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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認親說服 文 / 築夢者

    荀真有幾分呆愣,身子猛然落在一個同樣頭髮花白的老婦人身上,只見她穿著一身裼色衣物,頭髮有幾分散亂,戴著幾支樸素的髮簪,只是這樣被人抱著,她覺得十分的不安,「這位老夫人,您認錯了?我不是您的女兒……」

    老婦人聞言,鬆開看,眼裡有幾分迷惘,伸手在她的臉蛋上摸了摸,疑惑道:「你怎麼不是我的女兒?馥兒,我是娘啊,你不記得了嗎?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為了那個男人連娘都不認了?馥兒,你看著我,你看著我,我是娘啊……」

    她使命地搖著荀真的身子,空洞的眼神裡有著別樣的神采。

    宇文泓是知道這個婦人的身份的,但在來之前他沒有告知荀真,聽聞太多當年關於她娘的事情,興許於她未必是一件好事,所以他選擇了沉默。現在看到老婦人拚命地搖著她,他忙上前拉開,「陳老夫人,你真的認錯了,她確實不是你的女兒……」

    「走開,走開,你又想來帶走我的女兒了嗎?告訴你,我再也不會將她交給你,你騙走了我的女兒,還說帶她走後會給我寫信,結果,結果再也沒有一封信,我寧願讓馥兒哭,也不會再相信你的話。」老婦人抱緊荀真一臉防備地看著宇文泓,彷彿他是洪水猛獸,是那拐賣她女兒的人販子。

    宇文泓看到荀真有幾分受驚地被老婦人抱在懷裡,心下一疼,這老婦人手勁能不能松一點?正待要勸的時候。

    陳老已經是鐵青著神色上前拉開老妻,吼道:「你鬧夠了沒有?那個不肖女,你還想要去尋她?來人,將老夫人帶回去,我不是吩咐過,老夫人一旦發病了就將她關在屋了裡不許她隨意走動嗎?」

    那衝進來想要帶老夫人回去的僕婦都垂著手站在那兒,其中一個嚅動了一下嘴唇道:「太爺,不是老奴們沒看好老夫人,是老夫人騙過了我們衝了出來……」

    「你們還要駁嘴?明知老夫人有瘋病,你們還讓她隨意亂走?」陳老不待那人說完,再度怒吼了一句。

    荀真卻是怔愣在當下,兩眼癡癡地看著這老婦人,她居然是母親的娘,她的親外婆,看著她急切的眼神,感覺到她內心的悸動,她竟不由自主地任淚水劃下臉龐,怎麼會是這樣?

    陳老夫人卻是拚命扭動也沒有掙開丈夫的抓握,眼看著宇文泓走近她的「女兒」,她急了起來,低頭張口咬住丈夫的手。

    陳老的手腕一痛,鬆了開來,陳老夫人趁機衝了出去,一把拉住荀真,「走,女兒,我們走,不理你那頑固的爹,也不要跟著那人走,娘一定給你找門好婚事……」

    眾人怕傷了陳老夫人,於是都不怕太過靠近她,這反而有利於她抓著荀真在迴廊上奔跑,荀真的手被她拉著,只能睜著淚眼看著這至親的親人就這樣拉著她跑,看著老人家的背影,她的心一陣酸過一陣……

    陳老夫人發病在宅子裡狂奔的事情在陳家傳了開來,陳老的兒子兒媳都快速趕來。

    「爹……」

    「公爹……」

    陳老的臉色十分難看,這憶女成狂的瘋妻又準備鬧什麼笑話?現在一看到兒子兒媳追問,氣怒道:「都給我閉嘴……」

    宇文泓看了眼被陳老夫人拉著走的荀真,刻意沒有阻止,一來她畢竟是荀真的至親,不會傷害她;二來這局面於他有利,看了眼炎暴三丈的陳老,竟是板著臉擔憂地道:「陳老,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說法?」

