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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以愛為名 文 / 築夢者

    尖臉男子一臉奸險地道:「剛剛在高台被處斬的那個男子,王女或許不認識他,可屬下昔日遊走華國之時偏偏卻認識,流雲山莊的莊主蔣乃曦……」雖然前方有自己人在擋著,但他仍怕隔牆有耳,遂俯身在莫玉兒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莫玉兒一雙棕黑色的眼珠子轉了轉,眉間皺了皺,隨後帶著些許懷疑鄭重地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尖臉男子行了一個胡國的大禮道:「屬下對荀英的仇恨不下於王女,那個將我們一族趕到陰山北的男人,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放過他,只是他的功力高深,非我們可以殺死,那就去找可以跟他敵對的人……」

    莫玉兒正在思量的時候,前頭正在抵擋住大量官兵的胡國之人忙衝回來喊道:「王女,不好了,快走……啊……」背後中了一刀瞬間倒在血泊中。

    尖臉男子見狀,心頭一跳,顧不上其他的,一把抓著莫玉兒的手就往前狂奔,跑了幾步後,莫玉兒才回過神來,握緊手中的彎刀,趕緊由手下護送往城外而去。

    刑場,荀英朝雨晰道:「小晰,孩子們交由你照顧,我帶人去追擊那幾個胡國之人。」這次沒帶上十八鐵騎出來真是失策,一把拉緊手下牽來的馬,那些個人看來是早就準備在此伏擊他,所以逃走時極其的迅速。

    雨晰點點頭,知道現在不是鬧彆扭的時候,看到他就要掉轉馬頭離去,知道以他的武功不可能真會受傷,但仍擔心不已,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你,小心。」說完,不由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他何須她來擔心?

    荀英初始怔了怔,即使兩人以前沒誤會時,她也不曾說過如此溫情的話,現在乍然聽到,心中一陣悸動,笑道:「我知道,你不用擔心。」

    「誰才擔心你?你死了才好。」雨晰咬著唇頗為自惱地說了一句。

    一旁的雨舟卻是「哎喲」一聲,「娘,你抓痛舟兒了,還有,娘,你明明就擔心爹爹,何必要反著來說呢?你教過我們,不可以說謊的,你說話不算數。」

    「舟兒,娘臉皮薄,要給她留點面子,不然你讓娘的臉往哪擱?」雨桐會意地接口道。

    「依我看,舅母,你這就不對了,既然擔心舅舅就要直言,不然舅舅若是一時想岔了,那就不美了。」宇文寰人小鬼大地道。

    雨晰看著這三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地戳穿了她的話,不由得微惱起來,乾脆三個人都賞了三個粟子,「咚咚咚」地一陣響,「有不服氣地儘管向老娘挑戰。」

    三個孩子瞬間縮做一團,看雨晰這架式,他們三個人全上也不會是她的對手,一致地搖搖頭,引得雨晰哈哈大笑,三隻小鬼還想鬥贏她,做夢。

    荀英看了看這歡樂的場面,這才是他夢寐以求的幸福生活,但是一想到那伺機想要殺他以報復的胡人,臉色就一沉,握緊馬韁繩揚鞭而去。

    雨晰的笑容一止,看到他離去的背影,這高大的身影曾經只承載她一個人,現在卻是背負著華國幾萬萬人口的安康生活,不禁為他心生疼痛,風雨兼程的人生路上他是否孤單?

