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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剖白 文 / 沉默醉

    秦縱意的身上有著淡淡的酒味嫌妻不良。

    這酒味,有著米谷的醇香,在微涼的空氣中,直透進蘇岑的鼻息,她都有點薰然欲醉了。微皺了下鼻子,蘇岑隨即笑開了道:「我睡了,你自便,一應物什都準備好了,要是不夠,你吩咐……」

    話只說了半句,都沒說她怕什麼,人已經掙開了秦縱意的懷抱。好像她苦等半夜,就為了在清醒時睜著看他一眼。

    秦縱意伸出手,想要撈住蘇岑的手腕,她卻靈巧的上了床榻,把軟鞋踢掉了,拽過被子來,蓋住了身子。

    秦縱意無耐的笑笑,轉身進了淨室。他隱隱覺出來,蘇岑不喜歡他夜歸醉酒,有可能是因為不喜歡他喝酒的緣故。

    等到洗去一身酒氣,重新回來,見蘇岑以手托著後腦勺,睜著大眼,竟是還沒睡。

    他靠上來,把她摟進懷裡,命令道:「闔眼,睡覺。」

    蘇岑就聽話的閉上眼,可是眼睫眨動的厲害,倒看的他心癢難耐,連他自己都笑起來,道:「不想睡就別睡了。」

    看她這麼忍著,怪難受的。

    蘇岑睜開眼,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子,訕訕的解釋道:「大概是剛睡過一覺,這會又不倦了。」

    秦縱意不容她逃避,扳過她道:「蘇岑,你怕什麼?」

    蘇岑不肯抬眼,只是撫弄著他的大手,在他的骨節處搓、揉,半晌才道:「我明白,你有你的世界,可是我的世界就這麼大。我知道你有許多事,不可能總是陪著我,可我很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哪怕只是抱一抱你的腰,或者只是替你做幾件最簡單的事,再或者。就跟你說兩句話……以後要是習慣了該怎麼辦?」

    凡事都有個習慣,習慣了不就好了麼?秦縱意微微有些不解。

    蘇岑鬆開他的手,怕冷似的往肩頭拽了拽被子,只露著一張清淨如玉的小臉。道:「我怕我習慣了你的晚歸,我怕我習慣了一切事都由旁人經手,即使那是我身邊最得我信任的丫頭,我怕我習慣了你不在時的淒清,我怕我習慣了等不到你的失望和寂寞,我怕我習慣了平靜而淡定的接受我們終會不遠不近,我怕有一天我對你對生活對感情連抱怨都沒有……」

    她已經夠坦白的了。接下來的,不是等待他給一個承諾就能了事的。她甚至不願意聽他解釋,或是蒼白的安慰。

    這樣的怕,只怕每個女子都有過。因為習慣。

    生活總會讓人們習慣一切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也不能習慣的習慣。

    秦縱意反手抓住了蘇岑的手,輕輕的替她按著有些腫脹的手指,許久都沒說話。

    蘇岑卻莞爾一笑道:「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也別往心裡去,想我……也不過頭一次和人正經八經的成親過日子。真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就是有這些擔心也是應當的。你放心,我不會一味這麼鑽牛角尖。」

    倒是讓他為難了。

    兩個人過日子。就像跳舞,有個人進一步,另外一個就等退一步,只要把握好了節奏,總能協調優美。

    她這是怎麼了?果然是孕婦心思敏感,格外的多愁善感,還枉她是來自幾千年後呢。

    不管什麼時候,婚姻都是一個無底洞,手伸進去,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要不天底下怎麼不各個都是神仙眷侶。反倒那麼多怨偶呢?

    她不能把自己的恐慌強加到秦縱意身上。她不能這麼無能、無助和軟弱。日子是要靠她和他一起過下去的,她不可能總仗著自己有身孕,便要求他無止境的縱容和退讓。

    初時的感情濃厚,也是因為新鮮,等到日子久了,夫妻相處。卻並非是靠新鮮和刺激來維繫的。

    而且,他是男人,他的世界注定了就在府外。她不可能要求他退縮到後院來,為了她的一己私心就只陪著她,就以她為中心。

    雖然她不想整個世界裡只有他,變的沒了自我,可她也必須正視這個現實,她的世界,就在這一方宅院裡。

    出了蘇家,便是這嫌妻不良。

    如今沒要她上奉公婆,已經是秦縱意最大的體貼和讓步了,但也只是權宜之計。既然他頂著孟姓,就不可能永遠和她偏居於這個小院,不盡為人子,為人孫的孝道。

    蘇岑慢慢的想通此節,也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了。

    秦縱意靠過來,撫著她的手臂,道:「別怕……蘇岑,我不能承諾我一輩子會如何如何,可是我會盡力。」

    蘇岑費勁的轉過身,道:「我懂。」

    秦縱意伸手,撫了撫蘇岑的眉眼,笑道:「別說你怕,其實我也怕……」看蘇岑微微露出驚訝之色,他眼底的不自在也就少了許多:「我怕有一天,你會發現我身上有許多缺點,不像你從前看到的那樣完美,我怕有一天,你會因為我沒有兌現從前的諾言而對我失望,我還怕有一天你會對我心生厭倦,更怕有一天我們也有相看兩厭,爭吵相拌的時候,我更怕有一天你會說後悔……」

