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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揭其面目 文 / 築夢者

    皇帝的厲喝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柳晉安,柳相是胡國奸細?這怎麼可能?

    柳晉安一臉受辱的表情看向宇文泓,看到向樓上而來的禁衛軍將他團團圍住,甚至想要動手捉拿他,三角眼一瞪,然後憤怒地道:「皇上,臣是華國兩朝臣子了,不敢說為華國立下多大的功勞,但是兢兢業業地為江山,為社稷,為百姓謀福祉,皇上憑何說臣是胡國奸細?這是污蔑,而且是極大的污蔑。」然後又朝群臣看去,「列位臣公,你們與本相同朝為臣數十載,難道不知道本相是如何為人的嗎?現在皇上無憑無據地誣蔑本相是華國奸細,本相不服。」目光沒有離開宇文泓的臉半分,身上的宰相氣勢一露,一群禁衛軍都不敢上前抓他,只是圍著他觀望。

    柳太后也握緊手中的權仗,站起來看向這年輕的帝王,「皇上,胡鬧也得有個限度,哀家之父豈會是胡國奸細?說出去也只會笑掉眾人的大牙。」

    與柳家有姻親關係的大臣都紛紛跳出來,「皇上,這怎麼可能?臣等也不是想要偏幫柳相,但這說法實在離譜,柳相為華國盡忠盡責,臣等都明瞭,絕不可能是胡國奸細,還請皇上明查秋毫,莫冤枉了一代忠臣。」趕緊跪下一副老淚涕橫的樣子。

    隨即有一部分人都也跟著跪下道:「還請皇上明查秋毫,莫冤枉了一代忠臣。」

    荀真輕茗了一口芳香的玫瑰露,冷眼地掃了掃那群為柳晉安說話的朝臣,眼角瞟了瞟柳晉安的一臉憤怒狀,輕哼一聲,待會兒她倒要看看這群為柳晉安求情的人還有臉說什麼?

    宇文泓卻是臉上一笑,笑得嘲弄,看到柳晉安不服地微昂頭,「柳晉安,你的演技不錯,下面那些個戲子拍馬也追不上你,朕也不禁要為你喝彩,不露聲色地潛伏在華國幾十年。害我忠臣,洩我機密,亂我國民,你該當何罪?」聲色俱厲地指責著,「這一條條一樁樁朕都會跟你算清楚。」

    柳晉安拱了拱手,然後指著台下那一出亂七八糟的戲,嘴角一笑道:「皇上,你就憑著這一出不知所謂的戲碼就要定臣之罪,未免兒戲。先皇若仍在世,見著皇上誣蔑忠良,必定會失望不已。」

    柳太后一聽提到先皇,立時就哭了出來,撕心裂肺地道:「先皇啊,你怎麼就那麼去了,留著哀家一人受盡欺辱,先皇啊,哀家當日若隨你一道去了就好了……」

    「母后?」安幸公主忙從樓上的另一邊奔向正中央的柳太后,趕緊扶著母親有些歪的身子,「母后,皇兄是非不分,您可別哭壞了身子?母后……」

    「太后娘娘未免哭得太早了,現在不過才是剛剛開始,娘娘就迫不及待地嚎嗓子,只怕待會兒嗓子要啞,不能再裝神弄鬼,那就慘了。」荀真笑道,「星婕,給太后倒一碗香茶潤潤嗓子。」多年心口裡被柳家堵的那口氣,今兒個是不吐不快,表情雖平淡,但這話卻極為嘲諷。

    安幸公主立刻怒目看向她,「荀真,你別仗著你生了太子就可以不將我母后放在眼裡?現在你還不是中宮之主,這裡輪不到你指手劃腳,說些不等使的話,要記得你仍是宮婢而已。」

    宇文泓冷睇了一眼安幸公主,再看到朝臣們都分成兩派,一小派為柳晉安辯駁,另一派則是觀望的態度,遂冷笑道:「你們以為朕會無憑無據就說柳晉安是胡國奸細嗎?你們敵我不分,難怪被其蒙騙了幾十年。」遂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拍了幾巴掌,「孫大通,將證人帶上來。」