    陳老看向宇文泓,看來他與自己的外孫女的關係匪淺,「年輕人稍安勿躁,不會有事的,我的夫人錯認荀真為女,所以拉了她去,只是一解相思之苦。」

    忙將女人們都遣了去尋犯了病的母親,陳家的幾個兒子這才發現宇文泓這陌生人,其中陳家長子道:「爹,這位客人是誰?」

    陳老啞然,並不知道這客人的來歷,想到他所提之事,竟道:「他是廢太子的幕僚,等我那瘋婦發了瘋後,你帶著荀真趕緊離開,以生都不要再來了。復兒,讓下人趕緊去將你娘拉回來……」

    陳復卻是緊盯著宇文泓看,這是廢太子的幕僚?看這氣度做派不太像,朝父親回了一句,「爹,已經派人去了。」目光卻是不離宇文泓的臉,心下的念頭轉了又轉,大概也知道宇文泓的來意,看了眼父親,其實現在是宇文氏的天下,他們家再堅持那祖訓顯得極為可笑,身為江南的望族,他們的影響力本來可以更大。

    宇文泓也看到這陳家老大的眼裡有著熱意,嘴角不禁勾了起來,心下一轉念已是明白過來,這陳家老大動了出仕的念頭,適機道:「陳老,這討檄文書之事還請你再重新三思,現今天子危難,正是揭竿而起之時,莫因個人的頑固守舊而誤了時機。」

    陳老連思考也沒有就擺手道:「不用說了,此事……」

    「且慢,爹,」陳復道,「孩兒認為此事可以商議,廢太子比現今天子正統,再說現今天子在京城倒行逆施,多少儒派人士都被他關押起來,我們身為南方儒林之首,更不能坐視不管。當年小妹的婚事您硬是不同意,娘為此都得了瘋症,您還是守舊不化。」

    陳家的幾個兒子都討論了起來,一直以來他們都想出仕,只因礙著老爹守的那幾條家規,他們都只能做罷,惟一的妹妹又在京城出事,他們的心別提有多難過,那可是同胞妹妹。

    陳老有一妻幾妾,但惟有正妻有所出,共生了五男一女,幾名妾侍都無一所出,所以陳家幾個兒子倒也相處和睦。

    陳二道:「爹,如果當初您同意打破家規,讓我們出仕,那麼小妹又豈會在京城孤立無援,最後落得如此下場?爹,身為讀書人不是偏安於一隅,而是要將所學發揮出來,造福一方百姓,兒子也以為應當應了廢太子所請。」

    陳老看著兒子們一個接一個發言,竟是一致要棄守陳家家規,不禁氣得七竅生煙,「你們反了天了,現在誰是當家人?只要我活著一天,誰也不許再提這些個事。」

    宇文泓茗了一口茶水,看到陳家幾個兒子與陳老爭辯起來,陳家這幾個兒子倒是耿直,「陳老,如果你同意寫下這討檄文書,我可以擔保陳家將來出仕後不會因為言失而獲罪,也會同意給予陳家相應的優渥條件。」

    他的話一出,除陳老之外,陳家幾個兒子都不禁驚訝起來,要知道他們一直擔心的就是若是出仕,如果對看不慣的事情直言,不但得罪人還會因此招致殺身之禍,所以這也是他們當年沒有與父親爭辯的原因所在,並不是每一個天子都是名主。

    「你拿什麼來保證?別說得那麼輕巧,當年宇文家的那位太祖高皇帝,也沒有許諾陳家這樣的條件,年輕人,你不是廢太子,沒有資格代他發言。」陳老嘲笑道,「別看到我這幾個不爭氣的兒子就以為有機可乘,我是不會同意他們這種天方夜譚的思想的,陳家不會為宇文氏做走狗。」回頭看向幾個居然膽大包天敢忤逆他的兒子,吹鬍子瞪眼睛道:「往後誰再提這種混賬話,我就將他趕出陳家。」

    陳復與兄弟們對看幾眼,不禁低頭深思起來,父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他們的耿直就是不是為官的料,但是不出仕他們又心不甘,陳家需要有所改變才能讓這大家族再度繁榮昌盛,在前朝時陳家可是出過一門七宰相的威風史。

    宇文泓是什麼人,又豈會看不出陳家的分歧越來越重,有人守舊有人想要突破,這都是不可避免的,輕笑了一下,雲淡風輕地道:「這個孤可以保證,因為孤就是華國太子宇文泓。」

    陳家父子頓時如雕像一般地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陳復下意識地道:「你說你是誰?」

