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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場賭約 文 / 築夢者

    如果說這天下還有誰能制肘皇帝的話,只有孝道的代表,後宮高高在上的太后,宇文泓也是出於這樣的考量,上回才會默許荀英那樣做,所以現在他的話雖在諷刺柳晉安,可是在面對柳太后的時候,還是故作一臉的關心。

    柳太后一看到他那樣虛假的表情,心裡就窩著一肚子火,看到孫大通親自領著小太監上來想要強行「送」她回慈寧宮,故瞪了一眼,擺脫那兩名太監的鉗制,揮舞著手中的鳳頭權仗,「放手,別用你們的髒手來碰哀家,皇上,哀家的病情已經恢復了。」

    帶著無人能置疑的威嚴輕輕地沿著丹墀而上,眼睛微瞇地看著皇帝看似平靜的面容,徐徐再道:「溫太醫沒有跟你稟報嗎?哀家因『思念先皇』而得的失心瘋,高祖元聖皇后親自托夢給哀家,要哀家早些清醒,不然華國就要步上前朝的後塵,哀家是皇上的長輩,自然要為皇上為江山社稷著想,豈能不遵高祖元聖皇后的鳳命?豈能為了先皇之死再悲傷?哀家的肩上負有教導皇上之責,一日未敢忘,不然九泉之下無顏面對高祖元聖皇后與先皇?」

    宇文泓的手捏緊龍椅上的龍頭,柳家果然要做最後一搏,柳太后才會這樣強勢的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宣太醫院眾太醫覲見。」

    孫大通急忙去通傳,太醫院眾人都頭冒冷汗跌跌撞撞地趕到金鑾殿上,看到柳太后高坐在皇帝的右手邊,這太后怎麼出了慈寧宮?因為最近時段太后看起來確實有幾分瘋顛,他們也因此而掉以輕心,哪裡想得到太后是裝瘋賣傻?

    「溫太醫,朕問你,太后的失心瘋痊癒之事你為何不向朕稟報?」宇文泓聲音嚴厲地問。

    溫太醫額上的汗水滴落,自從太后因失心瘋在慈寧宮「養病」,他每日都會去看一次,開始這太后反抗,破口大罵他們,後來卻因受不了他們治失心瘋的方式,居然會出現失心瘋真正的病狀,想著她終於如他們安排的病情一樣,這才慢慢地減少了去慈寧宮的次數,交代給了屬下,可這群人卻沒辦好他交的差使,「這……皇上……」

    「溫太醫給哀家治病一直都不太上心,哀家也不知道他這樣是為何?溫太醫,哀家可是告訴過你,哀家的病情已經被高祖元聖皇后托夢而治癒了,你卻沒有向皇上報告,罪加一等。」

    「溫太醫,太后所言是否屬實?」宇文泓怒道,「朕不是吩咐過你,太后的病情若有『好轉』須向朕交代的嗎?」

    溫太醫的汗水這回是滴到了地板上,「臣一直都小心給太后娘娘治病,娘娘沒說過那樣的話,其實娘娘的病還需再醫治……」

    「你說謊,眾臣公看看,哀家像得了失心瘋的樣子嗎?」柳太后用手中的權仗指向一眾大臣,那莊嚴肅穆的樣子,哪有半點失心瘋的症狀?

    跪在地上的柳心眉嘴角偷偷一笑,再瞄了瞄宇文泓仍鎮定的面容,這回看你如何再誣蔑我柳家?都是她糊塗,前些時日的機會都一一錯過,所以現在才會成為階下囚,不過有姑姑為她保駕護航,倒要看看宇文泓如何能處死她?三尺白綾?呸!