    柳晉安也提高警覺地看著孫大通領著幾個男人進來,儼然就是當日當街攔著他的轎子,自稱是他暉州老鄉的幾名男子,瞬間睜大眼睛,這怎麼可能,當日不是著人將他們剷除了?後來手下回報,說是追這幾人到了城外去,後來這幾人不幸跌落山崖,他這才做罷,此刻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宇文泓看到柳晉安睜大的瞳仁裡有著不解及戒備之色,笑道:「柳晉安,你不會忘了這幾人吧?他們衣衫襤褸地前來告御狀,指證你不是柳晉安,而是冒名頂替之人。」

    「皇上,這幾人的證詞如何當得真?他們這是在誣蔑臣,天下人都知道,臣乃暉州人氏,他們不知是被何人指使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皇上英明神武,豈能連這麼輕易就可以分辯的話也辯不出來?」柳晉安一挑眉道,頗有幾分挑釁之意。

    「你住嘴。」那個花白頭髮當日自稱是柳晉安的三叔之人道:「皇上,草民等不惜千里來到京城,只因家鄉遭逢巨難,當日一群不明來歷之人闖進我們的家園,殺人放火……」越說聲音越激動,將當日在大街上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最後禁不住失儀哭了出來,話也說不全。

    另外一人哭道:「皇上,暉州的戶籍可以查到柳氏晉安就是我們柳村之人,您可以派人到暉州當地去取證,當地周圍老一輩的人都知道柳村在幾十年前遭逢滅頂之災……」

    「哼,拿著天下人皆知的事來詐騙,皇上莫要被他們所蒙騙耍弄。」柳晉安立刻反駁。

    「初來京城,打聽到柳家當年趕考之人當上了宰相,草民於是找上門來,幾十年未見,一看到他……」自稱三叔之人這回又道。

    「一派胡言,沒錯,當日他們是攔下臣的轎子,但是初始叫著臣之名,後來又說臣不是柳晉安,自相矛盾,這樣的話如何可信?」柳晉安冷嘲道,「皇上所謂的證據就是這些?」

    「幾十年不見了,我們一看到你以為你是晉安,所以才會認錯人,但是後來仔細一看,你並不是他,你說,你將我的侄子晉安弄到哪兒去了?為什麼藉著他的身份戶籍在京城裡當大官?」自稱三叔之人猛然含恨指著柳晉安,誓要一個說法。

    一眾大臣這回都愕然了,包括柳氏姻親都沒再吭聲,這回人人都想到柳姓是暉州主要的姓氏,柳晉安出身於暉州這並不假,也不出奇。柳家應是大家族,但是幾十年來從未見到柳家的親戚到過京城,柳晉安娶妻納妾從未見過長輩出席,這才記得早年其說過家中父母已亡,但應還有其親族,卻是從未聽人提及,因此沒人再敢輕易為柳晉安求情說話,若證實他是胡國奸細,那太可怕,繼而想到第一將軍荀家的叛國案,猛然人人都打了個冷顫。

    「真真可笑,這樣的謊言也能來到御前……」柳晉安故作嘲弄地道。

    「可笑嗎?」宇文泓一臉冰冷地道,「真正的柳晉安不是早已被你殺害了,並且拋屍荒野,現在你還覺得可笑?他在九泉之下都死得不瞑目。朕接到他們告的御狀,隨而派人分幾路沿著暉州到京城的路上的客棧一路尋來,是否有可疑之處?結果你知道朕發現了什麼?」

    頓了一會兒,他接著道:「從暉州沿陸路到京城的一處叫鳳凰溝的地方有一家客棧,這家客棧在四十多年前也是被人一把火燒了,因為是秋季的緣故,當年還引起了山火,因而當地人皆有記憶。在這家客棧的後山上卻發現了一具死屍,因為那兒的地氣獨特,屍體並沒有腐爛,而是完好地保存了下來,最近才運到京城來,抬上來給柳家眾人辯認。」

    柳晉安的臉色微微發白,看到孫大通抬著一具冰棺上來,打開一看,裡面還冒著寒氣,一具仍保存了死前模樣的死屍曝露在眾人的面前,眾多大臣都張望,然後看到那幾名暉州柳氏之人急忙湊上去,然後痛哭失聲,「晉安,你怎麼就死了?晉安啊……」

    哭得那叫一個傷心,而且這死屍的長相與那個自稱是柳晉安三叔的花白頭髮的男子頗為相像,因而朝臣們都紛紛嘩然,頓覺毛骨悚然,看向柳晉安的時候都不由得帶上懷疑的目光。

    柳晉安力求鎮定地道:「皇上,這戲編得真出彩,胡亂抬一具死屍來說是柳晉安,想要臣死,皇上只要一聲令下,臣當即引頸自盡,莫用皇上如此費心栽贓臣。」

    宇文泓背著手笑了笑,「你到現在仍能鎮定自若,不愧是一代相爺。」目光一轉看向那群朝臣,「四十八年前,有一名胡國奸細潛進帝京之事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