    宇文寰的小身子踱到她的身旁,學著父皇宇文泓一般背著雙手,同樣看著舅舅離去的背影,「父皇說,舅舅為了華國而征戰,使邊境上的百姓得以不受胡人的滋擾,舅舅是華國的英雄。」揚著小臉看向雨晰的臉,「舅母,你不要走好不好?舅舅他需要你與表哥表姐。」

    雨桐與雨舟聽到宇文寰說自己的父親是英雄,不禁抬高小胸脯頗為自豪地站著,這一刻,他們開始體會到父親的偉大,之前對他的那點子介蒂已經不值得一提。

    雨晰微愣了愣,伸手撫摸宇文寰的頭頂,「小殿下還小,大人的事你不知道那麼多。」

    「孤不小了,舅母,孤說的都是真心話。」宇文寰端起太子的威儀,看著雨晰的眼睛認真地道。

    無論他再怎麼人小鬼大,雨晰都將他當成孩子看待,現在聽到他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使用太子的自稱時,才意識到這個小孩子不單單是一個孩子,再度揉了揉他的頭頂,轉頭再看去時,只看到滿地的煙塵,沒再看到那高大的身影,不禁惆悵滿懷。

    莫玉兒身後保護的人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她遲早也會完蛋,因一路上風塵僕僕,她痛削的臉上血色越來越少,張望到荀英正騎馬帶人準備過來合圍,「該死,再這樣下去我們逃不掉,你那計策再好也沒用。」

    尖臉男子也遠遠地看到荀英的身影,看到他正要搭弓,「不好,如果被他傷著我們都會沒有命的,王女,走,我們進山林,現在還是夏天,林中茂密的樹林正好可以為我們遮掩,再伺機而逃。」

    莫玉兒看了眼那山林,看來也沒有別的路可走,如果進入帝京城的繁華鬧市,只怕更難逃,遂點點頭,掉頭就騎著馬往一旁的高山奔去。

    荀英的箭剛好在這一刻射到,瞬時撲了個空。

    荀英趕到時只來得及撿起地上的一塊斷袖,彎腰拾起,冷眼看著那仍然茂密的樹林,握緊手中的斷袖,這一群胡人居然選擇進山,現在天干物躁,如果放火燒山逼他們出來也是可以,但是這座山偏偏靠近前面的住宅,風勢一大,山火就不容易撲滅,很可能會殃及無辜。看來只能搜山了,遂朝身旁的親兵道:「你去弄幾條狗來,要盡快,讓狗兒靈敏的鼻子帶我們盡快找到他們,這樣才能不為禍鄉里。」

    「是。」屬下親兵趕緊駕馬離去。

    荀英沉下眼瞼,一一吩咐眾人往幾個方向尋去,務必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抓到這幾個胡國之人。

    帝京城裡的人沒聽到有胡人為害,消息封鎖得異常的緊密,所以並沒有人恐慌,仍是一派繁華。

    已經過去了幾天,雨晰都會問一遍荀英回來了沒有,下人都回道:「將軍還沒有回來。」

    她的俏臉不禁皺得化不開,那幾個胡人要殺他又豈會輕易放棄?不禁在屋子裡踱來踱去,咬著指甲看著外面烏雲密佈的天氣,這樣的天氣要進山找那幾個胡人不容易,心中更見煩躁。

    周仁端著一盤雨晰愛吃的食物進來,招呼道:「師妹,我著人給你做了些你愛吃的零嘴兒,特意叮囑了不要太甜的,你快趁熱嘗嘗?」荀英不在這兒更好,他可以多點機會接觸雨晰。

    雨晰卻是一臉煩惱地道:「我吃不下。」

    周仁將食物放在八仙桌上,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雨晰那煩躁的小臉,這不是他想要見到的情景,她果然還愛著荀英那個傢伙,他的心中忿忿不平,荀英有什麼好的,值得她為了他而飛蛾撲火?不禁握緊手中的拳頭。

    雨晰良久也沒有聽到周仁再說話,忙從窗前轉頭看向周仁,看到他一臉的忿忿不平,頓時心知自己忽略了他,遂抱歉地道:「師兄,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只是我現在真的沒有胃口。」

    周仁放下緊握的拳頭,突然起身一個箭步衝到雨晰的面前,大膽地一把抱住她,「師妹,荀英負了你一次,肯定會有下一次的,你可不要心軟回頭,如果你真的不捨得孩子們沒有爹,我說過可以當他們的爹……」

