這裡是晉王的門人在這紫雲縣當縣太爺,我看這裡藏著兵器之事也不是一日兩日,只怕是這皇子坐不住了,準備推翻皇上自立門戶……」

    「這種話不能亂說,要砍頭的……」

    「我知道啊,誰敢亂說,造謠者都沒有好下場,只是我真的見到紫雲山常有人鬼鬼祟祟的出現……」

    「對呀,對呀,我也聽到這山裡一到夜間就會有『當當』聲傳出,我還以為是有山鬼呢?哪裡知道是有人秘造武器準備意圖不軌……」

    「噓,我還隱隱見到過晉王的身影身梭在山間的小路上呢,原來是視察兵器鑄造的情況,竟連龍袍都私自造好了……」

    「天哪,這兒離京城不遠,皇上豈不是危矣?……」

    「……」

    傳言以幾何倍數在紫雲縣裡流傳,越傳越誇張,不得不說人們的想像力是相當的豐富,雖然知道私自議論此事者都得砍頭,但卻又忍不下那到嘴的話。

    當荀真聽到孫大通轉述的話後,竟噴出一口茶水,宇文泓很不幸地被她噴了一身,抹去臉上的茶水,笑道:「真兒,有必要那麼詫異嗎?」

    荀真臉紅地拿帕子給他擦拭,「我只是沒想到這傳聞會如此誇張,說得好像真的親眼見到一般,這功力真不是蓋的,不是有心要噴您茶水……」

    那小手遊走在他的胸膛上份外的敏感,宇文泓將孫大通遣下去,封住荀真的小嘴,一把將她抱到臥室裡,待她喘不過氣來才鬆開她的小嘴,邪笑道:「這是你造成的,你可要負責。」

    荀真臉紅地喘了喘,斜睨他一眼,就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臉色羞紅地拉開他的衣襟,看到褻衣底下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很好,再抬頭看到他晶亮的眸子,小手在他的肌膚上遊走著。

    宇文泓輕喘一口氣,抱著她坐到椅子上熱吻起來……

    孫大通聽到房內隱隱傳出來的歡愛聲音時,那正要進去通報的腳步就一頓,轉頭看到瑞統領的老臉也不自然地紅了起來,乾笑了數聲,「你看,咱家也不好進去通傳,瑞統領,既然晉王來了,就按之前的計劃將他擒下,殿下那兒遲些再稟報也是一樣的。」

    裡頭的荀真聽到晉王來了的消息,感覺到宇文泓的身子繃了一下,只是現在兩人正處在緊要關頭,停不下來,咬咬牙更為挑逗他的感官,讓他能早些抽身去會會晉王。

    宇文泓低低地粗吼一聲,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頂,歉意道:「下回再補償你。」急急地整理身上的衣物。

    荀真臉紅地點點頭,從他身上下來,感覺到身上的粘膩,到屏風後頭用銅盆裡的水清洗身上的痕跡,好一會兒後,這才慢慢地將肚兜套上,繫好褻衣褲的帶子,待一切整理妥當轉出來的時候,哪裡還見到宇文泓的身影?

    她的小臉也沉了沉,掀簾子出去,看了看有些昏暗的天色,看來華國的朝廷準備要響起第一聲春雷了,想到江香,腳步一轉,還是去探望一下吧。

    江香雖然得救回來,身上多處骨折,但這都不是最嚴重的傷勢,她的腦子因為下墜時受到重擊,昏睡了兩日,醒來後竟是傻傻的樣子,人也認不得,只是睜著一雙美目眼神空洞地坐在床上任人服侍。

    她剛邁進江香的院子,卻見到徐子蓉跪在外面迴廊處,她在此跪已經有好些時日了,江老夫人仍狠心的不見她。

    「徐小姐,你已經一日一夜沒吃過東西了,再跪下去也不是法子。」陶英知勸說的聲音在迴廊裡響起。

    「陶公子,是我沒拉好表妹才會讓她遇到這種事,都是我的錯……」徐子蓉哭道,那聲音聽到份外的淒切。

    荀真上前一把拉起她的手,皺眉道:「徐小姐,若你真想為令表妹祈福,就不要在此跪著,而是好好去用膳換身衣物,這樣江老夫人也能安心,她現在不僅要照顧江小姐,若你暈倒了,豈不是給你姨母添亂?」