    這話一出,上了年紀的朝臣都開始回憶起來,唐崇禮皺眉道:「老臣記得當年確有這麼一回事,只是當年老臣尚年輕,記得好像肅宗皇帝下令全城戒嚴捉拿胡國奸細,但最終還是令其逃出京城,最後在京城的鄰近縣裡有一家被人殘忍殺害,還有一具臉被燒焦的男屍,後來憑借一此外因才推斷出來他極有可能就是那胡國奸細,可能是與那一家人都同歸於盡。」

    「外公沒記錯,當年確實有這麼一樁案子,至今仍有檔案記載。」宇文泓道,「金水縣正好是暉州到京城的必經之路,其實當年死的是那一家四口,朕已讓金水縣令挖出當年的屍首檢驗過,那幾具屍體就是一家人,所以說,那胡國奸細並沒有死,而是逃往暉州而去。」隨即接過孫大通遞上的一份密折,「這就是金水縣令上的折子,孫大通,拿去給眾卿家傳閱。」

    柳晉安的鬍子不由得翹起來,聽到朝臣那邊驚訝聲此起彼伏,這皇帝好縝密的心思,這麼多年的事情他都可以連貫起來,臉色更為難看,朝自家女兒使了個眼色。

    原本聽得怔愣的柳太后因而回過神來,厲聲道:「皇上,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而且毫無道理可言,眾所周知胡國人與我們華國之人都有區別,你看看哀家之父可像胡國人?你們也給哀家睜大眼睛看著,哀家又是否有胡國的血統?」

    正在看奏折看得一片嘩然的朝臣們,聽到柳太后的辯駁,忙又看過去,柳晉安是黑眼珠黑頭髮之人,除了身材高大之外,確不似胡國之人。

    宇文泓輕笑出聲,「太后可要翻閱一下四十八年前的檔案?當年發現的胡國間諜本就不是棕髮藍眼之人,就因為如此,要抓到他十分的困難。胡國的邊境地區常年有人抓我華國女子為奴,生下有兩國血統不似胡人之人也不少,而他,應該就是有這樣的身世。」他的手指向怔愣的柳晉安。

    柳太后的身子顫了顫,宇文泓所說確實在燕雲一代極為常見。

    「荒謬,一派胡言。」柳晉安仍在那兒爭辯,只是詞語蒼白了許多,「這麼多條沒有一條是有實質的證據能證明臣不是華國人,這分明就是皇上捏造的。」

    朝臣們看向這所謂的柳相時已經是充滿了懷疑的眼神,御史們更是一致跪下道:「皇上,請撤了柳相之職,發落天牢嚴加審問,不能容許這樣的人擾亂我華國的穩定。」

    「你們!」柳晉安聽到這一群人的請求時,不禁吹鬍子瞪眼睛。

    「那是自然,眾卿平身。」宇文泓端著帝王的姿態道,「但是,為了讓你心服口服,朕還有一證據能證明你的身份,周思成。」

    周思成這從邊塞回來才區區幾個月的大將沿著樓梯上來,後面還有一個被人押著渾身是傷的男子,他一現身給宇文泓行禮,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皇上,臣不負重托,幾年追蹤終有成果,終於找到了胡國奸細傳遞消息的方式。」目光如劍一般看向柳晉安,「當年與小高大人兩相攔截僅只得幾封信件,這麼多年,你可是將我們耍得團團轉,你曾想過會有今天?」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呈給宇文泓,「皇上,這信裡的內容臣已經讓人翻譯過了,果然是這次邊關部署的要塞機密。」

    宇文泓接過當眾打開一看,一封是密密麻麻的胡國文字寫的信,附有幾張粗略的佈防圖,還有一張是翻譯成華國文字的書信,他看了看,抬頭看向柳晉安,「這信裡的佈防圖只有少數人知道,你不巧正是其中一個,這下你辯無可辯吧?這上面的佈防圖可以與你昔日的丹青畫相比較,從中可以看出是出自一人之筆,孫大通,你拿去給幾位擅長丹青畫的卿家比較比較。」