    宇文泓笑得牲畜無害地道:「孤不是說過,孤是華國太子宇文泓,那位京城的太子不是真的,因為沒有蓋了真正的傳國玉璽的聖旨都做不得數的。」

    陳老沒想到太子會親自上門來,那原先的嘲笑的嘴臉收了起來,雙眼繼而審慎起來,太子親臨陳家,一切變得微妙又令人不安起來,現今的陳家除了那個名頭之外並沒有多少實力。

    陳復的眼裡盛滿了熱切,太子親來可見對陳家是有所期待的,這更有利於這個古老的家族重獲新生。

    另一邊廂的荀真卻是被陳老夫人拉著走,漸漸地走出了迴廊,到了那小花園,此時小花園裡百花開放,翠竹青綠可喜,拱門上題著「青竹園」幾個字。

    她還沒有過多的觀看,陳老夫人就一個勁地拉她進屋,屋子裡的陳設極其雅致,正廳裡掛著一幅名家真跡的海棠春睡圖,典雅的紅木傢俱雖有幾分老舊,但卻是明亮照人,可見有人天天在此摩挲,而桌上放著一個繡棚,上面還有一幅已經發黃了的牡丹圖的半成品,剪子就擱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就像主人昨天還在這兒飛針走線,只有那幅發黃的繡作顯示著這裡的一切都有些年頭了。

    她伸手摸了摸那幅繡作,這刺繡的針法?她猛然覺得熟悉,掙開陳老夫人,仔細看起來,這不是她娘的繡法嗎?那這屋子是?

    陳老夫人覺得手裡空落落的,忙拉著荀真,興喜地討好地笑道:「馥兒,這裡是你住的地方,你看看可有變化?娘將一切都保持了原樣,馥兒……」

    聽著陳老夫人那興奮的聲音,荀真的眼裡不禁又酸澀起來,這裡果然是娘生前在娘家所住的院子,看著這思念女兒的至親,伸手擁抱她,「外婆,我是真兒,不是娘……」

    可惜陳老夫人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是一味地抱著女兒訴說。

    腳步聲凌亂地響起,荀真心酸地鬆開外祖母,就看到幾名衣著較為光鮮的中年婦女進來,應該是外祖母的兒媳婦,正待要說話,其中一名似長媳的人急道;「快,撒網,不要讓婆母溜了,不然又像上回那樣翻遍了宅子也尋不到她……」

    陳老夫人一看到人拿著網,眼裡的瞳孔睜大,想到上回吃的苦頭,她搖著頭想要跑,臉上有幾分恐懼之情。

    荀真感覺到外祖母握著她的手顫了又顫,抬頭看到陳家的僕人準備朝他們撒網,忙將外祖母藏在身後,冷聲道:「你們要做什麼?」

    陳家其中一名兒媳道:「這位姑娘,得罪了,我們現在要控制住婆母的舉動,不得不將你也網在一起,唉,若不是你長得像小姑,婆母也不會將你錯認為女兒,大嫂,快,不然婆母又要跑了……」

    陳家大兒媳正要放聲讓人撒網,荀真再度舉手道:「慢。」感覺到陳老夫人抓著她的手準備再度落跑,忙伸手按住老夫人的舉動,「外婆,你準備要到哪兒去呢?您不要怕,她們沒有惡意的,真兒在這兒保護您。」

    「真的?你不知道她們抓到我要關黑屋,要喝那苦苦的藥水,要被針扎,總之不足為人道也,我不想這樣,我找女兒有錯嗎?女兒,為娘找你找得好苦啊?」陳老夫人嚶嚶哭了出來。

    荀真剛才聽到陳家兒媳婦有條理客氣的話,不愧是書香門第的兒媳,現在一聽到外祖母的話,心裡更難過,她竟是已經瘋到連人的好壞也分不清了,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外婆,真兒保證,你乖,我們過去,我保證不會讓她們害您,好不好?」

