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護花鈴(一) 文 / 正宗太白金星
很多男人,都需要一個看客,來看他表演所謂的愛情花火小札。可是當這個看客要進入他的生活當中,他就一定會選擇逃避。他當然可以愛你,但是只有一個條件:離開他,狠狠地離開他,決絕地離開他,這是唯一的辦法。
然後,如果有然後,你就成了他口中新的蝴蝶夫人。
「我叫蝴蝶。」那個女人的聲音很淺很淺,不似真人。細細的聲線自耳畔傳來,吵得錦初不能安睡。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依稀聽得更夫敲了幾下梆子,聲音遼遠而又不切實際的飄忽著。五更了麼?瞇縫著眼睛感覺到朦朧的光亮……那麼,這個奇怪的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她在恍惚中伸出手去抓住了薄霧般的白色紗帳,那個後面似乎隱藏著一張臉,模模糊糊的,但那一雙瞳孔,卻彷彿有種穿透力,逼視著她,似乎要將「蝴蝶」這個名字灌輸進她的腦海中。
蝴蝶?是了,她在什麼地方聽見過這個名字?
錦初一個激靈,抱著薄被從睡榻上坐了起來。
蝴蝶!是她!
她忍不住滿懷恨意地甩下被子,氣憤地站起了身,抽出旋在房中的一把寶劍,衝出了門去。
屋外,挑著兩盞明晃晃的紅色燈籠,上面貼著吉祥喜慶的雙喜字樣。錦初柳眉一擰,一口真氣提了上來,縱身一躍,劍尖輕晃之間,已然將那兩盞燈籠挑在劍下!
「小姐,小姐……」早有女僕搶上前來,抱住她,「小姐你莫要自尋尋短見啊……」
三日前,本是錦初出嫁的日子。
她要嫁的那個男人,是名動武林的後起之秀。武功高強,身家顯赫,更重要的是,他長得十分清俊花火小札。錦初在那一年的武林大會上邂逅他。她是劍聖燕孤丘的獨女,初涉江湖,毫無經驗,只背一個簡單的行囊,匆匆上路。她以為一柄劍便能定天下,奪生死,講正義,可惜一杯小小的蒙汗藥她也對付不得。那群人貪圖她貌美,又忌諱她的劍法,於是只好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手段來謀害她。
幸虧遇見了呂仲舒。
她只記得那個夜晚的月亮很清澈,銀藍色的光芒貫穿了整個屋子。那麼柔和而輕微地蕩漾著的晚風,透過窗楞吹了過來,她在朦朧中輕囈了一聲:「水……」便有一雙手將杯盞遞到她的嘴邊。她貪婪地喝了一口,才睜開眼睛。
那是一個多麼好看的男人啊。
劍眉星目,英氣逼人。然而眼神,又是那麼溫柔如月。
她一時間被嗆住了,怔怔地望著那個男子。
他輕輕笑了一聲道:「姑娘,你還沒有謝謝我。」
月華穿過他的後背,將他俊逸的面孔照得聖潔無比。彷彿,那個人就是上天賜下來拯救她的達摩。
燕錦初紅了臉,低下頭去,用極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你。」
然後,燕錦初知道了他原來是有妻子的人。
他的妻子,就叫做蝴蝶。
「只是幾年前去世了……」闡述這個事實的時候,呂仲舒低垂著眼睛,雙手握住杯盞微微發抖,彷彿要從杯盞的熱度裡,勻出一點給自己的身體。他的瞳孔在那個時候黑得不見底,彷彿有一種力量,只要輕輕一觸碰,那雙宛若黑玉的眼睛就會像琉璃一樣碎去。
錦初的心,在那一雙黑玉般的瞳孔裡淪陷了。
她安慰他:「蝴蝶夫人,是不是很美?」她也在好奇,那個叫做蝴蝶的女人,是什麼樣子的?有多美?比自己如何?
要知道,整個武林中,姿色能超過她的女子,寥寥無幾。
何況她還是劍聖的女兒!
這等顯赫的家事背景,再加上絕塵的容貌,令前去燕家求親的江湖人士絡繹不絕。只是燕孤丘大俠覺得兒女之事,應當他們自己做主。他一向將女兒視為掌上明珠,絲毫不敢代她決定終身大事。
因此燕錦初此刻還是獨身。
「是,很美。」呂仲舒的黑眸在這時彷彿漸漸甦醒的春日河水,有了兩道火焰般的亮光。似乎他的眼裡為蝴蝶夫人曾經存在的美麗而燃燒著,思緒迸發之間,他甚至情不自禁講起了與蝴蝶夫人曾經的故事。
他的書房裡佈滿了蝴蝶夫人的畫像,掛得滿牆都是。有低眉深思的,有含笑不語的,有莞爾而立的,有回眸一笑的。無論是靜態或者動態,那畫像上的女子靈氣逼人,似乎只需要一個眼神,她就可以從畫像上走下來,拉住他的手,輕輕地喚上一句「夫君……」
甚至還有他送給她的各種各樣的小玩意。
他用一隻玉匣子珍藏著。還一一放到錦初的面前,告訴她,那是蝴蝶最喜歡的髮簪,這是她常戴的鳳凰銜枝金步搖,還有那個,那是他在成親當日送她的一枚玉墜……他的眼神深情款款,無限追憶。
錦初甚至覺得,在這個可怕的書房裡,蝴蝶夫人無所不在。她雖然死了,但是她的靈魂還在這個地方,在這個男人的心裡,禁錮著他的整兒身心,陰魂不散地霸佔著那個英俊的男人!
不要,她不要這樣!
她不得不把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做為自己的情敵一樣對待。
怎麼做,才能讓沉浸在喪妻之痛中的呂仲舒愛上自己呢?
錦初暗自盤算著,恨不能變成蝴蝶夫人的模樣,讓呂仲舒愛上自己。
是了是了!變成蝴蝶夫人的模樣!
她想到這裡,興奮地叫了起來。為什麼以前沒有想到呢?
為此,她經常藉故拜訪呂府,去書房內研究蝴蝶夫人的穿著打扮和髮髻的樣式。甚至是她的一顰一笑,走路的姿勢,她也從畫中一一習得。那些畫像實在是太逼真了,錦初在舉首投足間,都盡力模仿著蝴蝶夫人的樣子。
她的爹爹燕孤丘都為她的改變驚奇起來,甚至對她說:「初兒,爹爹似乎覺得你變了一個人……」
是的,像是從一個女孩兒,一下就變成了一個女人。那種舉首投足的裊娜,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嫵媚,十足就是一個沐浴在愛河裡的姑娘。
錦初為自己的改變高興起來,可是心底裡,又油然而生一種失落。
失落的,似乎是自己那顆毫無城府的心。
而悄悄沾染上的,卻是江湖裡的那種小心翼翼與拘束。
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做回那個天真爛漫的燕錦初了。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她馬上,就可以讓仲舒愛上自己……那麼,她臉紅心跳地想,接下來嫁給他做妻子,就可以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