    雨晰看到他無禮,忙想要掙脫,誰知周仁卻抱得很緊,「師兄,你別這樣,不然我就要生氣了……」

    「師妹,你怎可以差別對待?那天夜裡我要來找你時,卻看到你與他……」周仁說不下去,那天他興沖沖地準備來找雨晰,卻是半月門那兒看到他們兩人親熱地擁吻,那一刻他恨不得殺了荀英,自小到大好的都是他的,只是後來看到雨晰推開了荀英,他這才做罷。

    但就在他們爭執談話的時候,他看到有人過來,這才趕緊一轉身跳牆離開,不想讓人知道他在那兒偷聽,一出了荀府卻見人鬼鬼祟祟地在荀府外面徘徊,他三兩下就抓著了,一開始那個人還顧左右而言他,但是那怪怪地腔調還是讓他聽出了這些人的來歷,「你是胡人?」

    那個人的瞳孔張大,忙道:「我不是……」

    「你是來華國當間諜的?我這就送你到荀將軍府裡治罪。」他虛張聲勢地道,為荀英錦上添花的事他才不會幹。

    那個人身子虛軟下來,忙想要擺手,卻見到有一女子領著人將他包圍起來,「快放開他,我們不是來華國當間諜的,而來找荀英報私人恩怨的,你如果不識趣,我們就合夥殺了你……」話未說完,那個女子就領著人朝他攻去。

    他反應快地一鬆手讓人逃了,身子一側避開這一彎刀,這胡人的刀法很是刁鑽,來回了數十回合,他仍沒有適應,惟有仗著那強大的內勁才能打了個平手,「你們是來找荀英尋仇的?」

    「哼,你要向荀英通風報信,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那個女子一使眼色,其餘幾人都將他圍住準備最後一擊。

    「等等……」他忙喊道,「你們的目標只是荀英而已,對嗎?」

    那個女子手中的彎刀一頓,譏笑道:「你不會以為我就憑這麼些人就能顛覆華國吧?我的目標只有荀英一人,只要殺了他就可以報他殺我父的深仇大恨。」最後幾個字那女子都是咬牙說完的。

    他心中一思量,只要除去荀英,那麼他不就有機會得到雨晰了嗎?

    雖說她拒絕了他很多次,但是他相信她對他不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在沒有了生父阻擾,那兩個孩子也會偏向他的,遂一狠心地道:「如果你的目標是荀英,那麼我們就有共同的目標,我知道他最近的行蹤,沒有人脈,你們要找到合適的時機動手只怕不容易。但是如果你們事先掌握了他的行蹤,稍加佈置,那麼進可攻退可守,豈不是妙哉?」

    那個女子卻是一臉狐疑地看著他,「華國人生性狡猾,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抑惑是有心要設局讓我鑽進去,你也未免將我當成蠢人了。」舉手正要讓人對付他,準備殺人滅口。

    他卻是彈了彈衣衫,端起名門正派的氣勢來,「我乃常山派的弟子,為何要騙你?只是我與荀英也有仇隙,所以巴不得你們能除去他,這才給你們提供一個消息,若是你們不信,那損失的就是你們。」

    有一尖臉男子看了他幾眼,然後與那個女子悄聲耳語,接著那個女子眼裡雖然仍有所懷疑,但卻是收起了彎刀,「聽說華國人想要別人信他的話,那就發誓,你現在發一個毒誓給我聽聽。」

    他的心中一怒,這個胡人女子好生可惡,但是想到可以借她的手除去荀英,這樣沒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來,遂舉手向著蒼天道:「蒼天可鑒,我若說謊,必遭天誅,死無葬身之地,這樣可以了吧?」

    那個女子點了點頭,「我估且信你,若是你敢騙我,我絕饒不過你。」

    他收回手冷然一笑,「我們只是偶爾合作了一把而已……」遂將荀英準備去觀蔣乃曦行刑的日子說了出來,「我瞭解他,你們要殺他,必須要一擊必中,不然只怕很難殺得了他,他那人的功力不淺……」

