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孤單月亮雙人城（一） 文 / 正宗太白金星
【黃色真難看，像窗外那一輪孤單的月亮】
大二開學的時候，林小西搬出了寢室，在學校外面租了間小房子花火小札。她在破舊的陽台上擺滿了從校門口那條巷子裡買來的小盆栽，賣盆栽的是大他一屆的學長，店面很小，卻取了一個很詭異的名字叫「時間沙」，跟賣的東西八桿子打不著。那些平常看來很普通的小植物被裝在一個個可愛的小花盆裡，頓時就讓人增添了幾許想要佔有的**。
20歲左右的女孩子都很喜歡，所以，那裡的生意總是不錯。
她也買，一個人走進去，隨手拿一盆然後交了錢離開。好友小語經常說她是吃多了沒事做，自己都照顧不好，還養那麼多植物，真是受罪。
只有她自己知道，買這麼多的綠色植物，不單單是喜歡。更重要的是她好奇賣它的主人。
是的，林小西曾看到那個頭髮微卷，大眼睛，笑起來會露出一排好看的白牙齒的店主很認真地坐在店裡寫信。在大大的a4紙上，淡藍色的鋼筆字歪歪扭扭，像是夏日午後藍得出奇的天空。她一邊挑植物一邊偷描他在紙上寫得飛快。
她看到他在最後寫，今天的早晨是玫瑰色的，我啃了一個紅得發亮的蘋果。我想你了。
今天，林小西剛好失戀3個月零18天。她在心裡默默地念，黎初，我想你了。
那天晚上，林小西趴在沙發上也想寫信，她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黃色的，上面有可愛的小熊，她剛寫了黎初兩個字，就胡亂地把紙揉碎了。
她覺得黃色真難看，像窗外的那一輪孤單的月亮。
【看來，他們真的還小】
林小西依舊一個人上課下課去圖書館，週末一個人去「時間沙」裡買盆栽。她的陽台上快擺不下了，她就把它們放在房間裡。
好友小語打電話來叫她去吃火鍋的時候，林小西正好坐在理髮店裡剪掉了留了2年的長髮。
火鍋店裡，小語和她的男友穿著今夏流行的情侶體恤，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的神情。那個男孩子，高大，瘦削，下巴有微微泛起的青色。林小西的心裡酸酸的。
三個人圍著桌子一邊喝酒一邊說著些玩笑話。好朋友6年了，從初中開始，她們一起大哭過，大笑過，戀愛又分手了。可是，林小西知道她總是比自己看得開，她記得最清楚的是，小語曾在失戀的大雨裡說，愛情真的不能當飯吃，然後第二天又和另一個男孩子在校門外偷偷牽手。
吃完火鍋，三個人打車去濱江大道。濱江大道上人很多，各種焰火在空中升騰，很漂亮，林小西看著那些流光溢彩，突然紅了眼眶。
林小西在那些光影交錯裡想期了黎初，那些關於他和她愛過的點點滴滴花火小札。
2000年的平安夜。黎明初帶著她去市裡玩，他們逃了課。那個年紀裡，她為了他真的可以變得很瘋狂。在去往縣城的長途巴士上，林小西的腦袋靠在他的肩上，黎初握他的手都出了汗。
中途有一個小插曲，車拋錨了。所有人被迫下車，周圍都是樹，看不到一點燈火。林小西心裡很怕，黎初也怕。但黎初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說，別怕，有我在呢。
後來，他們和所有人一起擠上了後面而來的一輛小巴士，那是當晚最後的一班車。
在12點來臨之前，他們趕到了中心廣場，所有的人都在歡呼雀躍。有很多情侶當街擁抱，很open地親吻對方。他們還太小，林小西才16歲，而黎初也不過才剛滿18。