    「皇上,此人就是送信之人,臣私下裡查過,他正是柳府一名不起眼的掃地的僕人,平日裡人稱啞奴。」周思成道,「這有柳相府中之人可以作證。」遂讓人帶柳家的管家上來,這管家,京城裡的大臣都有印象,畢竟相府的一個管家都堪比七品芝麻官。

    荀真看了一眼那全身發抖的管家,又豈會不認得當日這狗眼看人低的男人?「皇上,妾身記得他,當日他自恃是相府管家而傲慢得很。」

    「皇上,皇上,別殺草民,草民什麼都說,這個人是相爺書房院子裡的掃地僕人,素日裡少與人接觸,但不知為何會讓相爺信任?」相府管家哭喊著全都招了。

    柳晉安與柳太后兩人對視一眼,看來皇帝已經派人去將柳家包圍起來,不然這柳府的管家不會在這兒。

    宇文泓再度接過小太監呈上的兩封信,朝眾人道:「這是當年被柳相揭發荀方與荀易通敵叛國的罪證,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這裡面的筆跡與現在發現的這一封通敵信上的字跡是一模一樣的,先皇也受其蒙騙,因此才會誤殺忠臣。正因為其是胡國奸細,所以才要整死荀老元帥父子。幽雲十六州這才在荀家軍解散後以極快的速度落入胡國之手,華國一敗再敗的戰績眾卿家是否還記得?」說到這裡,他已是出離憤怒了,「這才是荀家父子被陷害的原因所在,好讓華國無將可用,若不是後來一力主張起用周將軍,只怕現今胡人已攻進帝京。」

    提到荀家當年的冤案,荀真的眼裡不禁閃動著淚花,這一場冤案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軌跡,等待昭雪平反的日子已經太久了。

    周思成這一臉粗獷的將領也不禁灑下英雄淚,而高文軒一臉的悵惘歎息,若非這一起冤案,他的命運就會是另一個樣子。

    當年指責荀家叛國的朝臣都不禁一臉愧色,當年罵得越凶之人,頭就越低,更多的人卻是義憤填膺地看向柳家之人,包括柳太后,現在才明白她為什麼要謀害皇嗣,胡人滅我之心從未停止。

    「皇上,這胡國奸細必定當誅,不然不足以告慰英烈在天之靈,而且其任華國幾十年宰相,使得華國一部分地區民不聊生,興建水利耗銀又不見功效,其所作所為天理難容,毀我華國江山社稷,必要臨遲處死才行。」朝臣們均一臉憤慨地建議,看向柳晉安時不再像初始那樣,反而恨不得吃其肉寢其皮。

    柳太后的頭皮不禁發麻,群臣似乎沒人再用尊敬的目光看著她這當朝太后,而是用著非我族類的目光看著她,而女兒握著她手臂的手不禁打起冷顫。

    一時間要求處死胡國奸細的聲音不絕於耳,宇文泓看到這假柳晉安的面色已經是蒼白一片,三角眼裡的目光頗為憤恨,伸手示意眾人安靜,「真兒生產那天,你還派人在宮中行刺,若非朕警覺,只怕已遭你毒手,你倒是好手段,在我華國境內呼風喚雨幾十年。」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柳晉安忽而咆哮道,「大家不要信他所言,這裡面沒有一句是真的,都沒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被人押上來的全身都是血的黑衣人們看向他的目光十分的鄙夷,這回不用再嚴刑逼供,只因華國與胡國的民族仇恨,已經讓他們做出不同的選擇。

    其中一名似領頭的人朝宇文泓磕頭道:「皇上,派草民前來行刺的人正是這所謂的相爺,草民是他培養出來的死士,草民就算可以為了使命而三緘其口死不承認。但草民是華國人,豈能為胡國的奸細賣命?」

    「沒錯,皇上,他就是主使人,是他派我們借扮荀總管事臨產的樣子以期藉機殺死皇上,好讓皇宮一片混亂,這都是他的計謀。」另外的黑衣人指著柳晉安將一切都坦承出來。

    群臣中,柳家的姻親們臉上都一片悔意與愧色,他們都被這一個胡國奸細欺騙了幾十載,還讓自家的女兒或兒子與他家聯姻,一想到自家人的身上流著胡國之血就氣得渾身打顫。

    「殺,皇上,這種人當誅。」朝臣們這回都咬牙切齒地道。

    宇文泓背著雙手看向那假柳晉安,「你都聽到了,如果你再狡辯,那就顯得十分的不明智了,這已經是證據確鑿。當年你奪得真正的柳晉安的身份戶籍後,一把火將那家客棧燒光了,然後到京城應試,從而借此掩護起來。後來你怕會東窗事發,派人去將一整村的人都殺光,這樣你就可以高枕無憂,果然好計策,好膽識。」然後表情一狠,「將這奸細拿下。」

