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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71、如雲 文 / 沉默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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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今日晴暖,萬里無雲,天藍的像是一塊水晶,澄澈中透著無垠的憂傷。午後的蘇岑在樹下看著帳冊,不想天光煦暖,她竟睡著了。

    蘇夫人進門,正看見蘇岑疲憊而略顯蒼白的容顏,一時不忍心,放輕放慢了腳步。朝著身後的人一揮手,眾人自覺自發的退後,不敢驚擾。

    蘇夫人近前,微微彎下腰,伸手替蘇岑拭過微風吹到臉上的碎發,在心底歎了口氣。

    蘇岑睜開眼睛,看見蘇夫人,抿了抿乾燥的唇,叫了一聲「娘」。她的眼神清澈溫暖,卻透著憂傷,就如同那讓人心醉的藍天一個樣。蘇夫人沒忍住,兩顆挺大的淚珠怦然落下來。

    慌忙掩了掩嘴角,嗔道:「多大的人了,怎麼在院子裡就睡著了?小心著了風寒,到時就有你受得了。」

    蘇岑卻快樂的笑起來,伸臂摟著蘇夫人的腰,道:「那我也不怕,若是生了病,我就賴著娘給我做好吃的。」

    蘇夫人撫摸著她的頭,道:「傻孩子,想吃好吃的,不生病娘也給你做,可千萬別咒自己。」其實,越是聽話的孩子越是欠著她的。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可不就是這個理。蘇岑太過懂事,聽話,安靜,往往讓人忽略了她的心思。

    「真的?」蘇岑抬起頭來,道:「娘啊,我現在就覺得胸中燥熱,好想吃銀耳雪梨,好想吃蓮子燕窩……」隨口就點了三五樣。

    蘇夫人氣笑道:「你還當真就支使起我來了。行,行,行,小祖宗,你要吃,娘這就去給你燉。」

    蘇岑只摟著蘇夫人的腰不撒手,道:「我哪捨得讓娘動手,娘,你陪陪我吧。」女兒如此軟語相求,像個惹人憐愛的小貓。蘇夫人哪有不從的道理。又怕她冷,直叫人拿了毯子來替她蓋好。

    這麼一鬧,冬忍早就搬了椅子,讓蘇夫人坐下。

    蘇夫人也就不動,抱著蘇岑的肩,讓她睡在她的懷裡,道:「你這是做什麼去了,累成這樣?我瞧著你的臉竟是一點血色都沒有。還有。你身邊的丫頭都哪去了?怎麼就一個冬忍?玫瑰呢?丁香呢?若是不夠用,娘再給你送兩個來。你這丫頭,平時也不知道照顧自己……別光仗著自己年輕就作賤自己的身體,到時候老了老了,毛病就都找上來了,我看你上哪哭去。」

    蘇岑享受似的聽著蘇夫人嘮叨。不時的還嘴:「我哪有累的怎麼怎麼樣?就是沒有血色,也不是累的,人家這幾天不舒服呢,所以才懶的動。我就一個人。要那麼多丫頭做什麼,有一兩個在身邊就夠了……」

    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蘇夫人低頭看時,她竟然又睡著了。不知道做了什麼好夢。勿自翹著唇角,綻出一個美麗的笑來。

    一時怔住,又滿是心疼,輕輕抱著女兒,享受著溫暖的陽光,也瞇上了眼。就在半睡半醒間,覺得懷中的蘇岑猛的一個驚愣,低頭看時,蘇岑已經睜開了眼,眼神茫然,帶了點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的悵惘和渾沌,很像剛受過驚嚇的孩子,一時想哭卻不知道該怎麼哭的模樣。

    蘇夫人知她被夢魘著了,忙拍著她的後背,柔聲道:「不怕,岑兒,不怕,娘在呢,不怕啊——」

    蘇岑這才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流洩出來的滿是柔柔的笑意,坐起身道:「唉呀,我怎麼就睡著了,娘,咱們進去說話吧。」

    屋裡一片陰涼,果然不似院子裡舒服,勝在沒風,蘇岑怕冷,又早叫人升起了炭盆,待了一會就暖和起來。蘇夫人一邊看蘇岑熟練的洗茶、泡茶,不由的微笑道:「你若是累,這些活便只交給旁人做就好。」

