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 遇榴兮 文 / 來來貓
感覺到身後傳來一串凌亂的腳步聲，大德不用回頭看也知道，那必然是俞白、路遲、水逸風三人追上來了小花精的現代生活。
「你們過來做什麼？與其有空看我這個老和尚，倒不如去專心找找你們那個放在心上的小丫頭！」在心下已經明瞭了自己未來最有可能遇到的結局，現在回頭看開，大德禪師少了幾番怨恨，多了幾分頹然，說話的語氣倒是好了不少。
有道是夜路多走終遇鬼，常在河邊要濕鞋。做得再多、再努力，不管之前為佛門度化了多少人得到多少功績，哪怕是後台信誓旦旦的許諾都是虛的。事情到這一步，大德禪師自覺，他實在沒什麼可要求的了。
「找？不是已經找到了嗎？」看著伏趴在漢白玉花壇邊上的大德禪師，水逸風溫文儒雅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
看著水逸風步步走來，大德禪師心裡莫名生起警惕，向旁邊一讓，才醒悟過來這儒雅青年的目標實際上是花壇。他這才發現，這座漢白玉花壇的培土更與別處不同——彷彿冰屑碎玉一般，晶瑩透明和純然潔白的顆粒混合在一起。他不由自主抓起一把，涼涼的，絲絲寒意直沁入心，「啊，」他一聲驚呼著，彷彿被蟄了一下，迅速撒開了手。
「這花泥是以溟凌淨水配以冰魄寒泉上捻碎的浮冰製成；冰魄寒泉為四島十三洲裡中元島上清源水君所有，雖最能補益仙氣、清心寧神、是修煉冰肌玉骨身的極品煉物。就你這樣一個小小的人間和尚，連西天正式冊封的羅漢果位都沒有，又怎消受得起這揉煉仙軀的寒泉浮冰？」
水逸風笑著，走上前，在花壇前站定了。大德禪師順著他的目光。落在花壇中的石榴樹上。
老實說，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來，也看不少花壇了。有的花壇裡是有且只有一棵石榴樹苗的，而有的則乾脆沒有。這些石榴樹苗有大有小，有的不過剛剛破土發個芽，而有的卻已經是一樹蔥蘢。
在大德禪師眼裡，他面前這以白玉冰雪為泥的花壇中種植的石榴樹與其他花壇中見著的也並無什麼不同。只是……這一株石榴樹更為大一些，主幹約有胳膊粗細，枝葉繁密、一樹蔥蘢。在碧翠濃郁的枝葉間，羞澀地掩隱著一顆顆又圓又小的、外面包裹著蠟質的花骨朵兒。黃澄澄的，煞是嬌美可愛。
「師妹……」溫俊儒雅的男子伸手撫上粗糙的樹幹。
「什麼？這就是那個小丫頭？」/「這是袖袖？」大德禪師和俞白同時驚呼。
路遲站在一邊。雙手抱拳，劍眉微挑：「原來小妹是長得這個樣子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還以為……」他抬起頭眺向前方——
眾人順著他的指出的方向仰頭看去，卻見籠罩在前方平台邊緣那塊特別濃郁、連視線也完全遮擋的白霧不知什麼時候散開了，一塊在這無邊無際的漢白玉平台世界裡最為寬闊廣大壯麗的檯子出現在那裡。
在平台中心。一株極其巨大的、一體雙生互相纏繞的石榴樹以它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展，無邊無際小花精的現代生活。那一體雙生、纏繞緊密的石榴樹是如此茁壯巨大：從平台下方。可以看見它們粗壯的主幹穿透平台、延伸往下、深入濃霧之中看不見底，而那高擎入天的樹梢，同樣看不到頂。
「這就是榴兮大人和矜之大人的真身嗎？」黑衣的魔頭和文雅青年定定望著那邊，眼睛裡盛滿驚歎。不管看幾次，每一次看到這傳說中往下扎根於幽冥血海、中部貫穿三十三層天外天、上頂破空，在域外虛空中直面地水火風的混沌靈根血石榴，總能給人如此宏偉、如此壯麗的感受。
「呵呵。都看呆了嗎？」清脆悅耳有如銀鈴般歡暢的笑聲傳來，眾人面前只覺得紅影一閃，再定睛看時，只見一名穿著艷紅如血的大袖褂袍、年約十五六歲、容貌精緻得不可方物的少年出現在眼前。
雪也似的皮膚，赤著白玉雙足。一頭上等黑緞也似的烏髮披落下來。尖尖的下巴、紅潤的小臉，一雙彷彿紅寶石鑲嵌的貓兒眼眼角微挑。顧盼流轉間散發出無限風情。額前一方同樣艷紅如血的御印，表示著他的身份——雖然這御印的形態如此古樸大氣玄奧、一般沒專門研究過相關符咒的人還真看不懂。
少年既妖且媚，他當著眾人的面兒轉了一個圈，紅艷艷的寬袍大袖衣擺飛轉起來，彷彿一朵盛開得奪目的石榴花；最後，他意態慵懶地半靠在花壇的圍欄上，支起白嫩嫩的手桿而托在腮幫子上，貓兒眼滴溜溜地轉：
「你們是誰？說吧！擅闖我天外天浮生境有什麼打算？要知道，我這裡可是一窮二白，接待不了諸位哦~~~」
