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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王妃之義 文 / 紫曇風白

    昔有王謝受奴辱,夫人得鷹南國封孤仙正傳。

    南炎聯盟老神王鷹單王妃白冼鳳白老太妃的壽誕,說是要隆重慶祝,事實上卻沒這麼做。白老太妃心疼白寒俊,又受托於方家,所以故意提說要大開壽席,邀請娘家之外的親友也來慶賀。然而實際上卻動靜不大,只在生辰當日於椒娃宮長壽亭設了一桌素宴待客。來的客人也僅有一位風神俊逸的白袍青年和一位身著紫衫膚若暖玉的玉質少年。

    依然丰容盛鬋不減當年的白老太妃滿面笑容坐在壽席主位上,見到兩位嬌客在內侍的引領下出現在花園月亮門,馬上給身後隨侍的其中一個宮女揮了揮手,宮女很快就沿著長壽亭下的湖畔小徑出了宮門孤仙正傳。

    待二子規規矩矩頌完祝詞,行完跪禮,呈上壽禮,謝座坐定後。白老太妃笑瞇瞇地同他們拉開了家常。還特別稱讚了從沒見過的面的玉質少年,小小年紀禮數周到,庭訓有方,不似這宮殿裡的孩子們憊懶頑皮。等等。白寒俊二人早知白老太妃安排,雖心急難耐,面上言語間,卻也能克制得體。

    鷹老祖自是深知愛妃之意,也不摻合,早早送去了十分貴重稀罕的禮物。白冼鳳自十幾歲上嫁他為妃,不說為他生了鷹彤,解決了他的後顧之憂。事實上更成了他的智囊。他的很多良策措施和思考問題的方式方法都出自白妃。

    如果說近五十年間神鷹王族的內政都是白王妃所主,也不為過。白王妃把內政處理得井井有條不說,更以大局為重,為南炎聯盟境內人族獸族的和睦相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由於她處處隱在鷹單身後,赫赫功績,不足為外人道。僅白氏娘家十分清楚。但因為種種原因。白冼鵬對外亦是三緘其口,不驕不躁,從不張揚。其他人族不能深入王盟政權中心,便不得而知。

    鷹老祖對愛妃,以及愛妃一家的低調謹慎態度,讚賞而外,更深知緣由。

    白氏一族並非最早的那一批移民後裔。而是數十年前鷹老祖出使一諸侯國時在該國國都法場上救下的一族人。鷹老祖當時受邀前來這與南炎盟國接壤的中天帝國南部一諸侯國重簽合約。起因是因為該國與相鄰諸侯國相互兼併,而白氏所在的一方戰敗亡國。由於兩國土地都與南炎盟國接壤,所以戰勝國急忙邀請南炎聯盟王盟,目的是為了獲得認可,以保境安民。中天帝國對屬從諸侯國之間的爭端向來斥責一通了事。反倒並不需著急應對。

    正為神王后繼無人煩惱的鷹老祖藉故出來散心,途徑鬧市一眼就相中了女奴拍賣中的白冼鳳。看著此女驚為天人的嬌美容貌和高貴氣質,鷹老祖忽然心中一動,神使鬼差地想要娶了這位人族美人。後來此女果然就為他生下了傳承真靈的神王鷹彤。鷹老祖更認定是上天安排的結果。白愛妃的地位在他心目中從此不可撼動。

    鷹老祖在救下白冼鳳的同時,還順帶把整個白氏家族連同家僕丫鬟通通救了下來。該諸侯國的國君一則為取悅鷹老祖,以順利達成新盟約。二則更因白氏家主家族作為亡國諸侯國的原相和鴻學世家,存心拉攏卻不得,正決定滅其族。但見另有作用,便巴不得利用該族,多少為國庫省一筆費用,或減掉某個不利本國的條約。

    而白氏對南炎盟國並無排斥,國破時原本就想逃往避難,此刻蒙鷹老祖拯救於垂亡之際,心存感激,也就不再堅持人獸不通婚的陳詞濫調。其實與南炎聯盟相鄰的各諸侯國之間,私底下民眾早已通婚多年了。雖諸侯國有明文不允,但各國為壯大自身實力,對此睜眼閉眼地並不實加干預。無非貴族自持身份,禮教上迂守而已。私下裡暗通的也不乏其人,所重者無非利益。如當時的白氏一族,要麼為奴為僕,要麼亡族。與南炎盟國王盟首領聯姻,保持家族人格獨立,後世延續。孰輕孰重,只要不是腦殘,就能掂量得出。

    但不管怎麼說,詩禮傳家的白冼鳳仍是為家族延續作出了重大犧牲。因此當初也才有白老太爺白冼鵬在方家提親時對方擎南所說的那一番肺腑之言。至於換作方擎南來處理此事會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先祖移民過去的人族後裔,反到特別看重這一點。也許是尊崇祖訓。也許是忠誠當初那一代聖皇的旨意。也許是眷念人族祖地,中天帝國。鍥而不捨地堅守血統本心。

    然而,現在的中天帝國聖皇軒轅宇,或許都不一定會再像從前一樣,循先皇祖訓嚴禁宇內之民私下跟南炎聯盟接觸了。否則,明月公主怎會成為第一個進入南炎聯盟,代表中天帝國出使南炎盟國的公主呢?