    頓時一群侍衛都衝了上去意圖抓住這「柳晉安」,「柳晉安」的身體一閃,抓著那人手中的刀將其抹殺,搶得一把刀在手中,連殺數人,身形極其的矯捷。

    人人都看傻眼了,柳相是文臣,從來沒有人想過他會功夫,並且殺人還如此的迅速,他所處的那一塊地方已是狼籍一片,數名侍衛都倒地不起,這時沒有人再懷疑他不是胡國奸細?

    「柳晉安」持刀笑看向宇文泓,臉上有著些許讚賞,「不錯,小子,敗在你手中我一點也不冤,這麼多年的陳年舊事你都能一一挖出來,不容易啊,連死屍都能找得到,我莫罕兒也不得不服你,幾十年了,我終於可以用一回本來的名字。」仰天長笑了數聲,那聲音頗有幾分草原男兒的豪情,少了幾分文人的陰鬱。

    「過獎,比起你演了幾十年戲都無人察覺的本事,朕還差得遠了。」宇文泓回道,他老老實實地承認了,他反而還看得起他,總比當一隻縮頭縮腦的烏龜強。

    莫罕兒的目光看向那具死屍,眼裡有著歉意,「他是一個好人,當年若不是他發現我病倒在客棧的馬廄裡,從而救我一把,也不會有我幾十年的冰火兩重天的生涯。要怪就怪他的命不好,他跟我說了太多他的事情,他的妻兒,他的家鄉,他要進京趕考然後衣錦還鄉給妻子掙誥命夫人當當,就因為他說得太多,我才會起了歪念,這是多麼好的機會,暉州距離京城遠隔千里,只要小心無人能發現我是假冒的,這一冒就冒了四十幾年……」

    他的眼裡有著無限的感慨,一刀將衝上來想要擒他的人砍死,如果不是他後來起了貪念,這華國的大好河山他為什麼不能據為己有?因此他錯過了吞併華國的最好時機,在靖難之役上沒有傾全力助胡國攻陷周思成的大軍,當時的他握著華國的機密夜夜在院子裡踱步,他想要為自己付出的幾十年尋求一個合理的補償,他也有資格成為華國的新皇帝。

    他在胡國也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父親是胡國八大部落的首領之一,母親卻是華國女奴,自小因身據胡華兩國血統,人人都肆意地欺辱他,為了爭一口氣,為了母親能有好日子過,他才會向父親提議潛入華國,除去第一將軍世家這個阻礙胡國鐵騎進取華國的障礙,父親那一夜才第一次睜眼看著他這個衣衫襤褸的兒子,眼裡有著算計之意。

    那一夜過後,他踏上了到華國的征程,離開了故土,一離就是五十年啊,人生能有多少個五十年?離時他尚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此時已是兩鬢斑白的老人,手中的大刀肆意的舞動,如行雲流水般地帶去了多條人命。

    他不甘就此被抓,兩眼看向荀真,只要抓到她,興許可以以此為人質逃出帝京,當年他逃了一次,沒有理由現在不能逃,可惜她並未將那個小太子抱出來,那個才是最有價值的人質,不過她也不差,帝王一心一意鍾愛的女人。

    宇文泓時刻警惕地看著莫罕兒,當看到他原本的三角眼,現在明亮了許多的眼睛盯著荀真時,已是向荀真的方向踏一步,擋在她的身前,沉著臉看著莫罕兒連殺數人意圖跳過來。

    孫大通也緊張起來,忙著侍衛及太監將帝王與荀真二人圍起來,不讓他們有一點閃失,然後讓一群弓箭手圍著,不敢怠慢。

    荀真的目光卻是落在身前高大的背影之上,有他在,她安心得很,在場之人都一臉緊張,惟獨她能悠哉地吃著東西。

    宇文泓看到柳晉安準備從中空處跳過來,遂道:「拿箭來。」

    孫大通忙將弓箭遞給宇文泓,宇文泓冷冷一笑,目光與莫罕兒的目光對上,手卻是彎弓搭箭,瞄準他的右手腕,三隻冷箭「咻」地一聲射出。

    莫罕兒知道宇文泓是不會下令讓弓箭手將他射死,但也不曾想到他能拉開一弓射三箭,當箭向他而來時,他揮掉其中一箭,腳步一錯,避開了一箭,哪知最後一箭卻是射到他的手腕處,手腕中箭後一疼,握刀的手一鬆,大刀就此離去,從中空掉下去砸到了戲台上,好在此時已無人唱戲,故而無人受傷。

