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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44、以誠 文 / 沉默醉

    要說歐陽善是湊巧也來西山賞玩,秦縱意打死也不信嫌妻不良。在他的認知裡,歐陽軒就是個不折不扣,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可歐陽善,輕易讓人摸不透他的底細,但絕對不是個善人就是了。

    雖然他在這偷聽人說話,有點不軌,可他都大大方方的現身了,又明著向自己發出了挑釁,不應戰的是孬種。

    但秦縱意也不是那種腦子一熱,就蠻幹的人,否則也不至於白白的捱了蘇岑一劍。

    他的忍性不是一般的。

    蘇岑還真怕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事來,卻見他大大方方的起身,朝著歐陽善道:「真巧。既是錦國太子殿下有緣,不如上亭來坐坐?」

    歐陽善絲毫不理會秦縱意的嘲諷,拾階而上,朝著蘇岑揖了一揖,朝著秦縱意道:「孟小將軍好雅興,本王也湊湊興。」

    三人重新落座,玫瑰又拿出茶盞,給歐陽善也倒上一杯水,轉身退下。秦縱意道:「此間荒僻,又不曾備的好茶,還請閣下不要見責。」

    蘇岑斜了秦縱意一眼。他倒有了主人的氣勢,這水是她家的好吧?

    歐陽善一瞥蘇岑,笑道:「今日討你一杯水,哪天你討我一杯酒,也不算失禮。」他故意指出他要不顧秦縱意的阻攔,執意要和蘇岑成親。

    蘇岑不客氣的也斜他一眼,這位也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秦縱意暗裡咬牙,卻面上不顯,笑道:「無緣無故,這杯酒可不是這麼好討的,倒是閣下如果有閒暇,該是孟某敬你一杯才是。」不管成不成親,孩子的滿月酒總是要擺的。

    他舉起茶盞,朝著歐陽善遙遙一晃,道:「在下謝過閣下對內子的照顧。」他也不解釋,也不分辯。一句話就把他和蘇岑之間的不和弄成了夫妻兩個人的內部矛盾。

    蘇岑索性扭了頭不理這兩個鬥嘴斗的正歡的男人:幼稚。

    內子?他還真是大言不慚。誰是他的內子?她真想借放大鏡,滿京城替他找找,誰是他的內子。

    歐陽善才不吃他這一套,不緊不慢的道:「本王可沒聽說孟小將軍又小登科啊?」他故意瞪大眼睛,道:「我倒是聽說孟小將軍才休妻。這麼快就又有了中意的人?」

    秦縱意道:「意中人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目光咄咄的看向蘇岑。可是蘇岑只扭著望著山下,一點回應的意思都沒有。

    秦縱意也不惱,一伸手捏了捏蘇岑的肩:「你的衣裳太單薄了,山上風大,還是先回去吧。」

    他迫不及待的要把蘇岑從歐陽善的眼前帶離。

    歐陽善用折扇一擋,道:「且慢。」

    秦縱意一動不動,只是眼神中多了一分凌厲:「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歐陽善將扇子收回來。在胸前故作風雅的扇了扇涼風。大概也覺得這天實在不熱,又收攏了擱在手心,道:「孟小將軍公務繁忙,盡可以自便,本王卻要和蘇姑娘談談。」

    秦縱意只朝著亭子下的玫瑰、冬忍吩咐:「先扶你家姑娘下山。」半擋在蘇岑身前,遮了歐陽善看向蘇岑的視線道:「男女大防,多有不便,閣下若是有公幹。請到蘇府去求見蘇大人,若是私事,在下可以代為通傳。」

    歐陽善直視著秦縱意,滿臉的挑釁,道:「孟將軍這話極是,本王倒是忘了,景國是禮儀之邦,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來我不只要親自登蘇門向蘇大人提親,還得請個有名的官媒……」

    蘇岑不耐煩在這聽他們兩個口舌之爭,扶了玫瑰和冬忍的手,果然就往亭下走。歐陽善在她身後道:「蘇姑娘,你是主,我是客,從始至終,你都沒盡地主之誼,我雖不嫌你怠慢,可也著實不是待客之道。有辱景國禮儀之美譽啊。」

    他就差問著蘇岑,與當日她在他府上是如何相待的了。

    蘇岑回頭一笑道:「這話倒是差了,棲雪亭誰都可以來得,並非蘇家獨有,這裡不過是個歇腳賞景的地方,只供遊人累了便歇歇腳。我算不得主,你也算不得客。二位只管忙著口水戰,若是哪日太子殿下真的到了蘇家,蘇岑必然恭敬以待。」