    此一時彼一時也。人族老祖早就為後人留下了轉圜餘地。

    話說白太妃的宮女,沿著宮道來到相距不遠的鷹緬王子的東宮。

    白太妃行事縝密,提前已說服了鷹緬。此刻樂菱被鷹緬帶到東宮賞畫,已經有些時辰了。不知鷹緬如何發現地網中的書籍卷軸幾乎被樂菱翻了個遍。並且還說了一些諸如植物礦物動物種類不全的自言自語。反正他讓人搜羅甚至派出畫師去尋訪作畫,收集了不少。

    樂菱不知何故鷹緬卻不送至玫瑰園,只得在地魂的催促下來到東宮。眼下正裝模作樣地在宮殿裡嗯嗯啊啊地賞析呢。心裡卻打著如何才能全部取走的主意。

    見到進殿的白太妃宮女。鷹緬朝她點了點頭,隨即轉向樂菱低語。那宮女突然面上變得緋紅,眼神有些異樣地專注在鷹緬身上。卻是一位十分漂亮的美嬌娥。

    樂菱耳朵聽著鷹緬對白太妃的讚譽和生辰之宴的邀請,心裡惦記著畫,眼睛卻捕捉到了宮娥的異樣。不由露出了微笑。

    鷹緬見樂菱微笑,心裡的不安也減輕了些許。祖母說的對,此事早晚也得面對。只要自己在一旁小心守護,又有祖母的保證,應該就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了。但願玉兒依然堅強,不會出現什麼不妥。如果她傷心,他會更難過。

    鷹緬定了定神,示意站在殿門旁的白太妃宮女頭前帶路,也不命東宮宮女侍衛搞什麼王子排場,帶著樂菱一路步行,反覆設想著各個環節,無意識地減緩了速度。

    樂菱對此一無所知,滿腦子飛來旋去的花草鳥石圖案,一邊暗地裡跟地魂磨牙,要求其為自己或造或選一把好的防身利器,一邊橫衝直撞行走。連鷹緬為拉回她而放在她腰際的手再也沒拿開,都沒注意到。

    沿湖畔小徑走近長壽亭,悠哉的思緒被猛然站起身來的白寒俊打斷。長壽亭外正午火辣的陽光斜照在白寒俊身上,白寒俊冰寒的目光卻鎖定鷹緬的手臂。樂菱本能就想轉身逃離。被鷹緬的手臂牢牢固定。看到鷹緬挑釁的目光靜靜投向白寒俊。樂菱慢慢掙脫開鷹緬,一步步向前走去。漸漸看清,白寒俊眼裡佈滿的血絲和無言痛楚。

    有的人出現的本身就是傷害孤仙正傳。逃避會使程度變得更深。就讓他怨我恨我鄙視我吧。也不要他念我想我忘記不了我。人族,不是厭憎獸族嗎?唯恐棄之不及。

    樂菱瞬間消失換出白虎傲立湖畔。放出些許威壓。帶路的宮女,以及白太妃身後的宮女們頃刻伏跪當地。

    白寒俊咬著牙,站的筆直。深沉痛苦的目光直視白虎漠然的虎臉。他不相信。那個為祖母為弟弟可以放棄生命的,那個有著鮮活而憂傷的內在,精靈般快樂女孩,會是這傳聞中凶殘的暴君。別人信,他不會信。

    閃進聖蓮空間內的樂菱心有些微顫。暗暗教導白虎說辭。

    「白太妃,本皇前來祝福你。春秋不老,日月長明。」白太妃起身襝衽一福。她也只知樂菱是聖虎。禮節上須敬受。

    白虎轉身欲走。白寒俊衝到近前,搖著頭: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鷹緬,你使的什麼幻術?你把玉兒給我變回來!」

    「人類。本皇曾在方府停留,看在他們的面上,本皇不追究你的無禮。」鷹緬還沒回答,樂菱搶先讓白虎傳話。

    「你是姐姐變的嗎?」一個熟悉,怯怯的聲音鼓起勇氣傳來。紫衫少年,暖玉般的膚質,熟悉的五官,一臉稚子的思念。文皓?我的小文皓?!你長高了?變白了?凝珠了?成武士了?你怎麼會在這裡?糟了!