    他卻是剛好一腳搭在離皇帝只有丈許的橫欄上,一侍衛持刀一攔,遂從橫欄上摔向裡面的木頭迴廊上,頓時數把大刀指向他的腦袋,此時儼然已是輸了。

    宇文泓將弓箭扔給孫大通,挑眉道:「莫罕兒,你輸了,來人,將他押到天牢以待發落。」

    「爹。」柳太后輕喃一聲,看到自己蒼老的父親手腳被縛的狼狽樣子,心如被針刺一樣,雙目不由得惡狠狠地看向宇文泓。父親向她坦承身世太遲了,不然她當日一定不會讓這個不能掌控的人坐上皇位,如果換成是那位七皇子或是三皇子也好,局面一定比現在好。

    安幸公主的臉色發白,兩手緊緊地攥緊母親的手,現在才知道她身上有胡國的血統,這讓她如何能抬起頭來?目光含怨地看著兄長的背影,都是他,她才會落魄至此,沒有了柳軻,只能如行屍走肉般生活,這都是兄長害的。

    一代權相只能被人如拴狗一般地拉下去,即使他想要走穩一點,但那些個侍衛不會給他機會,手中的繩索一鬆一緊,看他跌在地上像狗吃屎一樣,他們方才覺得解恨,這胡國奸細謀害忠良,罪該萬死。

    這場宴席帶給眾人的衝擊太大了,真正的柳晉安已尋到,宇文泓著人護送這暉州柳家之人離去啟程回鄉。

    那個叫三叔的花白頭髮的男子磕頭,熱淚盈眶地道:「草民謝皇上終於讓草民的鄉人都能死得瞑目,那一場屠村之謎總算是解開了,也讓壓在我們心頭的一塊大石就此擱下。還有那位荀將軍,若不是他資助我們上京,告之此事,我們也不可能知道晉安死得如此冤屈……」

    荀真猛然看向這個男子,是兄長帶他們來京城的?怪不得自回京之後,哥也忙得很,原來還有這等事。

    宇文泓揮手道;「此時已了,你們都不用太擔心被人尋仇,往後好好過營生吧。」

    宇文泓握了握荀真的手,看到她揚唇向他一笑,兩人當年都知道昭雪平冤不容易,但總算能還荀家一個清白,也讓她不再背負叛國賊後人的名聲,扶她起來,「今兒個的滿月宴朕十分滿意,荀總管事安排得十分妥當。」

    「沒有,皇上過獎了,不過是安排了戲班子來演戲,哪裡知道這戲外戲才叫精彩。」荀真笑道。

    朝臣們的目光都向了荀真,除去父輩籠罩在她身上的陰影後,看她與皇帝伉儷情深的樣子,不禁在心裡惋惜著,這平反來得太遲,祖宗家法不可逾越,不然這女子夠格成為國母。

    宇文泓攜著荀真下了戲樓,柳太后灰溜溜地跟在後面,父親被抓她一聲不吭,只要不引人注目,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

    一到了外面空曠處,宇文泓才回頭看向柳太后,嘴角噙著一抹嘲笑,「太后意圖謀害皇嗣之罪只怕現在已經坐實,加之柳家意圖刺殺朕,太后不可能不知情?哦,朕忘了太后身上還流有胡人的血統,那就更是非我族類,念在太后侍候了先皇一場,朕就從輕發落,革去太后頭銜,貶為庶人,明日起出發到光陵為父皇守陵以此來贖罪。」目光看向後頭的群臣,「眾卿家可有異議?」

    一眾朝臣都看向柳太后,現在看她越來越不順眼,遂都躬身道:「臣等無異議。」

    柳太后不可置信的目光在這些人身上游移來游移去,他們現在就準備將她送到光陵去,「皇上,你不能這樣做,就算哀家的身上有胡人血統又如何?哀家是先皇親封的皇后,是皇上的繼母,皇上不能隨意革去哀家的頭銜。」此時,她手中的鳳頭權仗猛烈地揮舞著。