    柳晉安第一個朝柳太后行禮道:「這都是無恥小人在背後中傷太后娘娘的聲譽,娘娘自然是頭腦清醒,失心瘋早就好了,請皇上不要再聽信讒言。」

    柳家的幾位姻親也出列道:「皇上,太后娘娘的病在年節前後恢復,實乃可喜可賀之事,證明皇上的孝感動天,我朝以孝治國,皇上定當是萬民表率。」

    孝道這一頂高帽子迅速地戴在宇文泓的頭上,就是篤定了帝王是甩不下這頂高帽的,接下來有些大臣覺得柳晉安所言也沒錯,雖不再是柳派,但看太后這作派確實像是已經痊癒了?遂也出列揚聲道:「天祐華國,太后終得回神志,可喜可賀,實乃丙寅年的一大幸事。」

    嚴翰雖曾一度與柳家來往密切,但上回宇文泓施壓後,也驚覺自己差點站錯了隊,這次老成持重地道:「皇上,還是不應掉以輕心,失心瘋這種病症還會有所反覆,太后的鳳體違和同樣不是華國之福。」

    「臣附議嚴太傅的話。」高御史出列道,「自古以為正因為以孝為先,皇上雖不是太后親子,但孝道是一樣的。」

    唐家也出列力挺嚴翰的言詞。

    當即分成了兩派在殿上爭論。

    宇文泓看到太后的嘴角輕勾,臉色有幾分沉著,無論她是不是還瘋著?只要她現在看起來正常,就不能再以這理由將她關押在慈寧宮,不然天下他就是在挑釁天下人的價值觀,「安靜,朕身為天子,見到太后鳳體痊癒,自然是欣喜異常,但太傅與高愛卿等所言也在情理當中,太后定當小心鳳體。」

    柳太后看到帝王挑眉看她,遂也輕輕地點頭應下,「那是當然,哀家吃了一次虧,豈會再吃虧?皇上放心。」同樣話中有話,這小子的臉上功夫越見了得,竟然一次色變也沒有。

    「既然太后之病已痊癒,太醫院失職之罪還望皇上嚴懲。」柳晉安道。

    宇文泓的手依然緊捏龍椅上的扶手,「不用柳相提醒,朕自也饒不過太醫院眾人,溫太醫屢次犯錯,即刻起解除太醫院院判之職,貶回原籍,永不敘用。」這處罰已經算輕了,若不是念在這老頭曾經為他立過功,不然定要重懲,「負責給太后治病的兩名太醫即刻斬首示眾,其他人等官降一級,罰俸半年以儆傚尤。」

    溫太醫沒想到撿回一條命,老淚縱橫地磕頭謝恩,而那兩名被判斬首的太醫卻是哭喊著被侍衛強行拖出大殿,沒一會兒,即有侍衛進來回報已經處理完畢。

    沒有大臣嘩然,只是年節一開立刻就見血始終像一層陰影籠罩在心間。

    柳太后對這結果是滿意的,現在看還有誰敢指責她得了失心瘋?拄著權仗,臉上冷冷一笑。

    宇文泓看了一眼已經敢微微抬頭的柳心眉,臉上又陰鬱了幾分,柳太后橫插了一腳,將暗殺真兒之事攬上身,讓這件事橫生枝節,也將之前的計劃都打亂,饒是如此,他也面容平靜地道:「太后,你對真兒一直有偏見,朕以往都告訴過你不會給她封妃封後,你還不依不饒,讓柳家的死士去刺殺她,難道就不是犯了國法?」

    「即使犯下國法,哀家也認了,荀真媚主,意圖讓皇上失去理智的判斷,哀家無法容忍她的存在,況且這是高祖元聖皇后的指示,她在夢中告誡哀家,要守住宇文氏的基業,一定要剷除荀真這禍患。哀家也知皇上中其毒已深,所以才會令柳相派人去執行高祖元聖皇后的命令,柳宸妃的所作所為都是得到了哀家的指示,何錯之有?」柳太后立刻就反唇相譏。

    有高祖元聖皇后做為保護傘,就算這小子再厲害,難道能忤逆了祖宗不成?所以她有恃無恐。

    「何為國,何為家?太后身為一國之母,朕的母后,猶如江南大儒陳老所言行事應要處處為朕著想,可太后派人去殺荀真,就是對朕的匡扶?就是對華國的江山社稷著想?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國家,不顧朕之顏面,太后就對得起高祖元聖皇后?」宇文泓也不甘示弱,處處指責她行事以己凌駕在國法之上,「朕剛才才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即使太后乃朕之繼母,朕亦不會偏私……」