    突然「啪」地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左臉上有些火辣辣,身子往後一個踉蹌,看到師妹正板著臉看他,「師兄,我不是有心要打你的,而是你這行為越禮了,而且我喚了你數聲你也沒聽到,這才不得已用這樣的方式來喚醒你。」

    周仁的臉上羞紅了起來,「師妹,你不用解釋的,我不會怪你,我……我只是情不自禁,師妹,趁現在荀英不在府裡,而且桐兒與舟兒也在,我們回去吧,現在絕對沒有人阻攔……」不禁慫恿雨晰離去。

    雨晰卻是一擺手道:「師兄,這話我就當沒聽聞過,你往後也別再提了,他現在正去追擊胡人,他們是有備而來要殺荀英的,他現在仍沒有平安歸來,在這節骨眼裡,我做不到帶著孩子離去這樣絕情的事情來。」看到周仁的眼眸一黯,「師兄,你的萬劍山莊只怕事務也繁忙,現在流雲山莊已經垮台了,正是大展拳腳的好時機,你不用陪我們母子仨在這兒,還是先行回去吧。」

    她又要趕他走。

    周仁的嘴角十分不悅地抿緊,他一走她就好倒向荀英的懷抱,是不是這樣?但這話他不能說,而是擺出一副仁義道德的面孔,「我沒有什麼急事,師妹,留你與孩子們在這荀府裡,我始終不安心,樓裡的事務有師叔他老人家頂著,我還是陪在你們母子仨的身邊為妥。」

    雨晰勸他不動,這些年來,他一直對她們母子照顧有加,若不是她實在對他沒法產生情愛,不想害了人家一輩子,這才一直沒有應允他的求婚。他越是這樣她心中的愧意就越深,「師兄,你別這樣,他不會傷害我與孩子們的,這點我比任何人都有信心,我實在無法點頭嫁與你,師兄你的年紀也不輕了,江湖上的好女子不少,娶誰都不比娶我這昨日黃花來得強嗎?師兄,你不要再這樣,這樣我……」最後心不安三個字實在沒法說出口。

    周仁卻道:「師妹,我心已決,你不用再勸我,荀英真的非你良人,你不要受他現在的甜言蜜語所誘惑而忘了當年他是如何對你的?師妹,我看得出來你的心在動搖,你試圖想要回到他的身邊,他傷過你的心,有一就會有二,莫非你還要信他?」真想上前搖醒雨晰,不讓她再沉迷於這一段只有傷害沒有溫情的感情當中。

    「師兄,這是我與他的事情,你還是不要管那麼多,不管信與不信,那都是我的事,師兄,你管得太寬了。」雨晰板起臉孔道,既然好聲好氣地趕不走他,那就只能這樣。

    周仁一愣,暗地裡握緊拳頭,師妹怎可對他說這樣的重話,「師妹,你知道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你……」

    「好了,師兄,你別再說了,我現在很是心煩意亂。」雨晰已經是在逐客了。

    「師妹,他武藝高強,死不了的,你又何須為他擔心?」周仁試圖讓她理智地思考問題。

    「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現在為了他而焦慮不已?你不是他,又怎知他就必定安然無恙?周師兄,老虎尚會打盹,再武藝高強的人你就能保證他就一定會平安無事?是,我擔心他,擔心得要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答案,那我就告訴你。」雨晰胸脯起伏不定地道,俏臉上滿是不耐。

    周仁的臉上一陣赧然,頓時羞怒交加,努力地平穩體內的怒火,「師妹,是師兄不好說了你不喜的話,既然……如此,那……師兄告退。」

    雨晰別開頭看著窗外,沒有看他離去的背影,周仁這回識趣地不再說些什麼,而是一臉陰鬱地轉身出去。

    一出院門,他的臉色頗為陰沉地看了眼雨晰住的院子,眼神陰鬱地低聲道:「只怕你等不到他回來了,師妹,我不想一再地輸給荀英,只怕現在那座山已經是燒了起來。荀英,你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螳螂捕蟬,尚有黃雀在後,已經深入山中的你一時間是敵不過山火的,我定要你與那個胡人女子都一道喪命,你放心,你死了之後,你的女人與孩子,我會好好照顧的……」低低地陰笑出聲。