    「不想去也得去,如若父皇仍在世,早就賜三尺白綾給你了,朕已然是開恩了。」宇文泓道。

    「不可以,你們不可以……」柳太后歇斯底里地喊著,隨即身子一軟。

    就在眾人緊盯之際,她慢慢地爬起來,眼神頗為凌厲,手中的鳳頭權仗更是揮得哧哧生風,「小子,看來你沒將本宮的話聽在耳內?這柳氏之父所犯的錯歸柳氏之父,又豈能牽扯到兒女的身上?如若這樣,當日你身邊的女人就應該處死,畢竟她可是擔了十幾年的罪臣之女。本宮居然有這樣不辯是非的後代子孫,本宮亦覺得是恥辱。」

    荀真看到柳太后這副樣子,遂挑眉道:「元聖皇后?」

    「住嘴,本宮的名諱又豈是你可以喚的?荀真,你不過是宮女而已,老實的記住自己的身份。小子,這女子孩子也生了,再留在你的身邊不妥,本宮主張將其處死,這樣以正華國皇宮的風氣。」柳太后將手中的鳳頭權仗近向群臣,威嚴道;「你們身為臣子有提醒皇上行差蹈錯的責任,可你們卻隻字不提,任由這個女子禍亂宮廷。柳氏並未犯下大過錯,一切都是本宮吩咐她的,所有的責任自由本宮擔待,爾等不聽從本宮的話嗎?」

    朝臣們都面面相覷,看到帝王的神色清冷,但手已是握住了荀真的手,又轉頭一看被元聖皇后附身的柳太后,這第一國母之命不遵好像又不敬,一時間犯難起來。

    「一群無用之輩。」柳太后怒罵,「本宮昔日親筆寫下一日為宮女,終身是宮女的宮女守則,現在你們都將本宮的遺旨當成了耳邊風不成?」

    「元聖皇后恕罪。」有那些個深信不疑的朝臣跪了下來,接著又有人跪下,只有少數人仍站著沒有跪。

    柳太后用權仗在那些個未跪之人的面前狠然掃去,「哼,本宮今兒個就要為皇宮正風氣,小子,如果你要革去柳氏的太后頭銜,那麼就先將這個宮女處死,不然如何能服天下悠悠之口?」

    「沒錯,母后……不是……是高祖母元聖皇后說得對,荀真那時候懷著龍種可以免死,現在龍種已然誕生了。皇兄,您要處置我母后,那也得處置荀真這越禮犯上的宮婢,不然就有失公允。」安幸公主忙道。

    荀真卻是握緊宇文泓的手,「公主此言差矣,柳太后暗害皇嗣,派人刺殺皇上,哪一條罪名都足以將其處死?荀真為皇室添丁,又怎能相提並論,一過一功,天下人都能分曉,再說我雖是宮女,華國皇宮從來不禁止宮女生下龍種。」

    「沒錯,荀總管事說得對,元聖皇后娘娘,此乃兩碼事,不可混為一談,荀總管事生下太子有功,怎可處死?」那些個有些懼怕「元聖皇后」的朝臣還是仗義執言了。

    「柳太后的血統不純,如何能當華國的國母?我華國豈能任由一個有敵對國家血統的人為太后?這萬萬不可,元聖皇后娘娘與太祖高皇帝奠定了華國的版圖,與胡國周旋了一輩子,元聖皇后娘娘為何還要偏幫一個有異族血統的太后?」那些跪地迷信元聖皇后的朝臣都直言不諱,不可置信地看著這被元聖皇后附身的柳太后。

    柳太后沒想到這些華國的臣子對於胡國之人是那麼由衷的排斥,心中早已是轉了無數個念頭,這事情太複雜了,用元聖皇后的名頭只怕也壓不了多久,也罷,保得一時是一時,遂冷哼一聲,「你們的心胸太狹隘了,因她有胡人的血統就相信其要謀害皇嗣,這說不過去。也罷,她被不被廢本宮亦管不了,本宮對這個宮女始終不放心,自此就附在這柳太后的身上,爾等也無須懼怕,本宮是要看著這後代子孫行事。」她朝宇文泓挑了挑眉,只要她一直扮著元聖皇后附身的戲碼,那麼誰也奈何不了她,包括這個狡猾的小子在內。

    宇文泓卻是含笑地看著柳太后,「你確定你真的是元聖皇后?」這話問得極其戲謔。

    柳太后微怔,然後怒道:「本宮的身份如何輪到你來質疑?你這個可惡的小子,哼,你置祖宗家法於不顧,所以才會對本宮不敬,簡直是豈有此理!」

    「皇上,這可是華國第一國母元聖皇后啊。」有深信不疑的朝臣勸道,「不可不敬,不然只怕高皇帝也要現身。」

    「沒錯……」不少人贊同附和。

    對於神一般存在的開國帝后,他們即使是後人不能瞻仰他們的風采,但對於傳說他們是耳熟能詳,哪會不敬畏?