    「這……我沒想過那麼多。」徐子蓉臉色慌亂地道,她只怕姨母不原諒她。

    陶英知看到徐子蓉鬆動下來,忙喚丫鬟扶她回去休息,看著那孱弱的背影走遠,不禁歎道:「真是造孽,這徐小姐倒也是個可憐人。」

    荀真卻沒有說話,而是兩眼直視著那道身影走遠,拍拍多愁善感的陶英知的肩膀,「陶哥,人各有命,你也別太難過了。」

    陶英知點點頭,荀真這才掀簾子進去看望江家母女,屋子裡的藥味很重,而架子床上的江香正睜著一雙美目看著帳頂,即使心裡不喜這江香,但看到她這樣,心下仍不忍,扶著險險哭暈的江老夫人到榻上坐下,「老夫人,您就算哭瞎了眼,江小姐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好轉,江公子已經去請名醫回來診治,江小姐會否極泰來的。」雖然這可能性很小,之前紫雲縣的名醫已經下了診斷,江香的腦損傷很嚴重,這一輩子可能就是這樣了。

    江老夫人突然兩手緊緊地抓住荀真的手臂,非常的用力,指甲已經陷到荀真的肉裡,兩眼嚴厲,口氣嚴肅地道:「荀姑娘,你老實告訴老身,真是香兒在背後推你的?」女兒再胡來也不可能做出這種害人性命的事情啊。

    荀真險些被江老夫人嚇住了,手臂上一疼,意識回籠,遂把當時的情況複述一遍,「事實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江老夫人的茫然地鬆開荀真的手臂,這幾天她更蒼老了幾分,丈夫死去,兒子又是克妻命,女兒現在又成了這副樣子,她的命怎麼這麼苦?越想,淚水又掉了下來。

    荀真也不計前嫌地給她抹去淚水,安慰了幾句。

    突然門簾一掀,陶英知領著新請來的名醫進來,朝江老夫人拱手道:「老夫人,這是急速從京城請來的名醫,還是趕緊讓他給江小姐看看為妥。」

    江老夫人擦了擦眼中的淚水,忙點頭,看到陶英知急忙領著人進去給女兒看病,以往都不大看得起陶英知,這次女兒出事,兒子又忙著外頭的事務,腳不點地,這延請醫生打理家下的事務多虧了陶英知的幫忙,這才知道以前自己的眼光是帶著多大的偏見。

    她的手握緊荀真的手,「荀姑娘,你是個好姑娘,以往老身多有得罪,一直沒給你說聲抱歉,不管如何,香兒都得到了報應,你……也別太往心裡去。」江家得罪不起宇文泓,所以還是要讓荀真心無芥蒂才是重要的。

    「老夫人說得哪兒話,那些事我都忘了。」荀真道。

    沒一會兒,荀蘭也前來問候幾句,雖然心裡仍氣這江香意圖謀殺荀真,但畢竟她現在受到老天教訓了,也不好再過於計較,還是前來探視一番。

    越接近紫雲縣,晉王的臉色就越難看,他的心裡總有幾分不安,但是自己人傳回來的信息都說太子帶著羽林軍往南面追去了,想到能再把荀真拿捏在手中,就有了再次置太子於死的機會,所以他觀望了好幾天最終還是帶著人急匆匆地趕到紫雲縣,留三弟在京城佈置一番。

    「王爺,準備進城了。」屬下看到晉王的臉色難看,趕緊道。

    晉王輕「嗯」了一聲,但馬到紫雲縣城的時候,還是本能地勒緊馬韁繩,讓馬停住,他的眉頭跳動了一下,總覺得踏進城裡就會是一條不歸路。

    「王爺?」

    隨從都不解地看著他。

    晉王陰冷的眸子閃爍了一下,料想紫雲縣的縣令不敢背叛他,想來是自己多心了,吞了口唾沫,還是揚蹄進了紫雲縣的城門。

    城裡靜悄悄的,晉王越看越不對頭,即使已近傍晚了,但這最繁忙的城門口也不該是這樣冷清的,馬蹄聲由急到緩,不對,這裡的氣氛不對,拉緊馬韁繩掉頭就要走。

    城門「轟隆」一聲關上了,晉王看著那城門,心知不好。

    宇文泓在城樓上出現,看著晉王的臉色越發不好,笑道:「二哥,既然來了,怎麼急著走?孤可在此候了不少日子。」

    「太子,你這是要幹什麼?難道你要造反?」晉王先聲奪人,這個皇弟的臉上總是掛著這樣的笑容,份外討人厭。

    「非也,只怕要造反的是另有其人,二哥,你在帝京城南十里坡處設下的埋伏,孤可是沒齒難忘,所以特在此『恭候』二哥,禮尚往來一番,準備讓二哥感受一下孤當日的心情。」宇文泓笑道。

