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1章 南方的城市不下雪（二） 文 / 正宗太白金星
就這樣，我牽著你的手，帶上簡單的行李，告別雪花紛揚的北方花火小札。
南回的列車上，你靠著我的肩膀，甜甜地睡去。
車窗外已經看不到雪了，暖暖的陽光透過車窗照在你的臉上，恬靜美好。
越來越靠近南方了。
到達的時候已經天黑了，當我牽著你的手走出車站的那一刻，我看到你笑了。
我不知道帶你來南方是對是錯，但既然決定了，我就要給你陽光和溫暖，讓你快樂。
我領著你默默走著，小路兩旁的路燈，靜靜地為我們照亮了回家的路。它們順著小路，向著很遠的地方延伸著，路有多漫長，它們就會延伸多漫長。
來到南方後，每次帶你去同朋友見面，你都會牽著我的手，說你是我的女朋友。
而我總會捏捏你的臉蛋說你臭美，其實心裡也經笑開了花。
我帶你去參加朋友的婚禮。他們都說我們很般配。你只是對他們笑，私底下卻把我的手牽得更緊了。
那時你跟我說起你和前男友的事。
那時你們很恩愛，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境界。
可就在你們準備結婚的前一周，他卻跟別的女人私奔了。
你說那時你沒哭。因為你覺得他既然選擇離開，證明他不愛你。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哭，不值得。
我聽後，對你越發心疼。
那次從朋友的婚禮上回來後，我的心裡就已經做了決定。
我要給你一場最浪漫最溫暖的婚禮。
因為你是那樣的令我心疼，我只想溫暖你守護你疼愛你。
就這麼簡單。
那年，南方的聖誕節。格外的寒冷。
你說如果在北方，聖誕節就會下雪，世界就會變得像童話一樣。如果和愛的人手牽手走在雪地裡，看漫天的雪花飛舞，然後彼此相擁，那種溫暖能不能把冰雪融化呢。
說完你轉臉對我笑笑。
我用食指輕點你的鼻尖，然後對著遠方指了指，說，小翊，你看那邊。
你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巨大的摩天輪，是這座城市最引人注目的風景。
我轉頭問你，想坐嗎？
你點點頭。
我帶你來到摩天輪下。你說那麼高，會不會掉下來呀？
我笑著輕輕捏一下你的臉蛋說傻瓜。
你也笑了笑。然後雙手環在我的脖子上，你就那樣突兀地吻了過來。
鬆開之後，我指了指摩天輪，說，進去吧。
你鬆開我的手向它走去，時不時回頭向我招手。
我向你大喊，我在這裡等你。
摩天輪開始轉動起來。
我看到你在高空上不斷地向我招手，聽到你一直叫著我的名字。
我亦伸出手向你示意。
那一刻，感覺你是那麼地開心。想起那時帶你離開北國來到南方，應該是對的吧。
然後自己笑了笑，把手伸進口袋，掏出煙盒，打開。空的。
我把煙盒扔掉，看了看旋轉的摩天輪，然後轉身去買煙。
我聽到背後的摩天輪上你的尖叫聲越來越大，你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我的名字。
而當我打開煙盒抽出第一支煙的時候，不遠處的摩天輪上發出巨大的響聲，繼而轟然倒下花火小札。
手中的煙盒掉落地上，一支支煙散落開來。
我似乎看到很多驚恐的臉，除了你的聲音外我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的聲響，大腦瞬間空白。
你依舊一遍一遍聲嘶力竭地叫著我的名字。
而我，卻眼睜睜地看著它倒下而無能為力。
很多的人開始圍過來，還有醫生和警察。他們只是為了看這一場事故而已。
我不顧一切向摩天輪衝去，不停地大聲喊著你的名字。
我衝開阻擋的人群和警察，四處尋找你的身影。
看到你時你的靈魂已經離去。
我把你抱在懷裡，鮮紅的血液從你冰冷的身體流出，慢慢凝結。
我聲嘶力竭地呼喊著乞求醫生救救你，可醫生卻對我說，太遲了。
太遲了。你已安然睡去了。
我摸到你的手，看到你手上緊緊地握住的手機。
我把手機拿過來，上面是你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打下的一段話：北辰，你說南方的城市不下雪，可我現在分明看到下雪了呀，你看到了嗎，下雪了…我想回家，帶我回家好嗎…
我抬頭望著陰霾的天。
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雪的城市，突然飄雪。
紛揚的雪花落進我的眼，冰凍了我的心。
眼淚不斷地滑落，滴到你的臉上，幻化開來，化作最晶瑩的魂。
很久沒有下雪的城市，在聖誕節這天終是下雪了，下得那麼深，那麼認真。
而那天，你卻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再也看不到人間潔白的雪花了。
從殯儀館回來的時候，我特意用一個小瓶子裝了你的灰燼，帶在身邊。你說要我帶你回家，我會的。
新的一年開始時，我又坐上了北上的列車。
這一次，不為看人，不為看雪，只想把你帶回家。
我把瓶子裡的灰燼分成兩半，一半放在你的房間裡，一半帶在身上。
那時候我才明白，我不應對你說說南方的城市不下雪，更不應帶你去南方。
只是，再也沒有了挽回的餘地。
我只想留在北方，等到每年下雪的時候，帶著你，看潔白的雪花落在人間天堂。
如今，又是冬雪紛揚的時節。
明天就是聖誕節了。
現在的我，坐在空蕩蕩的車廂裡。車上只有我和司機。坐在最後一排的我和坐在最前面的司機遙遙相對。中間，是空無一人的座位。
我的心也像此刻的車廂一樣，空空如也。
也許是人太少了，有些冷清，抑或是天氣太冷的緣故，當車停靠在一處小站的時候，司機打開了收音機，還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靜靜地吐著煙圈，悠然自得地望著窗外出神。
時間隨著漸漸飄散開來的煙霧，慢慢鋪陳在被寒風凝結了的空氣裡。
因為是平安夜，收音機裡主持人喋喋不休地在替打進電話的聽眾送出冗長的祝福。
每當提到「聖誕」這個詞眼的時候，我的心總會忍不住微微顫動。
明天又是聖誕節了。
時間過得好快啊，轉眼之間又是一年。你離開這個世界又一年了。
忘了已經過了多少個聖誕節，只是每一年的聖誕節，都會下雪。就像那年。
在沒完沒了的祝福過後，收音機裡響起了一首歌曲，是一部電視劇的主題曲，嚴藝丹的《三寸天堂》。
聽著音樂，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我若有所思。
那一年，彷彿昨日重現。
十一
後來，每當有朋友提到南方的城市不下雪時，我就會對他們說，南方的城市也下雪，就像那年。
只是他們都會對我說，沒有。
我看著手上瓶子裡的你，只是笑笑。
原來，南方的城市真的不下雪。
雪，下在了我們的回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