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七 談判 文 / 來來貓
「俞醫生,請問——」領頭的小青年走進店裡,帶著身後兩人向左一轉,迎面便看到坐在診斷室桌後長髮覆眼的俞白,笑吟吟地鞠躬打上招呼小花精的現代生活。接著目光四下一溜,很快落在坐在背靠櫥窗椅子上的應憐袖身上,然後——
「啊,古先生、王先生,這,這,這……不是?」從一開始出場就站沒站像、坐沒坐像、平時沒事也身子抖得篩糠似的小年青冷不丁嚎起一嗓子,一手指著應憐袖面前一灘碎竹屑,以及,她手上托著的、幾乎被削平了的筆筒底座小花精的現代生活。
可喜可賀,小年青這麼一嚎一指,大驚之下,身子也不抖了,總算不用看見他的人眼睛也跟著顫得慌。而緊跟在他身後的兩名中年男子,也緊跟著看過去,陰冷的目光緊緊盯著那灘碎竹屑。
沉默一陣,其中站近前半個身位的中年道:「這就是那只筆筒?」
站在最後一名的中年人頷首,眼裡帶著不容錯認的痛心:「沒錯,就是那隻,可惜……唉,還是來遲一步。」
「小丫頭,誰許你這麼做的?這,不是你的東西吧。」站在前面的中年男人氣勢逼人,直直衝向應憐袖。
「就是就是,小賤人!你好大的膽子,我竹山幫的東西你也敢動!那個白癡服務員給錯了車子,讓你把東西錯拿了,你不趕緊送回去賠罪就算了,居然還敢弄壞,好大的膽子!」有人打了頭陣,小年青也不甘示弱地在一邊叫囂著。
「骨碌骨碌」,圓圓的紫竹筆筒底座滾到三人腳邊,應憐袖渾不在意地斜睨了三人一眼,拍拍空空如也的雙手,懶懶地半轉過身:「俞醫生,你看,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光天化日之下,從別人手裡搶劫的東西過一夜就變成自己的了,人家失主拿回來了還好意思上門威脅叫囂,哎呀,人家好怕啦~~~」
「呵呵,沒辦法啊,現在人的臉皮都是這麼厚的。都理直氣壯地把贓物收歸己有了。」俞白無奈地笑了笑,隨即轉向三人,正色道:「三位,難道你們真想在我這兒鬧事不成?如果你要問筆筒,這事我已經知會過宋副幫主了。這筆筒本就是我的人在前天買下之物,只是暫時寄放在那店裡,現在只不過拿回來了而已。自己之物,想怎麼處置,應該還輪不到你們說話吧?」
「什麼?宋副幫主說了?」小年青愣了愣。
「胡說!這明明是我們委託竹山幫替我們轉運的貨。」前一名中年男人死不認帳地伸直了脖子。
後一名中年男人痛心地彎腰拾起筆筒,指腹在底座篆刻上來回摩挲:「小姑娘,你這可是作孽!明珠蒙塵,焚琴煮鶴啊,要知道,這可是前朝書法家顧先生……」
「顧家的傳家之寶是嗎?我買筆筒的時候紫堂齋的林掌櫃已經和我說了,要不是他的後人如今手頭緊張,也不會一百八十萬,不打一個折兒地拿來賣。我訂金都交了在林掌櫃那裡,只是當時錢不湊手,暫時寄放,本打算隔天就錢貨兩訖。不想叫人捷足先登持槍搶劫了去,偏偏事情就這麼巧,我今兒早上買菜回來就發現它在我的買菜車子裡了。你看,連老天都幫我,它注定是我的,你就還是別來和我爭了吧,剩下的款項我會一分不少的結給林掌櫃的。至於你們這些搶劫犯~~~~可不是它真正的主人哦,又有什麼立場來鬧事?」
應憐袖一雙眸子盈盈地在三人身上來回打量,抿唇一笑,「不管怎麼說,你們現在過來討要,又有哪一點兒是佔著理的?好像,現在警方還沒破案,在到處抓劫匪、和他們的同夥呢~~~」
「占理?老子就是理!」小年青被這麼一刺激,頓時炸毛了。
「小泉!」站前面的中年男人喝止住炸毛小年青。
「王先生……」小泉回頭看了看中年男王先生的陰沉臉色,這才不甘不願地退到一邊。
那王先生道:「原來如此,姑娘還是苦主,拿回筆筒也是無可厚非,難怪有這份底氣;我們之前得來的手段是不太光明,不過,既然已經完璧歸趙直接送回姑娘手裡,難道你就不給弟兄們一筆辛苦費嗎?而且,保不住就要毀掉,姑娘未免氣量也太狹小了些,以後難免有的是苦頭。」
「為了一己之私,毀掉這麼件藝術品,唉……」跟在他身後的那名古先生也一唱一合的。
「……藝術品最終也就是件藝術品而已,如果拆了它能發揮更大的作用,豈不是更好?你喜歡就把那個底座拿去,反正前朝顧先生的墨寶我不是還沒動麼?放心,那一百八十萬我出就出了,剩下這裡,我大人大量,不會向你要錢的。」應憐袖決定起身離開。反正這些人又動不了她,大家彼此都看不順眼,何必留在這裡找鬱悶?
「你……」這次連王先生也怒了,額頭青筋一跳一跳。
空氣中一道詭異的氣流自三人和應憐袖之間流過,隱隱將三人阻擋於原地。
「夠了,憐袖是我店裡新來的醫生。幾位站在我的店裡,找我的人的麻煩,似乎也沒給我這主人的面子?」俞白仍然坐在原位,雙手手肘撐在桌面上,兩手互相搭在一起,頂著半低垂的頭顱。額前垂下的輕軟髮絲,隨著他的說話聲輕輕擺動。
「我這店怎麼說也是三門區的一員,我店裡的人也是這裡的一分子,一切也是按著這裡的規矩辦。難道就興你們拿了別人的東西走,還不許別人拿回來?還要對別人的處置方法指手畫腳?現在事情就這麼擺著了:要筆筒,沒有。有什麼事,我都接著。小泉,你確定你現在的做法就能代表你竹山幫的態度?」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帶著中提琴般深沉、華麗和優雅;音響在空氣中震動,似乎牽動著思緒也隨之起舞。
這傢伙……又在催眠人了。應憐袖對目前俞白這一招的抗力百分百,在旁邊自然能輕鬆看戲,眼看著小泉一雙隱含著怒火的眼竟漸漸轉迷茫;王先生激動的神情略有平息,臉上也帶著迷惑之色,而站得最遠的古先生——
剛開始也和前兩個一樣,可是,眼看就要被控制住的最後關頭,只聽到空氣中傳來似乎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輕響,那人竟然身形一抖,差點摔倒,幸好一手及時撐住了牆才穩住了身子。再抬起頭,眼神已經恢復清明。
「你……你,你竟然也是!?」清醒的古先生大驚,失聲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