    晉王的臉色青中帶白,是極其瞭解這皇弟,不打沒把握的仗,可見手中必定握有足夠的把柄才敢這樣與他挑開話來說,不過仍裝糊塗地道:「太子,臣兄可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城南十里坡那次不是要抓胡國奸細嗎?怎麼跟臣兄扯上關係啦?」

    宇文泓輕輕拍拍掌,「二哥問得好,這個問題很耐人尋味,孤可等著二哥給個答案呢?二哥,這裡我已經布下了人馬,二哥是要束手就擒呢?還是等著要一場爭鬥呢?孤都可奉陪。」

    晉王的臉色十分難看,抽出腰間的寶劍,一副誓死抵抗的樣子。

    宇文泓也不跟他多說廢話,朝瑞統領揮揮手,一場打鬥就在他的眼前展開。「孫大通,去泡上一壺好茶來,孤就在此看一場好戲。」當日意圖拿荀真當餌,這個仇他可記得一清二楚,這回是無論如何也要耍他一耍,方才能出了胸中一口惡氣。

    晉王如打棉花一般,打不到對方的身上,而對方也不下死手,只是那樣耍著他玩,將他當成了籠子裡的老鼠隨意戲耍。

    他的長劍擊中一名士兵,抹了抹臉上的血水,抬眼看向城樓的時候,正好看到宇文泓嘴角掛笑地優閒啜飲著香茶,那雙眸子裡的嘲意更濃,春風吹動他身上的袍服,貴氣中多了幾分仙氣,更顯得那面容尊貴無比,心中暗罵一聲娘。

    宇文泓自然感受到這二哥的氣忿,當日在那山上他比他狼狽十倍,還要擔心著若遲了救不下真兒該怎麼辦?那時候這皇兄可還顧手足之情?往後靠在椅背上,眼裡的戲謔之意更濃。

    晉王雖然被手下護住,但仍如喪家之犬一般被人驅趕著,長這麼大,所有的挫折與失敗都與宇文泓聯繫在一起,此刻看他越是優閒,他的恨意就越濃,搶過一名士兵手中的長戢朝城樓上的宇文泓飛去,帶著滿腔的恨意與妒意。

    宇文泓自然看到得那長戢朝他飛來,身形未動,長袖飛舞,一隻手已經是穩穩抓住了那形強弩之末的長戢,目光閃爍,將長戢狠狠地插到城牆處,那閃著烏光的長戢更是振奮著士兵的心。

    此時,殘陽似血,人心浮動,城樓處的殺聲不太響,但又是貨真價實的殺戮……

    晉王兵敗如山倒,在夜色降臨之際被人擒住,當被押走時,他惡狠狠地看了眼宇文泓的面孔,「太子,父皇不會讓你亂來的,你等著接受父皇的懲罰吧。」

    宇文泓揮了揮手,「二哥還是擔心自身更好。」

    紫雲縣發生的一切在宇文泓的授意下還是傳到了京城皇帝宇文泰的耳裡,天家無父子,對於造反之事,每一任皇帝都是聽到風聲即坐立不安,外加憤怒不已,即刻下旨著太子將一干人等押回京城受審。

    宇文泓接到聖旨,這才準備帶隊回歸京城,吩咐了江映準備上京,將一切事務處理妥當之後,這才轉身進屋,看到荀真正親自收拾東西,在身後抱住她的柳腰,「這就要回宮了,真捨不得你。」這段日子天天抱著她的美好日子將告結束了。

    荀真笑著轉頭吻了吻他的唇,「又不是生離死別,說得那麼難聽,況且我出來這麼久,只怕尚工大人心裡早就憂慮得很,是該回去了。」頓了一會兒,「對了,周叔千里迢迢給你送來了禮物,您不去看看嗎?」

    「走,我們一道去驗收一下。」他興致起地拉著荀真的手往外走。

    「哎,東西還沒有整理好呢?」荀真嚷道。

    「孫大通,這兒交給你。」宇文泓大喊一聲,硬拉著荀真離去。

    荀真好笑地看著他像個獻寶的孩子一樣,玉手更是握緊他的手,只是當她看到那所謂禮物時,險些要反胃,不禁埋怨地看了眼他,「我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呢?」

    「真兒,在當下來說,這可是好東西。」宇文泓笑道,不過看到她不適應,忙拉著她在夜色中漫步,路上免不了濃情蜜意。

    徐子蓉始終沒得姨母的諒解與召見,那張小臉終日佈滿陰霾,陶英知看了心下總有感同身受的感覺,估計這女孩是怕被姨母遣送回家,因而邀請她隨江映一道到京城的陶家去做客,等江老夫人的怒氣嚥下之後,再回來。

