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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18、彷彿 文 / 沉默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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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岑既然做了決定,就沒想著拖延,不管孟君文是什麼態度,她的態度很明確。

    因此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荷田院。

    小丫頭荷葉見是大奶奶親自來了,慌忙開門行禮。

    玫瑰便問:「大爺呢?」她也有氣,看著姨娘生氣,好歹是半個主子,她說不上話,可是發作一個姨娘的丫頭,她自認還是有資格的。

    荷葉道:「大爺正在梳洗。」她很配合,自是知道惹不起大奶奶身邊的大丫環,不如夾著尾巴,縮起脖子來做人。

    玫瑰倒有氣使不得,只好看一眼蘇岑。卻見蘇岑的眼神裡是說不出來的無耐、憤恨、淒苦。

    蘇岑直瞪瞪的盯著那門**纏在一起的俊男美女,心裡冷嘲的想,她若再早來一步或是再晚來一步,只怕真要應了那句「捉姦在床」了。

    孟君文真是欺人太甚,把她蘇岑的臉面踩到泥裡還不甘,竟然要當著闔府眾人,再肆意的擰上幾擰,生怕她不知道疼一般。

    孟君文並不怕她,臉上就帶了幾分嘲弄,倒要看看她能如何?

    夏蓮不由自主的要往後縮,可是自己的手還在孟君文的手裡呢,因此只得僵持著不動。

    蘇岑一步步行來。

    玫瑰等人不敢跟上來,只遠遠的看著。

    這條路不算太長,蘇岑卻覺得是一條荊棘路,步步生疼,步步帶血,一直染到她心裡都麻木了,這才算完。

    她站在台階之下,仰起頭看著石階上的這一對男女,動了動唇,卻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她恨,她委屈,她不甘心啊。

    究竟她在這一場婚姻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不經自知,便被判處了無期徒刑,尚且不曾犯下過失,便被打成棄婦的烙印,她不服。

    她不是後來的插在有情人中間的第三者,分明她和孟君文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在先,她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

    這些個女人,才是破壞她的婚姻的第三者。

    不是她瞧不起做姨娘做妾的女人,她們自小服侍,縱然有情份在裡邊,可是孟君文選在成親前一天將她們收房,分明就是做給她看的。

    他踩踏倒也罷了,這些女人柔弱如菟絲花,只有男人傍身卻可以這樣頤指氣使的將她一併踩踏,憑什麼?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蘇岑不是軟骨頭,被人這樣欺負,卻連一聲都不敢吭。

    如果孟君文這樣想,那他就錯了,大錯特錯。她可以忍,可是要看是什麼事,要看對方是否領情。

    否則,她不忍。

    蘇岑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收了眼中的所有情緒,換上了一片澄明,當先禮貌的對孟君文道:「大爺早,妾身前來恭請夫君。」

    孟君文懶洋洋的道:「有勞。不知你這麼早來,有什麼事?」

    明知顧問!蘇岑眼中便露出了不屑,很平靜的道:「夫君事務繁忙,家事瑣事,理當妾身提醒打點,只可惜妾身無才無德,夫君身邊又沒有一兩個得力的幫手,實在妾身之錯。從明日起,妾身會努力的為夫君尋一個身家清白、德藝雙馨的女子,替妾身盡提醒之職。」

    夏蓮果然臉上變色。

    蘇岑當著她的面說要重新替孟君文納妾,分明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委婉的提醒著她和孟君文,不管別人怎麼認為,她這個大奶奶沒把她當成姨娘。

    她不認,夏蓮還就真沒辦法,她再指望著孟君文也沒用。

    就連孟君文都是一怔。這蘇岑分明是眼裡不揉沙子的人,他這幾天故意的挑釁也很有效的提醒著蘇岑他不缺女人,他壓根沒把他這個正妻放在眼裡,沒有他,她什麼都不是。

    她居然主動要替他納妾?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孟君文怎麼會是那種任別人掌控的人,立時就瞇了眼道:「不勞你費心嫌妻不良。」她算什麼東西,敢管他的事?

    蘇岑笑一聲道:「這可不由夫君說了算,妾身自盡其職,夫君領不領情,妾身不計較。」她的身份地位在這,不由他承認不承認,這與她不承認他的姨娘還不是一碼事。

    孟君文心中惱怒,隨即倒也釋然。連她他都不放在心上,不當一回事,她隨便再添多少女人,又能抵什麼用?不過是多幾個人分散他的心罷了,對她並無益處,難道她還能指望誰能幫她挽回他的心?真是天真、幼稚、愚蠢。

    夏蓮卻聽的心驚肉跳,哀聲求著孟君文:「大爺,您不會真的再為奴婢們添幾個姐妹吧?大奶奶她……」

    這會臨陣倒戈是不是有點晚了?早知如此,就該……就該背著大爺私下裡去向大奶奶示個好。誰成想,做人竟是這樣兩難。

    無怪乎所有人都要往上爬,不爬怎麼樣?越是地位低微的人,顧慮的就越多,不管做什麼都是處處為難,誰不想自己活的更好一點,更輕鬆一點呢?

