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50 崔吉引路 文 / 元長安
秦氏不由得暗暗膩歪,自從張氏來京,兩人私下裡並沒有見過面,都是在老太太那邊偶爾撞見,互相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兩句維持個面子,誰知道張氏這樣厚的臉皮,好意思親自跑上門來,還為著藍如琳的事情,真不知此人是靠著什麼樣的想法活在世上的。舒殘顎副
孫媽媽低聲問飛云:「誰放她進來的?」飛雲便出去查問。這邊秦氏端坐不動,張氏帶了丫鬟一陣風似的捲進來,身上妝緞大襖錦繡輝煌,眼看奔四十的人了,卻穿了女孩子常用的茜桃紅色,腳上繡鞋竟也是紅的,腰帶上嵌著偌大寶石,亮閃閃的晃眼。
「這兩位就是丁侍郎府上的媽媽,果然好氣度,五丫頭進了這樣人家可算有福。要我說原先侯爺給她說的那門親事就是不妥,哪有侯門小姐嫁到七品小吏家中去的道理,真真是天隨人願,這可不就妥當了,也難為那孩子不肯認命,心氣這樣高,千里迢迢給自己找了這樣一個好婆家!」
張氏進了屋就朝丁家兩位婆子身上打量,眉開眼笑的張口一通海誇。孫媽媽只聽得額頭青筋亂跳,若不是顧著有外人在,早忍不住讓人架她出門了。她這口口聲聲的恭喜道賀,句句卻在貶低藍如琳不顧廉恥,連帶著羞臊侯府。
丁家婆子頓時沉了臉,朝秦氏道:「敢問侯夫人這位是誰?我們丁府與貴府從無姻親關係,三少爺一副熱腸救了貴府小姐,可經不起如此誤解。」
張氏言語不妥,丁家婆子也未免太不客氣,侍郎家的奴才本就沒有到侯府耍臉色的道理,秦氏雖然不喜藍如琳,但也不能讓人踩了藍家下去,當下也肅了顏色,朝那兩個婆子道:「我家五丫頭原該在家中待嫁,你們卻來這裡胡亂污蔑她的名聲,藍府雖然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但也不能平白讓人欺負了去。丁大人乃朝中重臣,斷不會指使家奴行此惡事,我看你們或許是假扮丁府家人,故意來挑唆侯爺和丁大人關係的。來人啊,給本夫人拿了這兩個來歷不明的婦人,鎖去後閣,待查明真相再做處置!」
「哎!藍夫人你怎可……」
「藍夫人莫要欺人太甚,事情若鬧出去,你們藍家的名聲可就沒了!」
兩個婆子萬沒料到進屋還沒說上幾句話,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秦氏突然就翻了臉,驚慌之餘心中卻也有倚仗,想著秦氏不敢對她們如何,許只是威嚇,言語上也就沒服軟。
孫媽媽呵斥門口侍立的丫鬟:「還不叫人去,愣著做什麼,難道要夫人親自動手嗎?」
丫鬟趕緊出去叫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三下兩下就將那兩個丁府婆子按倒捆了,見她們口裡叫嚷不停,立刻堵了嘴。兩個婆子被按著不能動彈,扭著身子拚命掙扎,將旁邊張氏看得愣愣的。
「嫂嫂這……這可不妥吧,得罪了丁家的體面媽媽,五丫頭日後在婆家如何度日。」
秦氏冷著臉盯她一眼:「正要問弟妹,你為何要跟著外人污蔑五丫頭名聲,給藍府抹了黑,你的大丫頭能好過?」
那兩個丁府婆子自從進了藍家,從外院到內院便不忌諱的將藍如琳的事情說給藍家下人聽,這等事自然傳得飛快,聞聽的丫鬟婆子們不管消息真假,先將事情傳了滿府,因此丁府婆子尚未走到秦氏房前,東府張氏已經聞聽了消息。
張氏並不知道女兒在王府受禁足的事情,還處在洋洋得意的情緒中,最近正在尋找機會踩西府,一聽說藍如琳的事情哪有不痛快的,忙忙就跑過來給秦氏添堵,一時都沒多想。此時聽秦氏一說,她方才反應過來藍如琳名聲要是毀了,說不定會連累女兒在王府抬不起頭,頓時臉色一白,再看丁府婆子就咬牙切齒了。
「你們這兩個狗東西,竟敢到處跟人宣揚藍家小姐行止不端,到底是何居心!正該好好抽一頓鞭子,打爛她們的嘴,看她們還敢不敢滿口胡言。」
丁府婆子嘴被堵著,嗚嗚瞪著張氏。秦氏道:「將她們關到後頭去,好好看管著。」
婆子們帶了五花大綁的兩人下去,如瑾從內室走出來,冷冷掃了張氏一眼:「嬸娘好高的興致,還來恭喜五妹?侄女勸您留著些精神給大姐姐籌謀罷,嬸娘恐怕不知道,她自進了王府可一直沒見過永安王爺的面,重病又被禁足,如今生死還未知,您的春秋大夢做得別太早。」
張氏頓時驚得不輕,「你說什麼!」
「前陣子去威遠伯家做客恰逢穆側妃,她當著京中諸位貴女親口說的,你若不信自可出去打聽。這些日子事忙,我倒把這事忘了,害得嬸娘蒙在鼓裡。」
張氏緊緊盯了如瑾,卻見她梨雪般的臉上眉目平靜,似在說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一點異色也無,張氏心中不免打鼓,「你……你竟然嫉妒你姐姐到這個程度,紅口白牙的給她造謠……」