    「說來說去,皇上就是要為了一名宮婢而置孝道於不顧?」柳太后咬緊孝道二字。

    「太后不要將這兩件事混為一談,荀真乃華國之臣民,身負著朕之旨意,太后此舉就是在挑釁朕之皇權,莫非太后想要以外戚代宇文皇室?」宇文泓寸步不讓,眼泛精光地看向柳太后。

    柳晉安的三角眼不由自主地動了動,都差點忘了這小子當年只憑一張嘴就讓宇文泰懷疑三皇子在華龍宮安插了人手,現在居然將柳家這第一外戚推上風尖浪口的位置。「皇上此言差矣,臣雖身為外戚,但行事仍遵皇命……」

    「好一句遵皇命,朕可有下旨讓你去騷擾荀真?可有下令讓你私派死士去暗殺於她?柳晉安,你是老臣子了,朕也一向對你不薄,這就是你的盡忠?」宇文泓冷聲發難。

    這話太嚴重了,等於是質疑柳晉安有不臣之心,逼得柳晉安忙又磕頭,「皇上誤解了臣之意,臣對華國忠心不二,對皇上忠心耿耿……」

    「既然忠心,為什麼還要派人去暗殺荀總管事?天下誰人不知道她是皇上的女人?將來太子之生母?」豫王宇文渚出列道,絕不容許這群外戚把持華國的朝政,這是宇文先祖打下來的江山,「太后此舉,兒臣看不慣,即使今日有違孝道,兒臣也要指責太后行事有所偏差。」

    「沒錯……」

    宇文泓的幾個兄弟紛紛出列,宇文泓的那幾句話刺激了宗親的神經,他們是絕對不會允許將皇權分給外戚的,嚴格說來荀英也屬於外戚,荀家第一將軍世家的名頭雖蒙塵,但百年來深入華國民心,所以倒也沒有人指責他攬兵權過重。

    局面千變萬幻讓一眾朝臣都張大了口,原本以為元月無大事,哪裡知道卻上演了這麼一場巔峰對決,原本精神出小差的人現在都紛紛回神。

    柳太后握著權仗的手指泛白,這小子好利的一張嘴,半晌,微昂頭,「即使哀家擔下了這壞人的名聲,也不能讓荀真存活,她至今仍未能為皇室開枝散葉,就這一條足夠她死一百次了,更何況她還是宮女出身?耽誤了皇上的子嗣本就罪該萬死。」

    宇文泓冷笑數聲,「太后不怕暗殺她的時候,她已懷上了龍種嗎?自她出宮,朕私下去看過她數回,敬事房的太監都有記錄在案,太后為了一己之私就要置朕的子嗣於不顧,這可不是一個好祖母的應有之為?」

    金鑾之上的兩人來回交鋒,似乎各有各的道理,但是宇文泓疑似荀真已懷孕的言論還是猶如將一塊麵團丟進熱油裡,頓時沸騰起來,荀真若懷了龍種,太后這行為就是謀殺皇嗣,一切又另當別論了。

    柳太后的老臉瞬間有些撐不住,荀真懷孕了嗎?如果她懷上了,她的理由就站不住腳,眾朝臣也會對她不依不饒。

    柳心眉猛然抬頭看向宇文泓,他已經有兩月之久沒有去找過荀真了,荀真如何能有孕事?這分明就是在撒謊,「皇上,據臣妾所知,您一直就在宮裡,沒有出宮去找她,她何來有孕?如果真有,那絕不是您的種,只怕是野種?」

    這話極其惡毒,宇文泓看向柳心眉那一臉的挑釁,嘲笑道:「朕何時去找她難道還要向你報備不成?柳心眉,你不是朕的皇后,知道嗎?再說你十二個時辰都在華龍宮嗎?如何知道朕沒有去探望過她?敬事房有完整的記錄。」