    夏蓮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蘇岑說的這句話,又該如何評價大奶奶這個人,只是眼神哀淒的看著孟君文,又轉向蘇岑。

    孟君文自然不會向夏蓮解釋什麼,完全就當沒聽見。蘇岑已然說了只是「自盡其職」,不必他領情,他自然也就不會多說什麼。

    只是居高臨下的盯著蘇岑,大有一副「你有把戲儘管使出來,大爺我早就知道你的心思,不管你怎麼耍,諒你也逃不出大爺的控制」之態。

    蘇岑也不以為意,行了一禮,道:「妾身有事,特來向夫君辭行。昨日祖母教誨,夫妻間應當寬容忍讓、奉獻犧牲,妾身亦深以為然。妾身想明白了,後院瑣事,與夫君的國事相比,實在不足為慮,妾身以後不會再讓夫君費心。」

    說罷,轉身朝著玫瑰道:「我們走吧。」

    孟君文卻怔住了。她來了,不吵不鬧,做盡賢良淑德之態,又是自認失職、無德,又是要替他納妾,到最後也不提回門之事,還說再不讓他為後院瑣事費心,就這麼走了?

    她吃了什麼藥,竟然會轉了性?

    細思之下,她句句帶刺,字字含著機鋒,分明是嘲弄他堂堂大男人,心思不在國家庶務,卻在後院女人身上,著實可憫可悲。做這樣的大方之姿,也不過是暗諷她對他極盡輕蔑和不屑。又拿祖母的話說事,雖然是在自警,卻也是在嘲弄他不知這八個字的真意。

    這臭女人,敢當面侮辱他?

    「站住。」孟君文甩開夏蓮,幾步追上來一把拽住蘇岑:「不經我允許,你就率性而為,眼裡心裡可還有我?別只做那些說的滿口動聽,卻心口不一,陽奉陰為的人。想在爺跟前討巧,就得言行一致。」

    蘇岑氣的恨不得抓花他的臉,卻強行忍了,面上帶笑的問:「妾身愚鈍,請夫君明示。」

    「你……你來到底何事?」孟君文話到嘴邊,又另找了個理由。他想陪著蘇岑回門,卻又不想自己放下身段說這句話,他就是想讓蘇岑求他,他才不情不願的下台階。

    蘇岑卻早就怒火中燒,為著這件事,誓死不願意求他了。聽見他問,便笑笑道:「是婆母打發蘇岑來請大爺的。」

    孟君文語塞。

    她偏不說是為了什麼,就這麼囫圇的說是孟夫人叫他,他若真去了,孟夫人當著蘇岑的面,好歹都會說他一兩句。

    她不怕時間晚,那他就更不怕。

    孟君文索性展顏一笑道:「娘沒說是什麼事嗎?想必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我夫妻難得今天有閒聚在一起,不如你就在這陪我用過早餐吧。」

    蘇岑一笑,道:「大爺說差了,這會已經近午時,早餐早就變成了午餐。蘇岑才用過,不餓,如果夫君不嫌,蘇岑願意親自侍奉夫君。不過,婆母臨來前再三囑咐妾身,不管此行如何,總要跟婆母回稟一聲。長輩為上,孝字為先,夫君必不會有什麼意見?那妾身就不耽擱夫君用飯了。」

    臨了又極誠懇的勸了一句:「昔日妾身聽家母說過,這早餐極為重要,最好定時定量,勝過百藥。」

    孟君文氣的嘴角歪了一歪,心道,這蘇氏還真是個滑不溜手的精怪,想要拿捏她倒難,到最後還成了她好言勸諫他。

    他最煩女人在耳邊嘮叨了,不管是祖母還是母親,已經讓他不堪其擾,如今又多了一個。

    罷了,他一個大男人不跟她一個女人計較。

    孟君文道:「倒是我的不是了,你提醒的很對,我和你一起去見母親。」

    見他屈服,肯退讓一步,蘇岑絲毫不領他的好意,只覺得更加可悲,偏不肯與他同步,便躬身道:「夫君先行,妾身忽覺身子不適,待妾身回碧葉居整理過再去見過母親。」

    孟君文倒怔了怔,他頗為不明白蘇岑這話裡的意思。夏蓮和玫瑰卻都懂了,一時都看向蘇岑。她卻只垂著眸子,沉靜如松。

    孟君文轉瞬明瞭,一時倒有些尷尬,咳了一聲道:「咳……那個……你自去便罷了。」

    蘇岑一笑,再次行禮,轉身施施然而去。

    荷田院裡一片寂靜,微風拂過,滿院清香,彷彿不曾有過波瀾。卻也只是彷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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