    陳老夫人的眼神有幾分迷茫,但想到這是自己的女兒,她信她,遂聽話的任荀真拉著靠近陳家兒媳。

    陳家的兒媳婦們都愣然了,從來沒見過婆母會這樣信任一個人,看到荀真眨眼,大兒媳婦命人將網收了起來,然後也上前看似扶著,實則是鉗住婆母的手,不讓她再跑,「這位姑娘,真是麻忙你了,你看來與我們家小姑真像。」

    陳老夫人不樂意地扭動掙扎,陳家大兒媳婦卻是不放手,「你抓疼我了!」老夫人控訴。

    荀真的眼裡一疼,忙將陳家大兒媳婦的手推開,「大舅母請鬆手,您嚇著外婆了,如果我娘姓陳名馥,令小姑也長得如我一般,那麼就可以肯定我是陳家的外孫女。」

    「你是荀真?」陳家大兒媳婦驚道。

    荀真點了點頭,陳家大兒媳婦不禁鬆開手,眼神複雜地看著荀真。雙方就這樣看著對方坐了下來,因為有荀真在側,陳老夫人異常的配合,就連那苦藥她也在荀真的勸說下喝了下去,眼皮子一直在打架,最後合了起來,身子一軟趴在桌上,藥裡很明顯加了安神的藥。

    陳家大兒媳婦這才命人將婆母扶到另一邊的內室睡去,讓大夫來給她針灸,緩解她的病情。

    至此正廳裡只有荀真與幾名兒媳婦在座,她們追問荀真這些年來的生活,聽後都唏噓不已,雙方眼睛都紅了紅,不禁抽帕拭淚。

    陳馥昔日在娘家時不爭不吵,溫柔謙遜,倒是與幾個嫂子無一紅臉的,所以現在才會一看到她的女兒,自然有幾分親近感。

    「倒是難為你了,小小年紀就在那個皇宮裡生活著……」

    「你娘怎麼那麼傻就那樣去了呢?」

    「……」

    七嘴八舌的聲音非但沒有讓荀真覺得厭煩,有親人的關懷還是好,淒苦了這麼些年,這段時日雖然是在逃亡,但有宇文泓這愛人在身側,又認回兄長,接而尋到母親的娘家,竟是幸福的很,眼裡的酸意一波接一波,竟是擦拭不及。

    半晌,她勉強止住淚水,看了眼正在接受針灸的外祖母,道:「外婆她……怎麼會這樣?」

    「說起來就如一匹布那麼長了,唉……」陳家大兒媳婦歎息一聲,這陳年往事無論怎麼說都是傷心之事。

    原來當年陳馥上香遇到荀易,從而一顆芳心就繫在他的身上,荀易上陳家提親,本來陳老為了女兒的幸福是同意的,但一詢問到他的家世,竟然是那個荀家的子孫,頓時就吹鬍子瞪眼睛地讓人將他轟了出去。

    陳馥為了自己的愛情頭一次與父親對質,柔柔弱弱的她從來沒有反抗過父親的威嚴,這是第一次,反而讓陳老心生不悅,認為女兒被荀家的那小子帶壞了,越發地反對這婚事。

    荀母陳老夫人初始也站在丈夫這一邊,還發動兒媳輪流來勸,務必要讓女兒回心轉意,但是陳馥卻是每日以淚洗臉,飯也吃得少,漸漸地人比黃花瘦,看得她心疼不已。

    一夜,荀易潛進陳家的大宅裡面,找到陳馥所住的青竹園,看到她眼裡的驚喜,他只道:「我要回京了,你……如果願意跟我走,我這就帶你走。」

    他朝她伸出手去。

    陳馥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握住他的手,堅定地要與他一道私奔,這是她人生中惟一一次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

    哪知在走的時候卻遇到了來探望女兒的陳老夫人,陳老夫人開始是反對到底,但見到女兒去意已決,在要得荀易發誓般地保證會對陳馥好,這才放手讓女兒離去。

    在那個月黑風高夜,她朝遠去的女兒道:「馥兒,你要記得給娘來信,讓娘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千萬要記得。」