    師妹,你是我的,既然明的得不到你,那就別怪我來陰的,只因我愛你。

    鐵十一正要過來給雨晰匯報情況,卻看到周仁臉色陰鬱在半月門前低吟不止,但隔得遠聽不清他的聲音,遂喝道:「周莊主,你怎麼在這兒站著?」

    周仁這才回過神來,迅速裝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行了一禮,歎息一聲,「荀師兄尚未回來,師妹在擔心,我這不過是來勸勸她莫要擔心,唉,師妹不是個聽人勸的人,我這就趕去支援師兄,讓師妹可以早日安心。」說完,不待鐵十一回話,就匆匆離去。

    鐵十一不以為然地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其妙的人。」看到雨晰已經從屋子裡迎了出來,他這才沒有再耽擱趕緊上前去給雨晰這未來的主母行禮,然後爽朗地道:「雨晰姑娘,將軍安好著呢,他著人送信回來,讓你不用擔心……」

    高山之上,斷壁之前,莫玉兒與一眾手下都慘白著臉看著前方狂吠的狗兒,可惡,荀英居然憑著那一截斷袖一路不停地追蹤著她的行蹤,握緊彎刀在胸前,「荀英,你別得意,我饒不過你,你們華國不是有一句話叫做做鬼也不放過你嗎?現在你給我聽著……」

    荀英冷睇著她,「莫玉兒,當初我放你一馬就是想著你還年輕,沒有必要就此喪命,可惜你卻不聽我的勸,非要前來帝京找我的麻煩,拿自己的命來賭值得嗎?」看到己方的弓箭手已經將他們半包圍了,「現在我卻是不想讓你逃命了,莫玉兒,你那叔父莫罕兒其實就是你的榜樣……」

    「我呸,別拿一個雜種來與我這王女相比較,他不過是賤人,哼,荀英,我詛咒你,今生喪失所愛,孤家寡人一輩子……哈哈……」莫玉兒瘋狂大笑出聲,身子往後退了退,腳下的石子骨碌碌地滾落山崖,回頭有些驚懼地看著這斷壁,目光卻看到在樹蔭的掩映下似乎有一條溪流,眼睛一亮,看來只能放手一搏了,朝尖臉等人使了個眼色。

    荀英微沉著臉,舉手下令要人放箭,確保一定要射殺了這些個胡人,突然,濃煙從山風中飄來,四周都炎熱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是下令說過不許燒山的嗎?眼角看到莫玉兒等人也愣了愣,隨後卻是準備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跳。

    「放箭。」顧不上山火,他大喝一聲。

    萬千隻箭像密集的雨水一樣朝莫玉兒等人射去,正要縱身一跳的莫玉兒背部中了一箭,身子一失衡,從高處墜下。

    荀英忙上前查看,胡人幾乎都身中箭矢,但這些個箭傷可能未必要了他們的性命,而且山崖之下卻是一條溪流,「拿箭來。」

    他接過弓箭,朝莫玉兒這頭腦就射去,眼眸一沉,幾支箭矢「咻」地一聲向下飛去,在莫玉兒等人跌到茂密的樹林陰影中時,箭矢也悄然失去蹤影。

    「將軍,怎麼辦?四周都有山火在燒,而且今兒個的風勢頗大,我們要衝出去只怕不容易。」

    荀英看了眼濃煙飄來的方向,從這兒下山是不太可能了,能離去的就只能從這峭壁而下,沿著溪流出谷還能有一線生機。「所有士兵都集合起來,去斬那些個籐蔓,速度要快,山火一時間還燒不到谷裡去,那兒有流水,我們就沿流水出去……」