他們只是拉著手，傻傻地看著彼此。但林小西心裡知道，他們是愛彼此的。儘管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愛情真的不是拉拉手的事兒。
回家的時候，他們叫住一個在掃地的環衛工，叫他給他們閃一張留做紀念。隨著閃光燈哄地一下照亮黑夜，他們年輕而勇敢的愛情被裝在了這小小的機器裡。它盛著這樣甜美溫暖的夢想和希望。
那是她16歲的平安夜，那個時候她剛剛上高一。那一年，她喜歡的男孩子曾在黑暗的小旅館裡發捏捏她的鼻子說，早點睡吧，明天一大早還要趕回去上課。
看來，他們真的還小。
【月亮圓得很扭曲，像是笑得抽筋的臉】
你是地大的吧？林小西在公交車上昏昏欲睡中被人敲了敲後背。回過頭看見一張清晰的臉，他不是黎初那樣壞壞的樣子，他乾淨沉默底氣十足，帶著誠懇和友善。他說我叫杜之凡。
林小西當然認得他，她每週都從他的店子裡買走一盆植物。但她不說話，故意裝作不認識，眼睛直直地盯著他。車窗外是匆匆而過的法國梧桐，滿眼的綠。
你喜歡養植物嗎？或者是送給你的男朋友？林小西身邊有人剛好下車，杜之凡索性坐到了前面來。
不喜歡植物，但我想要屋子裡有點生氣，養動物太難纏，麻煩，所以植物是最佳選擇。
車子到站，他們互相說拜拜，林小西拐進了小巷子，而杜之凡拖著滿大箱的植物往學校走去。
回到住的地方，林小西為剛才自己說的話感到莫名其妙。這些年來，她已經學會了拒絕任何人的有所企圖的關懷。她不再是從前那個傻傻地愛一個人愛到固執的小女孩了。
那個晚上，林小西一個人買了啤酒跑到天台上去坐了一個晚上。月亮還是很悶騷，沉默不發聲響。
她想起黎初在填志願的時候，第一志願義無返顧地填了南京，而在這之前的三個月，他們的約定是一起考到瀋陽。
這3個月裡發生了什麼呢？
校運動會上，黎初不耐煩地跟她說話，他丟掉她買的巧克力奶茶說，林小西，跟你在一起，我感覺不到快樂，你總是發脾氣。我喜歡尹珊珊，她比你溫柔。
林小西沒有哭，只是盯著勃然大怒的黎初，兩眼發綠。
黎明被她的舉動嚇到了，他說，小西，其實我真的沒什麼好的。
林小西還是沒有說話，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走了幾步看到尹珊珊手裡提了兩杯酸梅湯朝這邊走來。不知道是哪根筋發作了，林小西走上前去推倒了她。
就那麼一下，尹珊珊就倒在了地上，酸梅湯灑了一地。路過的同學都看得目瞪口呆。
黎初跑過來對著林小西大吼，瘋子！瘋子！瘋子！
為了愛情，他罵她瘋子。
那個晚上，林小西也是一個人逃了晚自習而跑到了天台哭了一個晚上，月亮圓得很扭曲，像是人笑得抽筋的臉。
她討厭月亮。
【收信快樂，她對自己說】
電話響了3次林小西才睜開眼睛，陌生號碼，她有氣無力地說，有話快說有屁就放，沒事請掛機。
是杜之凡想約她吃飯。林小西到他店裡的時候，杜之凡正在隔出來的廚房裡忙著做菜，廚房有點小，站兩個人就顯得擠，她在廚房站了一小會便也出了來。店裡擺滿了植物，熱熱鬧鬧的。
這一頓飯兩個人吃得各懷心事，連冷笑話都像摻了水的酒，對不上胃口。到底是怎麼了呢？不過是一頓飯菜可口的晚餐。
她覺得自己想多了。
從這一頓飯之後，林小西就經常去光臨他的店了，沒課的時候會幫他看一下店。閒暇的時候，杜之凡依然會趴在桌子前寫信。林小西不去問他寫給誰的，但低頭想想，自己很久沒有收到過手寫信了。
她走到他身邊說，不如你也給我寫一封信吧。
他抬起頭，兩個人眼神正好遇到，他笑著說，好啊。
第二天，林小西在學校收發室裡收到大學三年來的第一封信，杜之凡寫給他的信。
林小西覺得收信真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