    陳馥含淚地應允,在陳老氣急敗壞地帶人過來時,陳老夫人催促著他們離去,拖住丈夫的後腿不讓他去追。

    本來陳老夫人也不會瘋的,但是年復一年,女兒卻是音信全無,想要上京去尋,丈夫又把持著不讓她去,思念一看重過一年,荀家出事牽連到陳馥,她得到消息後一夜之間就憶女成狂,最後卻變成這樣。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陳家大兒媳婦抹了抹淚水道。

    荀真的心裡的痛楚一陣強過一陣,用帕子擦了擦淚水,這才憶起母親時常有寫信回江南的,這才驚道:「不對啊,我記得兒時常常看到娘寫信的,沒理由外婆會一點信息也收不到?」

    陳家的三兒媳婦嘴角苦笑了笑,「這是秘密,公爹下令誰也不許說,寄回來的信都被公爹燒了,婆母哪還能得到思念不已的女兒的半點信息?」

    陳家幾個兒媳婦都一致地點點頭,這些事情在荀家出事之後公爹無意中說出來的,但是身為大家長的陳老卻是無人敢反抗。

    荀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如此,那個外祖父太不可思議了,母親私奔是不對,但他不應該一直都不承認,阻撓著妻子知道女兒的信息,外祖母變成這樣他是最大的兇手,眼裡頓時有幾分忿忿不平。

    因為陳老夫人清醒後,雖然沒有再劇烈的反抗,但是一看到荀真還是認為是自己的女兒,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非要她留在身邊不可,所以荀真不得不住在陳家。

    宇文泓太子的身份震憾了陳老父子幾人,陳老雖然守舊,但也命人妥善地安排宇文泓的住處,畢竟陳家還是生活在華國,哪有可能孤傲地將人往外趕的道理?

    陳家父子幾人在宇文泓離去後展開了激烈的爭辯,陳老再度氣呼呼的,惟有怒道:「我還沒死,你們就想造反?這是祖訓祖訓,你們知道嗎?身為陳家子孫的我們不能如此大逆不道,總之過兩天就將他們趕走。」

    陳家幾個兒子卻不同意,難得現在這未來天子有求於陳家,這可是出仕的大好時機,一來不會丟了陳家的顏面,二來又可以與未來天子搞好關係,三來荀真畢竟也是陳家子孫,自家人不疼,豈不是讓外人欺負了去?

    「爹,您氣小妹氣了一世還沒夠?她人都不在了,就留下了這一雙兒女,他們的身上畢竟也有陳家的血,難道就不管這一對孩子?您怎麼那麼狠心?」陳復不禁語氣重了一點,一想到母親的瘋病與父親脫不了干係,他原本不敢反抗父親的心不禁強硬了起來。

    陳老頓時啞然了,自打妻子得病後,幾個兒子都對他漸漸疏遠了。

    就在氣氛凝重之時,外頭的小廝進來道:「太爺,表小姐求見。」全宅子裡的都已經知道荀真的身份,所以都直呼了一句表小姐。

    「趕緊讓她進來。」陳復道。

    荀真進來的時候,看到幾位舅父都用十分熱切的眼神看著她,而外祖父的眼神雖然有幾分閃爍,但卻也不是冰冷一片,竟有幾分內疚在裡面。

    她心裡有幾分感動,不管他們是出於親情才對她好,還是出於她與宇文泓的關係?但是始終是血緣至親,不禁哽咽地磕了幾個頭,「外孫女拜見外公,侄女拜見幾位舅父。」

    「傻孩子,趕緊起來,雖然已經是初夏了,但地面還涼。」陳復親自扶她起身,細細地打量著她,長得果然像那自幼疼愛的的妹妹,想到妹妹早早就去了,不禁又流下淚來。

    荀真看到他們難過,也跟著哭了一陣,這才坐了下來。

    「你哥哥他可好?」其中一名舅父道。

    荀真點了點頭,「他還有些事要處理,過些日子就可以來給幾位舅父磕頭問安。」

    「你們兄妹都吃了不少苦,只是舅父們沒有能力幫你們,你可有惱了我們?陳家若是在朝有一官半職,當年說什麼也要據理力爭。」陳復說完,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我都明白的。」荀真一臉理解地道,看到包括外祖父在內的人都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就道:「外公,舅父,荀真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老的面容一凜,看了眼這個外孫女,她的眸子清澈明亮堅定,這是惟一不像女兒的地方,女兒的眼睛只有溫柔之意,應該是那家人的血統,「你也是要勸我同意給太子寫討檄文書的?」

