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九章 過雲山的葵與夏(三) 文 / 正宗太白金星
你想送她禮物就送吧,我技不如人,我不怪你,但是當時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王八蛋做了什麼呀,你也真好意思腆著一張臉來求我說等她表演完節目之後,讓我幫忙把禮物送到後台去花火小札。
你知道麼童安生,當時我看著你那張明顯是在刻意討好的臉,有好幾次都想用拳頭揍上去。
但最後,我還是答應了你的要求。
因為,我被你的那句話打動了,要不,為什麼當你笑笑地對我說「求求你了小葵,你就成全我吧」的時候,我的眼圈突然就熱了。
然而三分鐘之後,當我抱著一大束鮮花皮笑肉不笑地蹭近後台,走到正在卸裝的鄭軟軟身邊時,她卻異常疑惑地看著我說:「你說的童安生是誰啊,請你告訴他不要那麼無聊好不好,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說完這句話,不等我回答她就很不耐煩地走向了一邊,在後台的某個角落裡,昏暗地燈光下,有一個男生正在等著她。單單只看她臉上的笑容,我就知道他們倆之間肯定有貓膩。
我把鮮花放在桌子上,把那只藍色的首飾盒拿出來,塞進口袋裡面,然後悄悄地退出了人多眼雜的後台。
在禮堂外面見到你的時候,我沒敢把實情告訴你,我只是對你微微的點了一下頭,你便歡呼起來。
後來,你騎車載我回家。
望著你挺拔的背影,聽著從你嘴角哼出的歡快歌曲,我突然就有些難過,我覺得我不應該騙你,從小到大,我都沒有騙過你。
於是,我伸出手指敲一敲你的後背,示意你將單車停到橋邊花火小札。
然後緩緩地從口袋裡掏出那隻手鏈舉到了你的眼前,因為擔心你太難過的緣故,我做這一動作之前,嘴裡甚至還很傻x地配合著發出了進行曲似的「噹噹噹噹」聲。
接著,你就愣住了。
抬手一揮,那手鏈便直直地朝著橋下飛去,旋即大聲地對我吼:「你無聊不無聊啊小葵。」
那一天,望著你負氣離開時的背影,我本以為我會哭的,可是我沒有。
在你心中,肯定認為是我把禮物偷偷匿下來的吧,在你心中,你的鄭軟軟怎麼會拒絕你的好意。
那一天,我只是默默地走到橋下,脫下鞋子,挽起褲管,一步步地邁入齊膝深的水裡。
那一天,我整整在水裡呆了四十七分鐘,才在一個石縫裡摸到了那條手鏈。
童安生,你知道十二月份的刺骨河水對於一個正處於生理期的十五歲女生意味著什麼麼?
你當然不知道,要不然,你根本就不會在後來每個月那幾天的時候,看著肚子疼到冒冷汗、臉色蒼白地蜷縮在床上的我大言不慚地說那句「你們女孩子就是嬌慣」了。
知道麼童安生,你給的疼痛,我注定要用身體銘記終生。
五、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挺趁虛而入的。
被鄭軟軟拋棄的那些日子你很失落,彷彿生活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好在,那個時候你的繼母居然奇跡般地給你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中,他們甚至有意把你接回到身邊去。
他們說城市裡的教育水平明顯要比鄉下好得多,對你有很大的好處。
婆婆冷笑道:「現在想起還有這麼個兒子來了?」
其實我們大家都明白,那個女人對你的態度之所以有了這麼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是因為她跟你爸爸結婚差不多十年的時間裡,自己一直都沒能懷孕,最後才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人,總要防老的。
得知這個消息後,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反倒是我衷心地為你感到高興。
我把重新找回的手鏈放到你的書桌上,盡量用一種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的語氣對你說:「安生,手鏈我已經找回來了,我覺得還是由你親自送給她為好,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由別人代替的。」
你不出聲,直直地看著桌子上的手鏈,突然毫無徵兆地問我說:「這手鏈是鄭軟軟退回來的對不對?」
那一刻,彷彿被人迎頭擊了一棒,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其實回家的路上我就已經想明白了,你從小就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人,根本就不會做那種事情。」
你說:「對不起。」
隱忍了那麼久,眼淚終於還是不爭氣地掉下來。
可是童安生,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鄭軟軟拒絕了你,為什麼你的口中卻遲遲沒有說出那句「從此以後讓我們在一起」。
我本以為沒有了鄭軟軟,我們兩個人就會在一起的,我總是那麼傻。
於是,我便呼啦一下站起身來,俯下身,以一種難度極高的姿勢,將腦袋伸到你的腦袋於桌子之間的空隙裡,緊緊盯著你的眼睛說:「那麼童安生,你把手鏈送給我吧,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挺趁虛而入的。
然而你很大方地把手鏈送給了我,僅此而已。
六、我能聽見山風從你耳邊吹過的聲音,能聞到你脖子裡散發出來的好聞氣息。
童安生,第一次說喜歡你是什麼時候呢。
是在中考前某一天的夜裡吧。
那時候,為了拆開鄭軟軟和那個男生,我居然很不要臉地把他們的事情舉報到了教導主任那裡。並且在教導主任需要我出面做證的時候,大義凜然地站出來跟鄭軟軟對峙。於是她便跟我結下了樑子,週三下午,她和她們班其他三個女生把我約到操場徹底解決這件事情的時候,當她們把我逼到看台最高一層的角落裡拽我頭髮的時候,我居然不小心把鄭軟軟推倒了。
我看著她的身體沿著十幾層台階,一層層地滾下,腦袋翁地一下就大了。
在眾人爭相奔向前去查看她傷勢的時候,我偷偷地跑出了學校。
我沒敢回家,我覺得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錯誤,我沒曾想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本來想讓她打我幾下消消氣那樣我們之間就扯平了的,我幹嘛要做出那該死的本能反應啊。
可是,就算是出逃,我又能去那裡呢。
夜幕降臨,我躲在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去的矮矮的過雲山上,看著腳下的村落漸次亮起了燈。
從我的位置看過去,恰巧能看見竇婆婆家院子裡發生的一切。
好在,警察沒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