    歐陽善撫掌笑道:「此話極是,還是蘇姑娘的話,本王愛聽,現在,確實不必自作多情的以主人身份自居,改日本王必登門向姑娘討教……」

    秦縱意著實覺得他這個臉皮太厚,簡直不要臉到家了嫌妻不良。有他在這擋著,他居然還能跟蘇岑搭上話。

    可是烈女怕郎纏,真要讓他總這麼不要臉的纏下去,以蘇岑現在動搖的心態,真難保不被他俘了芳心去。

    維持風度很難,他卻也知道越是小家子氣,離輸就越的,好在他現在比歐陽善多那麼一點點優勢。

    也就一點點而已。

    一直到看不見歐陽善了,秦縱意這才道:「此間離法因寺倒是不遠,從這上去,比方纔還近些,蘇岑,你要不要迎著娘些?」

    蘇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也都是石階,倒看不出來遠近,不由的疑惑道:「真的近?」

    「雖近,但是稍微陡了些。」秦縱意試探的看著蘇岑:「你若是乏了……」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我抱你上去。」

    蘇岑腳下晃了一下。

    秦縱意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蘇岑仰臉看他,一字一句的問:「你告訴我,你是誰?」

    秦縱意臉色一變。轉瞬之間,腦子裡已經湧出了好幾個答案。可是似乎哪個答案都不是那麼準確。究竟哪一個準確,他不知道,這個標準不在他,而在於蘇岑。

    如果他輕易的就說出了答案,萬一蘇岑當即就給否決了,他就再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那麼,他可就輸的徹底,輸的塗地,輸的一無所有了。

    蘇岑的神色很鄭重,鄭重的玫瑰、冬忍都放慢了腳步,不自覺的退後。大雪、小雪看了一眼蘇岑和秦縱意的背影,也乖覺的退到了一邊。

    秦縱意想讓氣氛輕鬆些,也想讓自己的神經放鬆些,便笑了一笑,道:「蘇岑,我已經讓你陌生如斯了麼?這讓我覺得很挫敗,不如……我們重溫舊夢?」

    蘇岑小臉一板,道:「你——」

    秦縱意便接話:「我!」

    蘇岑恨恨的瞪他:「你什麼時候這麼油嘴滑舌?再這麼嘻皮笑臉,我再也不理你了。」

    秦縱意仍是牢牢的抓著她的腕子,毫不猶豫的往他剛才指的方向走去,邊走邊道:「我是我。」

    蘇岑還是瞪他。這算什麼答案?

    秦縱意解釋:「從前的我,現在的,還是將來的,我對你,不會變。我不知道你更想要聽到什麼答案,可是我想,也許對於站在你面前的我來說,現在這個,才是最真實的,也是你看起來最熟悉的,最有把握掌控的那個。旁的,可不可以不去考慮。你只需要回答我,現在這個我,能讓你動心,並且讓你義無返顧的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由我照顧你和孩子,一直到我們白髮蒼蒼,不得不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嗎?」

    蘇岑震在那,迎著秦縱意那雙熟悉的,認真的,灼熱的,讓她心悸的眼睛,竟然忘了怎麼反駁。

    名字麼,只是個代號,身份呢?也不過是附加於生命之上的點綴。她最想要的,她所追求的,也不過是一段真摯的感情,一份穩定的婚姻,一個值得她愛,也愛她一生的男人。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還有比這更容易打動人心的承諾和誓言麼?

    她抬起另一隻手,緩緩的伸向秦縱意的臉。她的手背微涼,可是手心還是那麼暖,一寸寸靠近他的臉,卻只是靠近,離著他的雙頰,顴骨,那麼近那麼近。

    秦縱意的渾身血液都集中到了臉上,在那張不屬於他的皮膚,卻已經深深的烙在他的臉上的皮膚之下突突的奔騰。

    蘇岑的手終於落了下來,卻是落在了他的眼睛上。秦縱意固執的不肯闔上,她的手指就不輕不重的按著他的眼皮。

    像是過了很久很久,秦縱意看見了蘇岑落下的一滴淚,她的唇微啟,說了兩個字:無忌。

    沒等秦縱意露出欣喜,她已經頹然放手,道:「夫妻相守,當以誠相待。」

    秦縱意就覺得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涼透了,像是一盆冬臘月裡的冰,澆的他滿身滿頭都是冰碴子。他想抓住蘇岑的手,他想開口,說他會有誠意,可是他就是伸不開手。

    蘇岑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神色,道:「我和歐陽善之間,沒有秘密,就算他處心積慮,我各慮處心,也都彼此心知肚明。我情願跟著他在彼此看得見的相互算計中過完一輩子,也不願意……」

    她沒說完。

    已經不需要說完了。這是她對他,對感情,對婚姻,唯一的要求。他從前自私,她可以不計較,畢竟那麼大的變故,誰都需要時間接受。

    可是現在,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了,他還沒有調適好嗎?

    如果他沒有,那麼,以後他也未必能調整好。

    那麼,就算了。

    秦縱意一直攥著她的手腕,不肯鬆手,蘇岑便也不說話,只是平靜的看著他。秦縱意猛的道:「蘇岑,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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