    柳心眉的臉色一變,敬事房的記錄有可能假,但他那句十二個時辰都在華龍宮的話卻刺到她的死穴,遂微低頭憤恨不滿地看著宇文泓,過份,實在過份。

    柳太后看著宇文泓那處處進逼的面容,心中恨極,聲音放緩道:「人人皆知荀真不能生,皇上又何必找這些話為她開脫?哀家這樣做也是為了皇上好,皇上為何就不明白哀家的一片苦心?」最後更是淚灑金鑾。

    原本已經偏向宇文泓的風向在柳太后的故作哀淒之下又轉向她,柳晉安也不放過這個機會,雙手捶地哭道:「老臣愧對先皇啊,先皇您死得冤啊,老臣眼看皇上步入歧途,卻不能拉他一把,老臣將來死了也不配入太廟,不配到九泉見先皇,先皇啊……」

    「先皇啊,你怎麼就這樣去了?哀家有負您的臨終寄托,皇上一意孤行以至絕了皇嗣,哀家等不到皇孫,先皇啊,高祖元聖皇后啊……」柳太后不顧太后威儀上演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一眾朝臣都愣然了,隨後有那些個頑固不化之輩也跟著哭喊先皇,金鑾殿上頓時哭聲一片。

    宇文泓卻是怒極反笑,好,很好,這些人說不過他,所以就搬出父皇來壓他,「肅靜,這是金鑾殿,是御前,你們的儀態去哪了?父皇即使在世見了也不會喜的,太后,若你心繫父皇,就讓他老人家九泉之下安心吧。朕又沒說不為皇家延嗣……」

    「皇上至今已二十有四,膝下猶空,先皇在皇上這年紀的時候已有數位皇子皇女。荀真誤了皇上,難道就不是有罪嗎?哀家恨不得親手誅了她的性命,她若一輩子不生,皇上就一輩子守著她嗎?」

    「誰說她不生的?」宇文泓怒目道,這回是動了真怒。

    「那她現在懷孕了沒有?」柳太后瞇眼進逼。

    宇文泓的眼時殺光一閃而過,這個老太婆實在欠揍,正要做聲之際,孫大通突然遞上了茶碗給他,他正要開罵,隨即想到孫大通若無必要不會端茶碗給他,輕輕地撥開看了看,眼中有著驚喜,隨即狀似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她現在沒有不等於將來沒有。」

    「那將來又在何時?還請皇上明示。」柳太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抓不放。

    而一眾的朝臣對這問題是異常的關注,華國皇帝沒有後嗣對江山社稷而言並不是好事,惟有皇子的誕生才能安定眾人之心。

    宇文泓卻是放鬆身體靠在龍椅背上,「不出半年即會有喜訊傳出。」頓了一會兒,「荀真身為被暗殺的當事人,今已回到宮中,宣她進殿回話。」

    「半年?」柳太后輕蔑地嘲笑道,宇文泓玩的拖延戰術別想誑騙她,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聽到荀真已回宮的消息,臉上瞬間又變了顏色,她怎麼會在這節骨眼裡回宮?

    柳晉安的三角眼惡毒之光閃現,轉頭看向大殿入口。

    柳心眉捏緊拳頭,這個死對頭回來了?那抿緊的唇角更見怨毒,這個女人毀了她一生的幸福,做鬼也不能放過她。

    朝臣的目光也同時望向入口處,今天的早朝除了開始議了一些政事外,現在儼然成了一場辯論賽,尤其是帝王與太后針鋒相對,已臻白熱化,看來柳家這條一直盤起來的毒蛇要展示它的毒牙,而帝王也是極其想要除去柳家,皇權與相權的相爭,荀真不過是一條導火索而已。

    此時,荀真一身深紫色宮裝地邁進來,青鸞圖案光芒大放,一上殿來即朝皇帝跪拜,山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才直起腰板看向同樣跪在一旁的柳心眉,「皇上,妾身是宮裡的宮女,一直恪守宮規,宸妃娘娘身為一品妃無緣無故對妾身施加毒手,還請皇上還妾身一個公道。」