「嬸娘,我若是你,現在就趕緊回去找人打聽虛實,而不是站在這裡爭口舌。」如瑾挨著母親坐下來,秦氏看都不看張氏一眼,逕自端茶送客。
待張氏面帶忐忑的走掉,孫媽媽冷哼一聲:「自己就是個大笑話,還有心思看別人的笑話。」
「藍如璇一出閣,她就是沒了毒牙的蛇,只靠自己那點城府謀算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她進京這麼些日子,除了常來這邊張狂一兩下又做過什麼事了。」如瑾隨口說了一句就不再管她,轉而朝秦氏笑道,「沒想到母親這般威風,讓女兒著實嚇了一跳呢,三言兩語就將人捆了,若是母親生在行伍人家,定是要馳騁沙場的女將軍。」
秦氏本來被丁府婆子氣得不輕,聽如瑾這麼一說忍不住笑出來,皺著眉輕拍了女兒一巴掌,「別拿母親開心了,我一時氣憤捆了她們,現下正後悔呢,接下來可怎麼收場才好。」
如瑾見母親怒氣被打岔過去,略微放心,伸手撫上母親隆起的腹部,「您不用生氣也不用憂愁,犯不著為這事傷自己身子,再過三四個月小傢伙就要落地了,理那些人作甚。丁家那婆子關得好,就那麼關著,要是不痛快打她們一頓也沒關係,她們敢上門來數落咱們,咱就得拿出侯府的威風來,豈是誰想欺負就能欺負的。」
秦氏道:「事情哪有那麼簡單,五丫頭的事情傳出去,你可怎麼辦呢。家裡出了那樣不知廉恥的東西,誰會和咱家議親。」
「這怕什麼,我又不急著嫁人,一輩子就陪著您了。」如瑾渾不在意的安慰了母親半晌,最後打發人將丁府婆子的來意告訴藍澤去了,然後她自帶了人出去給老太太置辦東西,一點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愁得秦氏只管歎氣。
馬車一出府門,如瑾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才退去,趁著跟車的婆子們不備,吩咐崔吉派了十幾個府外護院去了藍如琳所住的宅院,暗中護著,有什麼動靜盡快來報。
碧桃見她神色不好,忐忑問道:「姑娘護著五姑娘做什麼,您先頭不是說不管她麼。」
「丁家派人上門挑釁,這舉動不合情理。丁侍郎雖是高官,但藍家在京裡牽連著首輔等人的喜怒,他就是再不將父親放在眼裡,也不應該在此時明目張膽踩藍家,除非是有什麼緣故。事情不明,只好盯著藍如琳那邊了,說不定能盯出眉目來。」
在幾家有名的綢緞鋪子轉了一圈,挑上幾份表禮,到最後一家的時候,拿了東西如瑾正要吩咐人回府,本該跟在車邊一聲不吭的崔吉卻主動上來說話。
「姑娘,隔壁街上有家鋪子花樣別緻,您可以去看看。」
如瑾隔著帷帽的細紗看他,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什麼,然而他跟車出來幾次,從不多說一句話,這番冒然插手買東西的事……
「好吧,就去看看,勞煩崔領隊帶路。」
崔吉沉默抱拳行了禮,然後將車伕遣下了車,自己坐上去駕著朝另一條街行駛。片刻後到了店舖門口,隔著車窗看去,只是一家中等店面的綢緞鋪,進出客人各色人等都有,還有布衣百姓。
老太太派來的婆子勸道:「這樣的鋪子能有什麼好料呢,姑娘還是別去了,免得被小民衝撞。」
崔吉拉著馬車也不辯駁什麼,如瑾笑笑:「難得崔領隊推薦一次,有好東西也未可知。」
說罷扶了碧桃的手走下車來,舉步走進了店裡。這店的檔次明顯差了一截,門口沒有迎客的,店中也沒有專門伺候夫人小姐的女夥計,只有一個老年掌櫃和兩個小夥計忙碌著招呼客人。
崔吉將如瑾引到門口,裡頭那老掌櫃笑瞇瞇迎了出來,「貴客臨門,請問要挑點什麼,別看小店店面不大,貨物可是江浙一帶運過來的,不比大店成色差。」
如瑾在店裡走了一圈,沒看到什麼太出彩的東西,幾個婆子圍在她身邊擋著,生恐被店中其他客人碰著。「姑娘,這裡村婦真多,氣味不好,咱們快走吧。」
如瑾站定了看向老掌櫃,等著他說話,她不認為崔吉故意引了她到這裡,只是為了推薦這麼個不上檔次的店舖。
果然老掌櫃躬身道:「貴客果然是貴客,這裡頭的東西入不了您眼呢。店裡還有些難得的珍品,普通客人來了可見不到,容小老兒帶您去瞧瞧?」
如瑾點點頭,跟著老掌櫃穿過店面連著後頭的穿堂,進入一個茶樓雅間似的房間裡。婆子們一路都在勸說如瑾回去,顯然看不上這地方,然而一走進這屋子沒一會,方纔還喋喋不休的婆子們相繼一個個頭暈目眩,晃晃蕩蕩倒了下去,碧桃也未能倖免。
如瑾瞅著躺倒一地的人微微蹙眉,揚聲道:「這法子不好,下次要傷我的人,勞煩先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