    一時間,所有人都聽令地前去斬那些個頗為堅韌的籐蔓,這些個兵都追隨荀英的時日久矣,所以對於他的命令是無條件就去執行。

    爭分奪秒的佈置起來,荀英在一旁指揮,將那長長的籐蔓都編結起來拴在巨樹上,然後朝那些個士兵道:「所有人都要聽本將指揮,各自站好隊。」

    士兵以極快的速度集合起來,現在生命垂危之際,他們卻沒有出現慌亂,而是信任地看著自己的將軍,聽候軍令。

    「好,第一隊與第二隊趕緊下去,如果遇到胡人當即殺之,也要小心自己的後背,快!」荀英威嚴地道。

    他們一個個都聽令地排隊下去,而在原地等待的人感覺到熱浪的逼近,但卻沒有一人爭先恐後,看到將軍鎮定的面容,他們的心安定下來。

    從容不迫的士兵一個接一個下去,接著是荀英身邊的親信,他們卻是拒絕下去,「將軍,這樣不妥,山火就要燒過來了,這籐蔓支撐不了多久的,不如將軍先行下去,由屬下們殿後,這樣可以保證將軍的生命安全……」

    「別囉嗦,趕緊下去,磨磨蹭蹭的,本將比你們有自保的本事,由我殿後,不然回去後必定軍法處置。」荀英冷硬道。

    「將軍,這樣不行,哪有讓將軍殿後的道理?」那些個親信焦急道,一旦山火將籐蔓燒斷,他們已經打定主意最後拉住,這樣就能確保荀英的生命。

    「本將說行就行,好了,趕緊下去。」荀英一腳踢向一人的尼股,讓他們趕緊攀爬籐蔓,看到他們嘴唇嚅動不肯就範,「你們是不是想害死本將?不是的話就別廢話,下頭的士兵還要你們這些個軍官去帶領,聽令下去。」

    幾個親信面面相覷,看到荀英態度如此堅定,他們不好再反對,趕緊抓著籐蔓迅速往下滑,顧不上突出來的山石刮傷身體,要為荀英的撤退爭取時間。

    荀英如天神一般站在懸崖上,後頭的山火漸漸逼近,看到他們才滑到半山坡時,籐蔓綁著的那顆巨樹已經被山火燒起來了,他一個旋身,巨掌抓緊那條籐蔓,運起功來以一人之力撐住他們幾人的下滑,未滑到谷底的幾人見狀,紅了眼眶,速度加快起來。

    風乾物燥,山火很快就蔓延過來,荀英的衣袍已經被火燒著了,但此刻不能退縮,不然這幾人就會摔死的,惟有努力忍受著火燒到身上的疼痛,聞到肉焦的味道,他卻是咬緊牙根來承受,直到這條籐蔓動了三動,示意底下的人已經安全到達。

    他這才將籐蔓鬆開,運功將火焰逼退,將功力運行到極至,惟有縱身往下跳,沿著突起的石塊,借力躍起,但這山崖頗高,而他身上又帶傷,踩著一塊有些鬆動的石塊時,那石塊瞬間鬆開滾落山谷。

    他的身子因此而失衡,功力一岔,朝山谷摔去。

    荀府裡,雨晰的心口猛烈一陣跳動,眼皮子不住地抖動,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離她而去一般,忙從躺椅上坐起來,一臉的驚慌。

    她的動作驚動了兩個孩子,雨桐與雨舟見爹爹這麼久也沒有回來,睡得很少,雨晰好不容易才哄著他們在躺椅上睡著了,而自己也稍稍合了合眼,可是心臟的強烈跳動讓她從不安穩的夢中驚醒。

    「娘,怎麼了?是不是爹爹回來了?」雨氏兄妹都異口同聲地問,小臉上有止不住的興奮,更是準備下榻穿鞋。

    雨晰忙阻止他們,「不是,是娘……作了一個噩夢,你們的爹爹武藝高強,不會有事的,這麼些年來他與胡人做戰不也平安班師回朝了嗎?你們不用擔心。」在安慰孩子也在安慰自己,雖然以前荀英出任務時,她也會擔心,但是遠遠沒有這次來得厲害,他身為將領,在危難之時一定會以士兵的生命為依歸,哪裡會顧及自己的性命?