    荀真點頭道:「沒錯。」看到陳老要拒絕,忙道:「外公,您先別拒絕,真兒會這樣說並不是完全站在太子的立場上,也是為陳家考慮。太子的手中握有真正的玉璽,我兄長是荀家後人,可以說一旦開戰,勝算是十分大的。這個時候陳家的一張討檄文書,不但會讓陳家的名聲更上一層樓,起碼憂國憂民的形象是豎立了起來,這於陳家有什麼不好?難聽的說一句,若陳家再這樣,只怕不出百年,陳家的威勢就會蕩然無存……」

    看到陳老要反駁,而幾位舅父卻是沉思不語,荀真舉手道:「外公,舅父,我這不是看不起陳家,而是在陳述事實,你們可以回頭想一想,現在的陳家能與百年前的陳家相比嗎?只怕不能吧,雖說還保留著大儒的名聲,想必十分吃力吧?宇文氏的先祖當年沒有怪罪陳家,可見其大度,真兒不明白那前朝有什麼好?審時度勢這也是一個家主的責任,為什麼要拒之千里呢?」

    「這是祖訓……」陳老頑固地道。

    「祖訓也是可以改的,都過了百年,當年會出這祖訓只怕也是存著前朝可以重得回勢力吧?想著有個忠臣之名比二臣好聽,所以才會有了這麼一條祖訓,在真兒眼裡當時也是審時度勢的結果,只是陳家先祖審錯了勢,所以才會變得騎虎難下,莫非還要以此來牽制後代子孫?不讓他們一展所長追求理想?只能每天的空談,繼而養花伺鳥無所事事,繼而成為敗家子嗎?」荀真放重語氣道,那小臉看來極其的嚴肅。「那真兒敢打包票,陳家遲早要在這江南除名,留下的興許只有這一幢大宅子。」

    陳家父子都震驚地看向荀真,尤其是幾位舅父,雖然心疼這個侄女的經歷,但是不曾想過她會說出如此有力度,有見地的話,隱隱知道家族再這樣下去不妥,但不若荀真說得那麼透明直白。

    陳老的眼睛黯然下去,為了這一份祖訓,他阻止女兒的婚事,最終與女兒脫離關係,逼瘋髮妻,現在卻告訴他畢生的堅持也只可能是先祖審時度勢的結果?這太讓他難以接受了。

    一個人長期的信仰受到了挑戰,那種紊亂的、不知所措的、紛繁的情緒足以讓一個人發瘋,所以陳老有些踉蹌地起身,沒說一句話就轉身進內室,背影極其的蒼老悲涼。

    陳家的舅父們也歎息一聲,看了看天色不早了,囑荀真回去歇息,他們自己也需要時間來想如何勸服父親。

    荀真也知趣地告退離去,有些事不宜逼得太緊,起身退了出去,一出陳老的院子就見到在月光下背著手看著遠景的男人在等他。

    此時,他的衣擺被風吹起,半邊英俊的臉龐泛著銀色的冷峻的光芒,風姿灼約,更顯那背影如高山般堅忍不拔,王者的尊貴氣息竟讓一地銀芒都掩了去。

    她看得有幾分癡了,感覺到他似乎離自己很遠,隨後又想到這個男人是她的,上前她伸手到他背著的大掌裡,與他十指緊扣,「您什麼時候來的?」

    宇文泓看了眼孫大通,孫大通會意地悄聲隱沒,牽著荀真的手走在月光中,「想著你有可能會到這兒來,果然沒想錯,你還是來了。」淡淡的語氣聽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荀真停下來歪著頭看著他,「您可是不喜歡我多管閒事?」

    「傻瓜。」宇文泓伸手抱她在懷,「只是想讓你的認親更單純一點。」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告訴我關於外祖母的病情?」荀真道,他會這樣做怕她擔心是一方面,但是突如其來的得知卻又更能讓她的認親沒有帶上功利色彩,這讓外祖父與舅父們更容易接納她,也更容易助他行事。