    宇文泓輕抬手道:「起身回話吧,宸妃此事朕絕不輕饒,荀真,你也放心,朕也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斜眼看向柳太后。

    柳太后的面容顫了顫,目光很快瀏覽過荀真的身子,數月不見,她豐腴了不少,面色紅潤,青絲泛光,一張原本平凡的臉此時頗為嬌媚,看來出宮過得不錯,好吃好喝,所以才會這樣,既然送上門來,那她也不會客氣。「荀真,要殺你的人是哀家,不是宸妃,哀家問你。」手中的權仗指向荀真,厲聲道:「因你無嗣還要獨寵後宮,哀家才想要置你於死地,哀家是太后,以太后之尊要一名宮女的性命是合乎宮規的。現在,你告訴哀家,你是不是懷上了龍種?」

    荀真看了一眼這神采奕奕的柳太后,當日還真是小瞧了她,難怪會那樣置唐皇后於死地,有這太后之名才能在關鍵時刻起作用,而且這問話用心極其險惡,在後殿她已聽到了一些前殿的爭執。

    如果現在承認懷上了龍種,那麼孩子就會受到置疑,畢竟她在宮外待了數月之久,如果沒有,會讓她的刺殺合理化,這柳太后果然夠毒辣。

    她直視柳太后道:「不管我有沒有懷上龍種,太后娘娘要殺我,只憑那些個不足以成為理由的理由似乎有欠妥當,正如皇上所說,身為皇室更要成為天下的表率,太后娘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您針對我的理由本身就站不住腳,皇上登基才一年,你們就盯著我未孕之事來大做文章,是不是有欠思量?一般人家的媳婦也是三年無所出才會讓丈夫納妾以延香燈,試問我可有三年無所出?」

    這話頗有些牽強,但聽來又合乎道理,對於朝臣來說,荀真走近他們的視野確實是才一年的光陰,一年不生也是很正常的,什麼三年抱兩無非是一句理想化的詞而已,因此指責荀真無孕真的不太妥當。

    「一派胡言。」柳太后罵道,他們當年苟且已久,只是當著一眾朝臣的面,她不能嚷叫出來,「皇上能等同於普通男人嗎?荒唐,皇上你也陪著她一道荒唐?」

    「太后,朕忽而想起當年太后懷上安幸皇妹的時候好像是入宮三年後的事情了,是也不是?」宇文泓不答反問。

    柳太后的面容一窒,眼珠子轉了轉,頓時尷尬起來,她生安幸時比荀真還要年長兩歲,宇文泓這問話讓她的義證詞嚴頓時化為烏有,其身不正,如何能指責世人。

    宇文泓的臉上浮現淡笑,「太后莫要覺得不舒服,朕不過是陳述事實,她才一年不生,比起太后當年還是好多了,太后,你說是不是?」

    柳太后的囂張氣焰頓時就熄滅了,那把道德在準繩再也拿捏不住,只能悻然地道:「這是兩碼事,皇上將此混為一談實為不妥。荀真若是一直不生呢?皇上對她的寵愛太過了,豈能容她一直無孕?」目光轉向荀真,「荀真,哀家問你,如果你三個月內懷不上龍種,就離開皇上到皇莊去,永世不得回宮,你敢與哀家打賭嗎?」

    荀真的表情莫測高深,這柳太后除了這條外抓不住她的錯處,皇帝愛寵誰是皇帝的事情,但是不懷孕生龍子就是她的錯,看到宇文泓動怒的面容,波光一轉,暗暗朝他搖搖頭,嘴角一勾,「太后娘娘,這賭不是荀真不敢,而是娘娘私下裡派人來暗殺我,此事若不解決?荀真又豈能相信娘娘?再說,既然是太后與我為賭,那麼也請拿出相對應的賭注來,這樣賭局才能成立,太后娘娘不應以我是宮女而欺凌弱小,娘娘,您說是嗎?」

    柳晉安立時喝道:「荀真,這哪裡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太后娘娘地位尊崇,豈是你可以叫囂的對象?」

