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五集 歸零（二三） 文 / 雖下愚
斐齊虛弱的靠在副駕駛上，安全帶靠近傷口處被華佗綁上了一層棉花，華佗的車技雖然不錯，但是剛受過傷，傷口處疼痛難耐異鬼冊。
不停的注意著旁邊的人，華佗的臉色也有些蒼白，越是靠近林雪霏的家，臉上的蒼白越是明顯，透明的幾乎可以看到其中的青紫色的血管。斐齊喘氣漸漸由粗變穩，似乎感覺稍微平和。
注意著窗外的景色，遙遠處一陣紅光閃過，斐齊眼皮一跳。這個方位，那裡的紅色，似乎是小鬼的家，紅色的火焰……
「快！」斐齊瞪大了眼睛，企圖更加確定紅色出處的情況，可惜高聳的大樓擋住了視線。
華佗臉色越加蒼白，能夠感覺到，那股令他感到懼怕的極大的威懾感，來自死神的威脅，那裡聚集了無數的東西，他如果到了那裡，便是主動暴露了自己，那麼可能就必死無疑，可是……
望了眼旁邊焦急的女孩，華佗心裡不忍，如果放任這個女孩自己開車的話，很可能會發生意外，先不說小公主會對自己怎麼樣，自己也不能忍受就這樣放任一個人的逝去。
死亡……
握緊方向盤，華佗無奈的展開一抹笑容：「坐穩，小心傷口。」
小鬼望著紅色的火舌，一點點的吞噬這個龐大的家業，樹木的劈啪聲彷彿在對著自己哭泣、哀求，莫魘將林家兄弟的屍體，都運到了大廳之中，與林母並排擺放。林家，至此便全部終結了。
即使如何哀求莫魘，也不肯放過這罪惡的別墅中，可憐的傭人，它或許能夠猜到。林家的傭人越來越少，而僅剩下的僕人，就是被安排好的，在那場火災中死亡的人。
這場火災的上方，五個死神監視著這個場面的過程，火焰的光芒從死神的黑色中透過，彷彿給死神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邊，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神明。只有小鬼知道。他們到底是如何冷眼的看著這些人的死亡，而沒有一點同情心。
小鬼站在距離建築物較遠的地方，即使這樣也仍然能感受到從中傳來的熱浪，將自己滾滾包圍，企圖將自己也烤乾，那一波一波湧來的熱浪。簡直就是無邊的怨氣，希望帶領小鬼一起步入他們的死亡之中。小鬼只是靜靜的站著，甚至有些期望。這樣能夠讓那些死亡的人稍微有點安慰。
莫魘站在高處俯視著小鬼，能夠感覺到同類處傳來的疑惑的目光，但是沒有阻止。紅光印著紅髮，有種驚人的美麗，不同與同類的黑暗氣息，那是屬於活躍、生機的顏色。
車輪打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鬼能感覺到兩個熟悉的氣息。轉過頭。看著踉踉蹌蹌走過來的斐齊，不動聲色的查看對方的傷口，在確保沒有生命危險後，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
華佗坐在車廂內，一動不敢動，有五個死神，而且都注意著這邊，冷汗越來越多，白色的襯衫已經濕透，心裡的緊張感越來越明顯。
莫魘的注意也被吸引到了那輛車中，裡面傳出來的死亡的氣息十分的明顯，然而他沒有動，同樣的，莫魘裡其最近都沒有下手，其他的死神也就放任了。
小鬼彎下腰，將斐齊半拖半扶的拉回了車廂，在斐齊疑惑的目光下，又將對方塞回了車內。
斐齊的目光閃爍：「怎麼了？」
小鬼看著斐齊不說話，半邊臉被紅色映照的十分不真實。扶著車窗，注意到了裡面已經僵硬的華佗。
「華佗。」小鬼叫道。
「嗯？」華佗的聲音聽起來很勉強，崩緊了神經。
「死亡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聽到小鬼的問題，華佗彷彿怔忪了片刻，手上的勁道也減少了不少，蒼白的臉上表現出了虛脫的狀態，然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整個人又驟然放鬆了下來。
「死亡…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只是十分的，舒服，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異鬼冊。」那樣可以脫離這個世界的喧囂，而達到昇華的感覺，那是即將離世時放手的輕鬆。
小鬼想要微笑，卻發現自己的臉部肌肉似乎不肯聽從自己的控制，僵硬著表情將一開始就背在背後的畫卷和一個奇怪的布袋遞給斐齊，感覺到布袋中的硬物，便明悟這是藍鳴的書。