對於眼前少年，路遲和水逸風自然不陌生，浮生境兩大巨頭中的血石榴榴兮——無論是他這自混沌初開就一直生存至今的「高齡」還是總喜歡一身輕薄紅衣、以十五六歲裝嫩的少年示人的形象，少年在上界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了。
當然，因為少年的道侶是戾天魔尊的緣故，不但在魔宮得到了戾天魔尊共享給他的一半權利、也沒少在魔宮那邊居住。所以從另一方面說，他也算是身為戾天魔尊的心腹、前魔宮總管的路遲，需要為之服務的對象。
同時也作為在場中最熟悉少年的人，不管怎麼說，現在是該路遲站出來的。當下，他斂容、整衣，向前跨出一步，按著以往還在魔宮時見著少年的禮節微微鞠身行了一禮：「榴兮大人，我是路遲，也是白遲。」
「白遲？」少年驚訝地嘖了一聲，這才低下頭仔細地端詳著路遲的臉，很快又把頭抬起來，伸手搓了搓鼻子，「還真是你！芯子還是原來那個，可怎麼外面的殼都換了，修為還縮水成這麼低！你不留在魔宮，跑到這種地方做什麼？還是天天又打發你來請我回去了？」
「屬下不敢。」路遲連忙把頭壓得更低了，暗暗抹了把冷汗。雖然上面的大人們感情向來穩定、魔尊大人現在更是百分百的妻奴，可這麼聽榴兮大人張口閉口將戾天魔尊暱稱為天天……聽了這麼久了，他還是覺得膩歪。也許魔尊大人口裡說的浪漫，他是真沒這個接受細胞吧？
「那你沒事跑這來做什麼？魔宮的事難道都這麼閒了？」精緻的少年皺了皺眉，似乎對路遲的表現不是很滿意的樣子，一邊抬頭向路遲身後的三人看了一眼。
「哦？這個味道……原來後面還有個萬古長青的小傢伙！一個佛門的和尚、還有一個人類。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組合，白遲，你在組浮生境觀光團嗎？別忘了，上我的浮生境觀光，這門票費可是很高的！」嘴裡一邊數落著，少年秀氣的細眉越擰越緊，目光移向眾人在後面、因為自己提及而稍微動了動的水逸風。
「喂，萬古長青的，我不是和你們蓮君說過我不喜歡你們的人出現在浮生境嗎？有事，記得到前台找謫裳，這裡是大夥兒住的地方，就算你參加觀光團我也不會讓你進來的。」
「……是。」水逸風這會兒還能說什麼？只能苦笑地跟著默默低頭。早知道因為矜之大人之事榴兮大人不待見蓮君，可同樣也因為矜之大人，他發作不到蓮君頭上，所以沒事就喜歡把他們這些蓮君下面的小輩們為難一下。雖然大家都知道是遷怒……好吧，誰叫當初蓮君做的是不地道，長輩的過錯下面得承擔，所以大夥兒只能忍了。
「好了好了。」看著水逸風低頭沉默的樣子，少年擺了擺手：「真不好玩，你們萬古長青的人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無趣。說兩句就擺這種逆來順受的臉，這一個個從上到下、從老到小都跟一個模子出來似的。算了算了，我也不說你了，這裡你愛來就來，不過得記著挑些我不在的日子、少在我面前晃蕩就是了。」
看到溫雅的男子繼續低著頭退了下去，古靈精怪的少年重新把眼抬向了路遲：「遲，你倒給我說道說道，你們這群雜七雜八的到底跑這做什麼來的？」
「我——」路遲張了張口，他很想將現在所面臨的情況給榴兮說個通透，可真要說了，又實在不知道這千頭萬緒該從何開口。更何況此番他在這裡見到榴兮，走的也並不是正常渠道，而是從應憐袖的記憶中。
「既然不知道從何說起，你就別說了罷。反正現在的我也不是本尊，只不過留在一些該放置的地方，作為保險的一縷神念。」面前的少年忽然笑道，配上那精緻的臉，顯得分外可愛陽光，但只有路遲才只到這傢伙……
果然，下一刻少年立刻接下來道：「只不過，像我這樣的神念一旦被觸動，本身就必然會發覺哦~~~所以，遲，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會自己查的。既然現在是你、還有萬古長青的小睡蓮一起來的，目標又大又明顯，那我也就省了聽你這番囉嗦了。老實說，有的東西還得自己出來看才能看得清楚。」
「這地方也不是你們該來的。要知道，窺視他人記憶可不是什麼好事哦~~~~尤其是我浮生境的人的記憶。遲，你出現在這裡，可是讓我很不爽呢！還有那小睡蓮的事，我也會找蓮君好好溝通的。不過看在你們個個現在修為低下的份上，我會先把事情調查清楚了再統治你們處理結果。好了，你們該走了——」
少年說著，對著眾人大紅的袖子一掀，大家頓時覺得眼前一暗，失去了意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