    荀真反唇相譏,「柳相此言差矣,確實太后為尊我為卑,但是上位之人不是更要講仁義道德嗎?不然皇上何以要以帝王之尊為天下黎民百姓祈福?何以要為百姓謀福祉?原來柳相的想法就是百姓為螻蟻,不值一談嗎?那麼荀真算是開了眼界了,太后這賭恕荀真不能接受,畢竟螻蟻之命雖小,但也是命不是嗎?」笑了笑,「也難怪柳相的孫公子會公然做下那種事,原來柳相就是這樣教導他的,淫人妻女無罪?」

    她那一挑眉挑釁的眼神讓柳晉安的老臉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這個女子實在可惡。

    朝臣私底下也小聲地議論著,那幾個家中有女人涉及到偷情狀的人都微低下頭,紛紛怒瞪柳晉安。

    宇文泓適時道:「太后,荀真所言也不錯,太后要與她為賭,確實要有個賭約?不然這賭局不成立。」他的手鬆開了龍椅扶手,「況且太后對於暗殺她一事要有個表態,朕已說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皇上不用時時拿這條來堵哀家的嘴,」柳太后看了眼荀真的面容,心裡也在衡量著這賭該不該打?隨即眼一瞇道:「好,荀真,哀家就依你,哀家也在此承諾,如果你在三個月內有孕,那麼哀家就離宮到皇陵去給先皇守陵,永世不回宮中,亦不再對皇上給你的獨寵再多置喙。至於另一件事,哀家不認為有錯,不過皇上認為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日哀家就還你一個公道……」

    「刷」的一聲,柳太后披散頭發來,迅速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來,割下一把頭髮,舉起示眾。

    「哀家這交代,皇上滿意否?」柳太后看向宇文泓。

    宇文泓原本以為她要像上回一樣自盡於金鑾殿,身子稍稍離座,看到她手中那把青絲後才坐下,這老太婆果然狡猾。

    一直以來對於上位者,都有用發代首之說,柳太后暗殺荀真依例當斬,但是她用發代替,等於是斬過一次首,須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一般人不會輕易地損傷父母所賜的軀體。

    「娘娘?」柳晉安故做痛心疾首地喊道。

    所有的朝臣都愣然了,柳太后此舉出乎他們的預料之內。

    荀真看了眼那把青絲,柳太后果然能前來這大殿救柳家還是有所憑借,居然想到這法子來逃罪,美目瞟向宇文泓,看到他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應下賭局。

    宇文泓知道曹婆能放她回來代表她的身體已無大礙,還提前了一兩個月時間回來,但是這不代表在三個月內就能懷上,如果這樣緊急,只怕又要重蹈覆轍,壓力太大仍然是懷不上的。「太后……」

    「皇上,哀家問的是荀真。」柳太后譏諷一笑,「荀真,你要的交代哀家已給,賭注已許,怎麼?你連這信心都沒有?還提什麼為皇上開枝散葉,果然就是不下蛋的母雞,這樣哀家要處死你的理由就充分十足,你,是華國的……」她另一隻手中的權仗指向殿下的荀真,充滿氣勢地指責她是罪人。

    荀真全身的毛都豎立起來,嘴角含了一抹冷笑,眸子裡毫無感情地睇著太后的面容,「太后,既然你非要與荀真打賭,那好,這賭約荀真應下了。」

    「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皇上與眾卿家都為證。」柳太后朗聲道。

    宇文泓有些責備地看了荀真一眼,這丫頭到底知道不知道這種賭約是不能輕易許的?若是旁人還好說,這是柳太后,萬一三個月內無孕呢?這丫頭是不是要氣死他?盼星星,盼月亮,她終於回來了,現在又私自應下這種賭約?