    「不累不累。」蘇岑把沏好的茶推過去,自己卻沒喝,冬忍送上一盅白開水,她握在手裡,看著蘇夫人笑。蘇夫人知道她果然是身上不舒服,也就沒多問。

    蘇夫人開口道:「岑兒,搬回去住吧。」

    蘇岑卻只是笑道:「娘,你午飯在這裡吃吧,女兒叫人去準備嫌妻不良。」

    蘇夫人歎口氣,知道她這是不願,伸手輕輕點了下蘇岑的額頭,道:「你跟娘還客氣,越發生分了。」

    「沒有娘,我才不跟娘客氣。」蘇岑笑瞇瞇的,一點都不往心裡去。

    蘇夫人也不強求,只道:「我在這裡坐坐便走,茉兒死說活說非要跟來,我不許,她便賭氣去了,家裡有什麼事,我不在只怕沒人照管。」

    提到蘇茉,蘇岑也就明白蘇夫人的來意了,不等蘇夫人主動張口,便問道:「我一時沒來得及問呢,阿茉和表哥的婚事定在什麼時候?可有需要我幫忙的?」

    「明年四月。諸事倒是齊全,只是嫁衣一事,一時不能合心意。我想著你曾替別人做過奇妙精美的嫁衣、首飾,如今是你親妹子,不如交給你,我更放心些。」

    蘇岑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沒問題,只要娘和妹妹不嫌,我自當盡全力。」

    蘇岑一心替蘇茉籌劃嫁衣、首飾的事,接連幾天沒出門了,就是鋪子裡也只是等朱意明和蘇悅來,有事說事,沒事便各自相安無事。

    這天門口卻來了一位稀客。

    冬忍報進來時,她已經進了門,見蘇岑在桌子後面描描畫畫,便笑道:「蘇岑,你好忙啊,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蘇岑一抬頭,笑道:「九鳳?稀客,稀客,快請進。」說著隨手收拾了圖紙,交給冬忍,道:「我剛才一時失神,竟沒聽見你在說什麼,是我的不是,怠慢了九鳳,快去泡壺好茶來,把新做的點心拿上來,當作是賠罪了。」

    曲九鳳笑嘻嘻的坐下,道:「不用啦,知道你忙,我本不該冒昧來打擾的,只是確實有事,所以只好討人嫌了。」

    蘇岑捶她:「討什麼嫌?我只恨自己沒功夫,不然早去討你的嫌了。」

    曲九鳳做了個不相信的神情,道:「你別唬我了,你倒是說說,自打你從外邊回京,我就沒見過你去誰家做客。」

    這倒是真的。自從與孟家決裂,蘇岑雖然說著不在意,卻不得不防他人在意,因此很少出入公開場合。況且也沒人請她,不尷不尬的身份,一時不知道是稱呼她蘇小姐,還是孟大奶奶。她也樂得清閒。

    蘇岑笑笑,道:「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熱鬧,在家待的慣了,天又冷,就更懶的出門了。你這一向可好?曲大哥也好?生意不錯?」

    曲九鳳道:「托你的福,一切都好。」

    都問過了,蘇岑這才道:「到底什麼事?還要你巴巴的跑一趟?」

    曲九鳳聽這話,歎了口氣,道:「卻不是我的事,而是……你的事。」

    「我的?」蘇岑有些奇怪。

    曲九鳳道:「你可知道,孟夫人病了?」她目光咄咄的盯著蘇岑,彷彿要從她細微的表情中讀出些什麼一樣。

    每次與孟家有關,提到孟家的人,蘇岑都要被人注目盯上一刻不可。她就算沒什麼可心虛的,可是被人這樣刻意打量,也難免覺得兩頰肌肉僵硬,很有做偽的嫌疑。

    蘇岑放下茶盞,正襟危坐,道:「不知道。」

    曲九鳳突的一笑,道:「這回你就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你我交情親厚,故此叫我來知會你一聲,也該回去看看孟夫人,問藥侍疾,盡為人媳的本份了。」

    蘇岑卻只是涼涼的道:「你我親厚,非旁人可比,這話說來並非你的本意,究竟是誰要你勸我回去盡人媳的本份?」

    曲九鳳道:「你別生氣,我也是為了你好,畢竟名份在那,你總不能任人捉住把柄吧。」

    她不說,蘇岑也猜得到,想著孟家為了叫自己屈服,不惜向曲家施壓,曲九鳳一個布衣百姓,無論如何也不敢說不,一時倒也不想與她為難,便勉強垂了眉睫,道:「我沒生你的氣,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可你還是不會聽,是不是?」曲九鳳的神情中帶了些天真的不以為然,道:「我其實也不想來的,不過哥哥說了,做人朋友,就得盡朋友的情誼,我不能看著你在懸崖的邊緣卻不提醒,那也太不厚道了。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難處,不過這個時候,還是要三思而後行……」

    從曲九鳳的立場和角度來說,她並沒說錯話,因此蘇岑也就虛應道:「我會的。」她和曲九鳳談不到知己,很多話,也就無從談起。況且就算是知己吧,這個時代的女子注定了要被許多世俗規矩所苑囿,稍微行差踏錯,就是叛世逆俗,幾乎沒什麼道理可講。

    如人飲水,蘇岑也不想通過訴苦,抱怨等等來申明她有多苦,有多不如意,有多艱難,以此來博得世人的同情。

    再者,同情是最沒用的,甚至往往傷害了訴苦的那個。

    蘇岑已經邁出了決裂的那一步,就不怕被千夫所指,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她的敷衍之意太過明顯,曲九鳳看的十分清楚,既已說明來意,她也就不再拖沓,又在面上勸了蘇岑幾句便起身告辭。

    蘇岑也不挽留,一直把她送出大門。

    轉過頭來就吩咐冬忍:「去,著人去孟家探病,送些上好的補藥。什麼藥名貴送什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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