    徐子蓉一聽,當即感動地屈膝一拜,「多謝陶公子,小女子永世難忘公子的救助。」

    陶英知親自扶她起身,「徐小姐不用這麼客氣。」

    徐子蓉拜了拜,這才帶著丫鬟轉身離去。

    江映在牆角處看到這一幕,眼裡不禁閃著火花,悶不吭聲地踱到陶英知的身後,看著她秀麗的脖頸,心神蕩漾了一下。

    陶英知正感歎女子的命運如飄萍一般,轉頭正要走,卻碰到一個男子的身體,嚇了一跳,抬頭正要呵斥,身子卻突然被人壓在那紅柱子上,月光從雲層裡探出頭來,藉著月光這才看清將她困在柱子裡的人是誰,拍拍胸脯道:「江兄,你這是幹什麼?難道看到小弟身材不及你高大,所以要欺負一番嗎?」

    江映的面容卻沒有了平日的閒適,眼裡的熱切與冷然交替,使他的臉色更為難看,伸手輕撫了撫陶英知的紅唇,「老弟,你知不知道其實你長得很像女子?」不期然想到荀真那天所念的詩,安能辯我是雄雌?莫非這陶老弟是雌的?這麼一想,他的表情不禁愕然。

    陶英知的臉紅了紅,又白了白,被他粗礪的手指撫過紅唇時帶來麻癢的感覺,可他隨後的話卻又讓她的心神一顫,女子?她曾在老父的面前發誓,若讓人看出是女兒身即不再過問家族生意,安心回家待嫁,可她怎麼甘心就此半途而廢?

    一把將怔然的江映推開,如炸毛的野貓道:「江兄,小弟敬重你,你怎可說出這些話?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對男子最大的侮辱嗎?」

    江映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忙道:「老弟,為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總覺得你比美嬌娘還要漂亮幾分,這話更不能說。

    陶英知用憤怒掩飾著自己的心虛,「江兄,若你再對小弟動手動腳的,小弟就回與江兄從些絕交。」轉身就要離去,想了想,回頭冷道:「還有,不許說我像女子的話,我不愛聽。」

    江映看到陶英知氣憤地離去,只怔了一會兒,忙大步追上去,拉著他的手道:「老弟……」

    陶英知冷厲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江映吞了口口水,趕緊放下,這才緩和道:「江兄,你還有何話要說?」

    「你真的要接徐表妹到陶家小住?」江映始終掛懷著這件事,心下頗為不是味道,陶英知未免對這徐子蓉太好了。

    「有何不可?她也是個可憐人,我說你身為人家表兄,是不是勸勸老夫人為妥?江小姐之事又與她無關,說句難聽的,那是你妹妹自討的,怨不得人。」陶英知最看不慣的就是那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大小姐。

    「我娘的心胸是不寬,但也不是故意為難徐表妹,只要過幾天就會接受她的,你何必要……」

    「此事我意已決,江兄不用再說,有你這未婚夫相陪,徐小姐的閨譽也不會有損傷。」陶英知轉身就走。

    江映看到他的態度是那麼堅定,捏緊拳頭捶了捶紅柱子,有些埋怨地看了那背影半天。

    宇文泓與荀真躲在暗處偷瞧了好一會兒,正確的說是荀真感興趣,宇文泓只是陪客,看到曲終人散了,方才不耐煩地道:「好了沒?有這閒功夫看人家打情罵俏,不如多陪陪我好了。」

    荀真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耍起小性子轉身就走,想著心事時,聽到風聲,回頭就看到他霸道的樣子,一把抄起她的柳腰,不顧她的掙扎,在她的臀部拍了一下,「看來我是將你慣壞了……」

    大野狼要教訓小白兔,月亮都嬌羞地躲到雲層裡。

    文菩庵隸屬皇家庵堂,例來就是皇族女眷上香祈福之地,太后馬氏在世時,曾五度修繕庵堂為佛貼金身以祈天下太平,所以這庵堂更顯得金碧輝煌。

    因七皇子受傷,馮貴妃正親自過來給菩薩上香祈福,恭敬地上了一注香之後,看了眼陪同而來的許悠,「聽聞尚工局的荀掌制在此養病,可本宮卻聽到一些傳言,許尚工,荀掌制是不是真的在文菩庵?」

    莫華依聞言嘴角一勾,宮女私逃,那可是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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