    柳心眉冷笑地用僅有她與荀真聽得到的聲音道:「荀真,應下這種賭約你遲早會輸,我就等著看你的晚景淒涼……」

    「只怕你沒有這樣的好運。」荀真也低聲回了一句。「這次的事情你也別想隨意逃脫。」

    兩個女人的目光似要燃起火來,柳心眉冷哼一聲,「這不用你操心,你有這心思還是操心你的肚子吧,保佑它在三個月後鼓起來。」

    上頭的柳太后端坐回椅子內,將那絡斷髮交給身後的太監,「皇上,這件事就此揭過,宸妃也是憂心皇嗣,而且奉的都是哀家之令……」

    「太后,雖說她奉的是你的命令,但出言不遜頂撞朕難道也是出於你的授意?」宇文泓冷笑道,「高文軒,將那夜朕讓你記下的話向眾臣公宣讀一番,讓人聽聽這宸妃是如何對朕出言不遜的?」

    「是。」高文軒出列,從袖中掏出冊子,在眾人豎耳傾聽之下將柳心眉那日所說的話一句不漏地說了出來,「這可是宸妃娘娘對皇上的態度,自古以為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此乃三綱五常,試問宸妃娘娘這堂堂一品妃可有遵從三綱五常?」

    除了柳家一系之人外,所有的朝臣都嘩然,柳宸妃連質問皇帝的話都敢說?這不敬之罪無可指謫,紛紛要求懲戒。

    柳心眉的心一急,那天夜裡失控的話居然讓他拿來做把柄,「皇上,臣妾那天夜裡說錯話了……」

    「一句說錯話就可以將你的錯處抹去嗎?宸妃,你置律法於何地?是不是人人指著朕的鼻子罵,事後只要一句說錯話了就可以解釋?太后,你說是不是?」宇文泓朝柳太后問。

    柳太后沒想到這侄女連一時之氣都忍不住,那樣與皇帝說話豈能得好?畢竟是自家的侄女,再說留著還有用,「皇上,她年幼,所以才會犯下這種錯……」

    「年幼?朕記得她也二十有一了,這還年幼?」宇文泓嘲諷道。

    柳晉安自始至終沒有看柳心眉一眼,「皇上,宸妃娘娘已知錯了,皇上責罰是應該,但是還請看在我們柳家為華國盡忠的份上,從輕發落宸妃娘娘。」當即磕了一個頭。

    這個早朝發生的事情足以成為華國未來至少半年的談資,裡面有太多的彎彎道道可說,不管是皇帝、太后、荀真、宸妃、柳相哪一人,都足以大說特說,皇室秘辛啊。隨著朝臣回家後說與夫人聽,夫人間又一再口耳相傳,以至越傳越廣,尤其是那一場三月懷孕的賭局更是眾人矚目,紛紛猜測荀真是不是會在三個月後懷上身孕,一時間舉國都在觀望。

    退朝後,一回到華龍宮的後殿,宇文泓沉著臉背著手走在前面,一進殿中,一腳踢向多寶格,頓時所有昂貴的青花瓷古董、精美盤栽、繡屏等都紛紛掉到地上,一瞬間,地上「嘩啦嘩啦」地響。

    「皇上?」孫大通表情焦急地喚了一聲。

    「你給朕閉嘴。」宇文泓怒喝一聲,然後看向荀真,「你為什麼應下這種賭約?如果三個月後懷不上呢?你要怎麼辦?你就那麼想要離開我嗎?」

    荀真本來聽到瓷器掉到地上的聲音時心頭就狂跳,一看到他暴怒的神情,忙上前去抱住他的腰,「你聽我說……」

    宇文泓想要甩開她,但看到那一地的碎瓷片,擔心她會受傷,一時間怔了怔,這個女人天生是他的剋星,轉而一把打橫抱起她往內室而去,她的手急忙地環住他的脖子。

    一回到內室的龍床上,他的面容仍是忿怒的,但動作卻是輕柔的,看到她無心無肺討好地笑著,心裡更為鬱悶,一把解開龍袍上的扣子,甩到地上,兩手撐著她的兩側壓上床,「笑,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笑?」一把掀開她的裙子,現在除了抓緊一切時間來造人外,還能怎麼想?