    「娘,舟兒還是好擔心好擔心,不知爹爹可有危險?連小寰要舟兒進宮,舟兒也不想去。」雨舟將小小的身子偎在母親的懷中。

    「娘,桐兒也是,不如我們去找爹爹吧。」雨桐是男孩子,很快就提出了一個建議。

    雨晰卻是一手擁緊一個,「爹爹在忙正事,我們不要去打擾他,他很快就會回來的……」此時的她顧不上那可笑的自尊,顧不上其他的堅持,只希望他能安然回來。

    「師妹,不好了,長風師兄追捕而去的那個山林突然著了大火,外頭的風勢又大,整個山頭全被燒了,聽聞長風師兄追擊敵人進了山谷之內,怕是凶多吉少了……」周仁一臉沮喪地道。

    「什麼?」雨晰母子三人同時問出聲。

    皇宮,宇文泓與荀真已經得知了京郊城外的山林著火的事情,荀真挺著肚子一臉篤定地道:「不會是哥為了追幾個胡人而放的火,現在是就要入秋的季節,最忌山火,他不會不知輕重,怕只怕……」想到兄長有可能追胡人而進了山,不由得心悸起來,肚子微微有些疼痛。

    宇文泓忙擁她在懷,大掌輕輕地劃圈按摩她突出的小腹,「真兒,你別著急……」

    「皇上,聽聞荀將軍確實帶人進山去追擊胡人,這場火來得太突然了,現在風助火勢,只怕這場火要蔓延到山邊的人家。」帝京府尹皺眉擔心道。

    宇文泓與荀真立時對視一眼,心知已經發生了最壞的情況。

    宇文泓鬆開荀真,站起來嚴肅地道:「朕立即給羽林軍下旨,你立刻派人去將靠近山火那一帶的人家遷出來,暫時找地方安置,然後在城裡將青壯年組織水軍,撲滅山火,不要讓它蔓延到帝京……」

    因一場山火,一條又一條緊急的命令自皇宮發出。

    荀真哪裡坐得住,一臉焦急地起身在屋子裡徘徊,因為宇文泓正在下旨處理此事,她再擔心兄長也不能在此時擾了他辦事,惟有撫著肚子在一旁等待,看到秦小春急忙奔進來,她截住,小聲道:「出了什麼事?」

    「回娘娘,太子殿下一聽到山火,急忙就騎著馬出宮了,奴才想攔都攔不住。」

    荀真一聽這兒子不安份的出宮去了,不由得皺緊眉頭,思忖片刻,「不用太著急,他的身邊有暗衛跟著,即使到了火災現場也不會有事的,他與桐兒舟兒二人玩得好,加之惦記他的舅舅,所以才會出去的,你先回東宮待著。」

    秦小春聽到她這樣說,想來也是這個道理,於是恭敬地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荀真沒有心思看他行禮,回頭見到宇文泓那兒告一段落後,這才急步上前,「寰兒出宮了……」

    宇文泓絲毫沒有意外,「那小子精得很,不會有事的,倒是你,真兒,我知道你擔心,可是你的身子已經很重了,要留神我們的女兒才行。我相信大舅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安然無恙回來的。」所幸這火不是荀英放的,不然御史彈劾,他也得要處置荀英不可,燒山非同小可隨時會殃及無辜之人的性命,為了抓幾個胡人不值得,這火起得太突然。

    荀真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我怎能不著急?現在這情形你也看到了,我怕我哥他真的會出事,如果只有他一人進山我絲毫不擔心,可是還有搜山的士兵,他,只會讓別人先逃。」將頭靠到他的懷裡穩住自己的情緒。