    宇文泓知道她的心思活絡,一點小事也能想到很深層次去,但這次她確實誤會他了,「真兒,也許我這個人不是單純的,但這件事你卻是誤會我了,雖然我很想得到陳老親筆所書的討檄文書,但是我不想利用你達到這目的。」

    荀真埋頭到他的懷裡呼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氣息,是她多慮了,「您不要怪我,是我想多了,不過我沒有怪您的意思,您好,我也才能好,我只想幫助您,盡我的所能。」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目光溫情脈脈,帶著一個女子對愛情的堅定不移,在這月涼如水的夜晚煞是動人。

    他伸手輕輕地摩挲她的俏臉蛋,即使是現在,她的話仍是讓他感動,這個世界上如果說誰對他的感動最純粹,非她莫屬,低頭飯飢渴地吻上她的唇,如對待十世珍寶一般地吻著她,他的大手捧著她的小臉,專心致志地與她纏綿。

    荀真抱著他的腰,努力回應他的吻。

    月光將兩人交纏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似乎要拉出一個一生一世,糾纏個三生三世……

    當夜,荀真卻是陪著陳老夫人住在清竹園,代替母親在外祖母的膝下承歡,聽著外祖母時而清醒時而湖塗地說著當年事,她的臉上始終掛著春風般和煦的微笑。

    沒幾日,荀英的到來讓靜默的陳家更為熱鬧。

    京城,皇宮裡。

    宇文淳兩眼狠厲地看著明陽真人,瞇著眼道:「你要幹什麼?」

    該死,他竟遲了一步,竟讓這明陽真人搶先動手。

    明陽真人看了眼那把龍椅,不知坐在上面是什麼滋味?他的眼裡有著狂熱之情,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這代表皇室最高權力的椅子,就連宇文氏兄弟也沒坐過,臉上邪笑了一下,他竟一屁股坐上去,居高臨下地看著雙手被縛的宇文淳,視野果然很好,「太子殿下,這段時日辛苦你了,你可以暫時歇一下了,國事就交由我這國師親自料理。」

    「明陽,你一直以來的打算就是這把龍椅?」宇文淳恍然大悟地道,難怪昔日他會與他相交,難怪他喪母,被父親遺棄之後他會巧舌如簧地來鼓動他,原來一切的一切地計謀都是為了華國的江山。

    他,為他人做了嫁衣,害得父皇不生不死,害得兄長下落不明,更害了他一生惟一愛著的女人被人全國通緝,此時,他的眼裡滿是懊悔,不禁想要仰天長嘯,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做弄他?

    明陽真人冷笑道:「太子殿下,你還是過於單純了,容易信人這是你最大的弱點,而且行事不夠狠辣,這就已經注定了你永遠不能成功,成為亂臣賊子不是你這樣的溫和派,而應該是像我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有你有那老不死的在,至少可以讓我慢慢地名正言順地蠶食掉華國的江山,哈哈哈……」

    他得意囂張地大笑,原本他只是輔助宇文淳,但是一山不能容二虎,徹底掌握了老皇帝,為何他不能坐上皇位?這沒有天理,所以他開始蓄謀華國的皇位。

    看到宇文淳恨得眼睛似要滴血的樣子,他冷笑一聲,「來人,押太子到東宮囚禁起來。」

    宇文淳的內力被封,竟沒有能力反抗明陽真人,而皇宮的侍衛不知何時都換上他的人?明明他也防得緊,居然還是輸了一籌。

    一夕之間,皇宮風雲變色,忠臣下獄,留下的都是阿諛奉承之輩,華國的江山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蘇州的宇文泓接到那密報,嘴角抿得死緊,局勢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到了最危急的時刻,看到荀英拿著那討檄文書進來,眉尖輕佻,「都妥了?」

    「嗯,外公已然寫好了,只需要蓋上玉璽,一切都順理成章,暗中佈署的兵力已集結完畢,太子殿下,我們是不是該動手了?」荀英活動著筋骨道。

    癸亥年的晚夏時節,一張由江南大儒親寫的清君側的討檄文書開始在華國的上空飄蕩,一場由史學家後來稱呼的「癸亥靖難之戰」由此拉開序幕。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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