    荀真沒想到他卻是想要在這時候幹那種事,忙按住他的手,誰知他卻一把抱起她跨坐到他的身上,她瞬間咬緊牙,「你聽我說……啊……」

    她忙按住他,扁著嘴看他,「有你這麼粗魯的嗎?萬一傷到……」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隨即改口道:「傷到我,我以後都不會理你了。」

    宇文泓聞言,動作一頓,歎息一聲在她的脖子上印上一個吻,「真兒,是我粗魯弄疼你了,只是你又何必應下這種賭局?萬事有我給你撐著,你何必在乎太后的挑釁?柳太后這人無恥到家,我怕讓你的肩上的壓力太大,你會承受不住……」頓了頓,似下定決心道:「真兒,不管三個月後能不能懷上,朕都不會讓你賭輸的。」

    荀真心裡一驚,他居然打算用假懷孕這一招讓這個賭局變成百分百穩贏,隨即眼睛濕潤了,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吮吻著他的耳垂,隨後帶著泣音道,「我們一定不會輸的,到時候我一定親自安排人送太后去守皇陵,這是賭局,她輸了去皇陵,沒人能指責你不孝。」眼裡帶著算計,想到風雪夜裡的暗殺,想到與柳家的那一筆至今仍未清算的賬,她的心裡也積聚了越來越多的怨恨。

    宇文泓的身子一顫,很快就受不住地反壓她在床上……

    大白天裡求歡似乎格外刺激,荀真的吟哦聲嗚嗚的,聽來像貓兒的低叫聲,外頭的孫大通等內侍只能隱隱聽到聲響,但卻不敢多猜,忙將碎瓷片清理乾淨。

    即使是有寒意的初春,荀真仍有些汗濕地窩在宇文泓的懷裡,在他的胸膛上吻了吻,更攬緊他的腰,全身懶洋洋的,肌膚卻是粉紅色澤,這讓宇文泓愛不釋手,「柳心眉就這樣關到天牢裡去,也算是她的報應,一想到她想要離間我們的感情,我就恨得要命,坐牢似乎還是便宜了她。」

    一想到當柳心眉聽到宇文泓不殺她,而是下旨將她關到天牢裡,至於期限更是沒提,頂著一品妃的名義長期坐大牢,她是第一人,所以當場險些暈過去,至於柳家諸人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不過沒有廢去妃位,對於柳家而言算開恩了,再抗議就顯得不知什麼叫「謝主隆恩」,所以柳家上至柳太后下至柳晉安都緘默無語。

    只有柳心眉成為了一枚棄子,哭喊著重新被拖回天牢。

    「朕是想要賜死她的,然後再藉機處置柳晉安,無奈被柳家那個老太婆阻撓了,想來都氣憤。」他一把捶向架子床,頓時床抖動起來。

    荀真忙攬緊他的腰,嗔道:「你幹什麼?萬一這床不結實摔著我了,我看你要後悔去。」

    宇文泓聽到她撒嬌的話,似乎有些深意,但一時半會兒又堪不破,只能道:「這床如果那麼容易散開,還能進貢到宮裡?你啊就是瞎操心。」又壓她到身下準備再來一次。

    荀真卻是一把推開他,拒絕道:「不要了,全身粘糊糊的,我去洗個澡。」抱著被子準備下床到澡間去。

    宇文泓想要與她一道,卻被她少有的拒絕掉了,期間他又鬧了鬧,所以她臨進澡間的時候,還朝他瞪眼道:「不許你跟進來,聽到沒有?」

    宇文泓朝她聳聳肩,這丫頭到底怎麼了?

    因為兩人在內室歡愛,所以太監宮女們早就知趣地備下熱水,每隔半個時辰換一次,就是要確保主子們要沐浴時隨時都有熱水可用。

    荀真扔下棉被,滑到澡桶裡,舒服地輕哼一聲,伸手輕摸小腹,眼裡有幾分笑意,想到曹婆的話,「荀總管事,你的脈象我診來像滑脈,這很可能是喜脈,不過才二十天,我也怕會出錯,不過為了您的名譽著想,即刻就回宮,這樣萬一真的是喜脈,孩子出生時才不會被人詬病是在宮外懷上的,從而被人拿來惡意地製造謠言。」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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