接過這些東西，斐齊疑惑的抬頭，從剛才開始，她就再也沒辦法看到小鬼的心緒，這時的小鬼，神秘且冰冷，讓人不敢靠近。
烈從畫卷中探出頭來，第一次讓人覺得他擔憂的神情是那麼的清晰，斐齊目瞪口呆的看著小鬼不緊不慢的踏入了火焰之中，心下發急，立刻想要開門去追對方，然而墨色提早一步制止了車門的開啟。
「你做什麼，烈，小鬼它進去了！」斐齊瞪著烈，卻發現對方的神色極度的嚴肅，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十分的克制。
『它會回來。』烈相信，小鬼進去，卻也會為了這些人再回來。
哪怕是為了我，它也應該回來。烈墨黑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失去了小鬼，他就什麼都消失了。
斐齊看到這樣的情況，無奈的靠在椅背上，均勻呼吸減輕自己的痛感。
火焰異常的美麗，在這樣的美麗中消逝，剩下的只有最後的醜陋了，小鬼身在其中，神色平靜，火焰溫度再高，也無法傷及它分毫。
緩步走向樓梯，照常一階一階的往上走，腳下的台階呼啦啦的掉下去了，小鬼卻依舊如同踩著平地，懸空的向上走去，彷彿沒有火災，彷彿這裡依舊是那個扭曲的家庭。
來到林雪語的房門口，那扇打不開的門。小鬼默默的注視了很久，久到腳下的樓梯都已經塌陷，才伸出手，懸空的抓住了那扇門的門把手，意外的，靈體狀態的小鬼居然碰到了那鐵質的，沒有被火烤的滾燙的把手。
心裡有著小小的訝異，卻也是不出所料，當聽到卡嚓的開鎖聲後，小鬼步入了這個地方。仰望。
真的，是像一個圖書館一樣……
密密麻麻的書籍，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每一個可以擺放的地方，隨意的抽出其中的一本書，其中記錄的是這個城市中某個地段的詳細記錄。最後的日期，大概就在自己徹底更新自己的時間前後。
是自己，將林雪霏的幻象完全的打破了，但是錯的卻不是我，那些人，必須死亡。
小鬼的眼神移向了一個空曠的書架，上面只是擺放了五本書，分別標注的是林家成員的姓名。小鬼將標注林雪炎的書本拿下來，仔細觀看之後才發現，其實書本分兩行，上面用黑字寫出的是原本林雪炎會做的事情，下面則是用紅字標注的，需要修改的命運。
將書放回，站在這裡，感覺被林雪語附身，愛惜的看著這個可以讓自己幸福的東西，整個人都充溢著幸福的感覺。
室內原本清涼的空氣，被從外面蔓延進來的火舌考得有些灼熱，小鬼毫無所覺，再度拿出標注林雪霏的書冊，打開翻閱時，卻發現其實是一片空白，翻到書目，上面只有四個字——順其自然。
回過神，轉頭看到桌面上翻開的書頁，上面依舊記錄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小鬼做到林雪語的座位上，看到旁邊依舊開啟的嶄新的圓珠筆，翻到了林雪語記錄的最後一頁，微微的閉上眼睛。
「永別了，親愛的姐姐。」
小鬼抬起筆，在末尾寫下——
「end」
最後一筆落下時，圓珠筆在手中分化了，以此為中心，整個房間都漸漸的消失，短暫的黑暗過後，小鬼睜開雙眼，自己已經身在客房之中，火焰完全吞噬了自己的所在處。
斐齊抓緊手下的東西，心裡是忍不住的焦急，因為肌肉的緊繃，又太過用力，腹部的傷口又再度裂開了，烈感覺到了畫卷被血液浸濕，回頭看到了斐齊蒼白到透明的臉色，一個抬手，將斐齊帶入了黑暗之中，用墨汁暫且堵住對方的傷口。
回頭看到華佗，現在的華佗似乎都整個躺到了椅背上，盯著火焰和天空的交界處發呆。
突然車門被打開了，烈迅速的回過頭去，看到來人的時候有些驚訝，然後就是鬆了口氣。
『回來了。』
「嗯。」小鬼坐在車後，嘲笑烈，「你怎麼坐到斐齊腿上去了？」
烈沒有回話，上下打量了下小鬼後，轉過頭又縮回了畫中，誰也沒有看到，那回到畫中之前，烈嘴角綻開的笑容。
「華佗，走了。」
「好的，小公主。」
莫魘望著車輛的遠去，沒有阻止。
在消防車路過之時，小鬼突然問華佗：「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
「不知道呢，能活著就活著吧，碰到倒霉事的話也沒有辦法。」
「是嗎？」小鬼笑，「你不管自己的屍體了嗎？在那條河中。」
「就讓他睡在那裡好了，他不再是我了，不是嗎？」
小鬼靠在窗邊，欣賞著窗外的風景，最後綻開了，舒心的笑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