    「人類……」白虎沒得到指示,話接不下去。「老大,該怎麼說啊?」白虎暗詢。

    是啊,怎麼說啊。真是糟透了。樂菱拚命抹著止不住的眼淚,喜淚。小文皓來看我了,他沒忘記我!可我現在這個樣子,該死,要怎樣回答他?騙他?樂菱垂下了雙目。事情都到這地步了,不騙不捨又將如何?……走吧,無話可說。

    白虎轉身就走,行將遠去。方文皓,紫衫少年終於崩潰了,祖父的話忘得一乾二淨。哭喊著狂追:

    「姐姐——,你看見我身上穿的衣服了嗎?這是你最喜歡的顏色啊……你說我皮膚黃的時候穿著不好看。做了又拿回去。我不管你是什麼,你只是我姐姐!文皓一個人的姐姐啊……別走,求求你再看看我吧……別扔下你的文皓……文皓想你念你日夜呼喚你,我做錯什麼你打我啊,不要不要再離開文皓,求求你不要啊……」

    撕心裂肺的慟哭。園中所有人都被感染了。白太妃不復雍容,扶著淚流滿面的宮女的手,顫巍巍地往廳下急走,差點跌倒,滴落一地的淚花。白寒俊想去攙扶。白太妃擺了擺手,焦急地指向方文皓搖搖欲墜的背影。白寒俊瞬間追了上去,緊緊抱住。方文皓暈倒在他懷裡。手裡緊緊拽著一個小小的包袱。

    樂菱換回白虎。久久背對不能轉身。再回首時,淚痕已抹乾。她吸了一下鼻子,歎了口長氣。推開鷹緬伸來的手,走向白寒俊抱在懷裡的文皓。

    還是那麼可愛的文皓。皮膚恢復了,又像以前那個小小的嬰兒了。眉頭攢這麼緊做什麼?是在恨姐姐嗎?哦哦,姐做這件衣衫,表面看起來還湊合,仔細看針腳就歪歪扭扭的了。你還真好意思穿到王宮裡來。還喊這麼大聲,丟姐姐的人啊?

    樂菱笑著,淚水又蓄滿雙眸。取下文皓手裡拽著的包袱打開。裡面一件大紅簇新做工精緻的男孩夏衫,一封書信,一個小首飾盒。夏衫一定是被文皓不知何處換下來的。信封上是方擎南的字跡。肯定沒啥好話。首飾盒是祖母的。打開來來看——是那三件紫金佩飾。祖母……你們今天是安心來刺我的心哪……

    樂菱不捨地摩挲了一會兒方文皓的臉,強作冷漠對白寒俊說道:

    「謝謝你們今天專程來看望我。不過以後別來了。幫我把文皓……送回去吧。」

    「你不想親自送他回去嗎?啊?他是你的弟弟啊。」白寒俊的聲音很冷,「弟弟」二字咬得很重。

    樂菱轉頭看向鷹緬,低聲說:

    「要不,你去。」

    鷹緬伸手去白寒俊懷裡抱文皓。白寒俊猛然閃開一丈多遠:

    「別碰他!我會好好送他回去。他也是我的弟弟。」

    看了一眼鷹緬,轉向樂菱:

    「別忘了,你我已有婚約。」彷彿忘記樂菱可怕的身份。她只是他落跑的新娘。在外野夠了,早晚得回去。今生今世,別想讓他放棄。哪怕只是名分。

    白寒俊轉身往月亮門走去。他們是從那裡來的。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麼,轉回身朝白太妃方向跪下:

    「姑祖母請恕罪,孫兒考慮不周,連累您生辰之日不開心了。請您原諒。今日寒俊離去,以後有機會再給您賠禮。」放下文皓,狠狠地磕了三個頭,抱起文皓起身離去,再不回頭。

    「這孩子。」目送白寒俊背影消失,恢復了儀容的白太妃,拉過鷹緬、樂菱的手往長壽亭走去。席桌上的東西還無人動過。

    「來。鬧這一歇,都餓了吧?快吃點東西。我看這宮裡宮外的孩子們啊,都一樣。全慣壞了。聖虎大人別見笑,老身見你也還是孩子,就讓老身倚老賣老一次,可好?」

    白太妃笑瞇瞇地布著菜,見鷹緬、樂菱開動,這才又說出一番話來:

    「這南炎聯盟啊,不管是外面的還是宮裡的孩子。也不管是人族還是獸族。只要他是南炎聯盟境內的孩子,就該親如一家,你們說對嗎?」

    樂菱、鷹緬各懷心事。抬頭看向白太妃,胡亂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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