    柳太后嘴角一勾,莞爾一笑,肆意而張揚,手中的鳳頭權仗一揮,「小子,你都聽到了,難道還要質疑本宮是假的不成?」頓了一會兒,「不行,小太子雖為宮女所生,但是依例宮女不能撫養小太子,這樣吧,你們將小太子送到慈寧宮來,由本宮親自教養,必會是如本宮之子,你的先祖憲祖皇帝那般雄才偉略,一代明君。」

    憲祖皇帝是華國第二代帝王,史載其雄才偉略不下於開國帝后,所以一提到他,那此深信此是元聖皇后的人都不禁面露喜色,由這位第一國母來教導小太子,他日必定又是一代明君。「皇上……」

    荀真一聽這話,拳頭就握緊,這個柳太后還妄想著要將她的兒子弄到慈寧宮去?那真的是異想天開,胸口起伏不定,實在氣得夠嗆。

    宇文泓的手安撫般地握緊了緊,看了眼那些想要他贊同的群臣,打斷他們的話,「太后,你這戲做得過頭了,別打著我華國第一國母的名頭做這種齷齪事,元聖皇后的名頭不容你玷污。」

    「小子你休得在本宮面前得瑟,你對本宮的污辱就是在污辱太祖高皇帝。」柳太后道。

    宇文泓的目光清冷一片,「你能騙倒他們,不代表你能騙倒朕,元聖皇后又豈是你可以假冒的?」此時的他一臉的憤怒,眼角看到孫大通朝他打了個手勢,總算安排好了,忍了這一會兒的鳥氣,已是極限了,他的手鬆開荀真的手,攬上她的腰,迅速後退,看向那群仍跪著的臣子,「你們還不趕緊退下,是真是偽,一驗即知。」

    一眾朝臣都愣了愣,包括柳太后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侍衛在宇文泓的指揮下上前護住群臣,唯獨柳太后與安幸公主身前無人護持。

    就在柳太后不明所已的時候,一隻老虎邁著矯健的身姿兩眼緊盯柳太后慢慢地邁進。

    荀真曾遭虎咬,所以一看到這龐然大物不禁身子抖了抖,宇文泓安撫地輕拍她的背,「真兒,莫怕。」

    她這才鬆開緊握他衣衫的手,笑道:「只是看到這大蟲一時不適應而已,你莫要緊張我。」美目一瞄,看到朝臣們大多都雙腿打顫,不禁搖了搖頭,她是曾被咬過才會怕,他們還說是什麼堂堂七尺男兒,連這個都不敢面對?

    宇文泓的目光卻是盯在柳太后的身上,笑道:「太后,你不記得元聖皇后的豐功偉績中包括十六歲殺死一隻老虎的事情嗎?若你是真的元聖皇后,那你怕什麼?用你手中的鳳頭權仗即可以將其擊斃。」

    眾臣一聽,尤其是原先深信她是元聖皇后附身的人都急忙看過去,這件事史書有載,千真萬確,如果此太后真是元聖皇后,一隻老虎而已,又有何懼?

    安幸公主的腳一軟,已經是癱坐在地,舌頭打顫道:「老虎,母后,老……」

    柳太后看著這大蟲向她而來,早已嚇得花容失色,手中的鳳頭權仗都握不穩,在老虎向她狂撲而去的時候,她一把扔下鳳頭權仗,抱著頭到處鼠竄,身子瑟瑟發抖,尖叫道:「啊——別過來,走開,別過來,啊——」

    宇文泓遂道:「太后,現在你還敢自稱是元聖皇后嗎?」

    「不,不,不,哀家不是元聖皇后,不能像她一樣赤手打死一隻老虎,那是哀家假扮的,皇上,快點,將這老虎弄走……」柳太后嚇得差點要失禁,看到老虎就要撲來,用手一擋尖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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