    「真兒,即使這樣,大舅子也不會喪命的,我對他有信心。」宇文泓輕撫她的背部安撫她的情緒道。

    可是這回無論他如何安撫她也安定不下來,「不行,我不能坐在宮裡等消息,泓哥哥,我要去現場等消息。」想到就做,她揚聲就讓孫大通做出宮的準備。

    宇文泓不贊成地阻止,「真兒,我知道你急,但是急也沒有用,你現在的身子不適合出宮……」

    「不礙事的,泓哥哥,你就應承我吧,在宮裡我反而會焦慮不安,這樣於胎兒豈不是更不利?」荀真道。

    宇文泓看拗不過她,惟有道:「我陪你去吧。」

    荀真知道他的國務繁忙,想要拒絕,但想來他是不會真的放心她獨自前去,遂也不提,心中只祈禱哥哥平安無事。

    撲滅山火的行動如火如荼地進行,所有人都加入其中,可火勢仍然越燒越旺。

    遠處有幾匹馬迅速狂奔而至,煙塵滾滾起來,這兒恰好沒有太靠近帝京城,只有任山火在燃燒,惟有靠近帝京的那一面早已是人聲鼎沸。

    雨晰迅速下馬,當得到荀英被困在山火當中的消息時,她就知道不好的預感實現了,看著眼前熊熊燃燒的山火,她的心一直緊揪著,衝動地想要衝進火海去救荀英。

    周仁忙拉著她,鐵十一他們也上前攔著,「雨晰姑娘,這樣的大火你不能進去的……」

    雨晰被人拉著手臂,第一次,她恨自己那所謂的自尊心,想到他一再地向她示好,可她卻是抱著可笑的自尊不放,抱著當年她自找而受到來自他的傷害不放,想到那天的背影,心被揪得越來越疼……

    「荀英,你不是說要娶我嗎?你不是說要補償我嗎?你不是說要為當年的錯負責任嗎?」她呢喃著,接而放聲大喊,「你回來,我就立刻嫁給你,你聽到沒有?不許你死,你還有欠我的情沒還,而我還欠你一聲對不起,當年我的太任性了……荀英,你聽到了沒有?我不許你死,如果你死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山體因她的聲音而震動,似乎要讓那困在山火中的人聽到她最真的心聲,讓他知道,這回她在原地等他。

    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她推開周仁,睜著一雙淚眼看著那似要燒到天際的山火。

    在那場以愛為名的追逐中,她與他都傷痕纍纍,她可笑的自尊與任性造就了這樣一個局面,不要,天人永隔的局面不是她要的。

    「荀英,我以愛的名義起誓,此生非你不嫁,如果你真的愛我,那就平安回到我的身邊……」她哽咽呢喃著。

    雨桐與雨舟也跟著流淚,他們還太小,在這場撲滅山火的行動中絲毫出不了力氣,而且才相聚沒有多久的父親困在山火當中,他們的內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周仁嫉妒地看著前方的雨晰,她的狂喊聲他都聽到,該死的,她居然在這個時候同意嫁給荀英,眼神陰鷙地看了眼那漫天大火,荀英,你一定不能活著回來,絕不能將雨晰交到你的手中。

    鐵十一等人的臉上頗為動容,雨晰的喊叫讓他們對她的認可提高了不少,希望將軍一定要平安回來。

    宇文寰卻是騎著馬兒迅速趕過來,他的後頭跟著十數名侍衛,一看到雨晰等人忙跳下馬來,後頭的一名侍衛一躍而起護住這小殿下的安全。

    宇文寰卻是看也沒看他們一眼,遠遠地就聽到了雨晰的喊聲,所以他很快就循聲而來,這舅母總算是想通了,現在就希望舅舅能平安歸來,一看到雨氏兄妹,忙道:「表哥,表姐,我在來時著人繞著這山一圈,結果你們知道我發現了什麼……」

    雨晰母子三人一聽到他說話,忙衝上前,雨晰更是一把抓起他的手臂,「小殿下,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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