    蘇岑把頭埋在他懷裡,低笑了半晌,道:「我們兩個都很傻,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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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岑漸漸發現,秦縱意大多閒居的時候多。

    他雖有將軍之職,自他從邊關回來,皇上也念他有功,往上加了一級。可是身份仍是尷尬。比先時孟君文的官職自然是高了一級,可和他從前的官職比,又低了一級,而且終究孟君文從前只是虛職,沒有纍纍戰功,因此他現在只掛了個空名。

    蘇岑不免問他:「你這成親時告的假也快用完了吧?」

    秦縱意正坐在屋裡看詆報,聽這話,頭都不抬的道:「皇上說念我身上有傷,只管好生休養,留待後用。」

    蘇岑倒是怔了半晌,忽然低笑道:「原來求仁得仁也不是什麼好事。」

    秦縱意呷了口茶,問:「什麼?」

    蘇岑起身替他填了熱水,道:「沒什麼,就是覺得將軍突然閒下來,連我都覺得不適應了。」更何況是他?

    秦縱意卻無所謂的笑了一聲:「國泰民安,解甲歸田,是每個士兵的夢想,現在這樣,不好嗎?人總要適應環境!」

    從前艱難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他少年得志,固然有從戰場上血拼換來的,但也沒少有人參奏說他承襲了父親的蔭封庇護,是任人唯親的結果。

    也因此,他的晉陞之路一向都是波折不斷。這次因為他和孟君文先後都深陷錦國,便有居心不良者說他二人過失甚巨,理當貶為庶民,永不錄用。甚至連誣陷他二人早有通敵之嫌的罪名都有了。

    皇上本就不夠睿智英明,現下更是老脈昏聵,便以令他休養為名,就此擱置下來。

    倒也好,他正好陪著蘇岑直到生產。

    不過這些事,他從沒和蘇岑說過。

    外院的事,本來就不是女人該操心的。只是這才成親幾天,她倒嗅出點味道來,倒難為了她。

    就聽蘇岑略帶嘲弄的道:「解甲歸田,那也要真的四方百姓安居樂業才成,現下不說錦國虎視眈眈,就是北邊長年都不太平,刀槍入庫未免太早了些。」蘇岑坐到秦縱意對面,一時沒往下說。

    秦縱意倒抬起頭,興味盎然的道:「這話不錯,接著說?」

    蘇岑回過神來,笑道:「我能有什麼可說的?說到底我也不過是深宅婦人,淺見拙識,所求不過是自己一生平定安寧,親人們喜樂無憂,至於國家大事,實在沒有置喙的餘地。只要將軍打算好了,我便跟著將軍就是了。」

    秦縱意放下手裡的卷章,道:「如果我離開京城呢?你可捨得這滿目繁華,捨得父母至親,陪我到苦寒之地?」

    蘇岑抬眼,對上秦縱意的眼。他問的如此鄭重其事,又帶了小小的焦灼不安,是怕她捨不得麼?

    一時不禁好笑的道:「將軍這是在試探我呢,還是說真的?」

    秦縱意迴避了她的視線,道:「如果,我問的是如果……」

    「哦,如果只是個假設,倒好回答了。」蘇岑笑笑,揀起桌上的桃子,拿了刀細緻的削皮,道:「這是今年才下來的第一碴桃子,將軍可知道叫什麼名字?」

    「什麼名字?」秦縱意不明白這之中有什麼關係。

    「春雷。」蘇岑把桃皮削好,手裡只剩下一個不大的桃肉了,她遞給秦縱意道:「將軍且嘗嘗,這桃的味道可還好?」

    秦縱意接過來。這桃的個子不大,削了一層皮,剩下的就更不多了。咬了一口,牙就硌了一下,定睛看時,已經咬到了桃核。

    這桃肉只是稍微有點甜,遠沒有桃子那種甜美汁多,肉厚味淳的可口。他把桃核吐掉,隨手咬了兩口就丟下,道:「美其名曰是桃子,我嘗著倒是沒什麼味道。」

    「是啊,三月份桃花才開,五月份便結果實,週期太短了些,只有春風雨露的輕柔,卻沒有夏日的狂風醋烈,也沒有秋天的乾燥晴暖,自然味道就素淡了些。我常想,人生也大抵如此這般,少年得志固然榮光,可是少了人生的積累沉澱,總是少了些韻味,人總要先苦後甜,那甜才令人回味無窮,所以……將軍不管去哪,我都會追隨左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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