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朝失足 第二十八章 相府赴宴 文 / 謎語
第二十八章相府赴宴
天邊一輪明月高懸,點點繁星相較之下倒黯淡了許多。夜風微涼,畢竟不是繁華市集,街上的行人已依稀可數。
一輛馬車飛馳而過,接著是一隊人馬尾隨而去,只留踢踏馬蹄聲漸彌於這寂靜夜空。
沒有浮華市集的喧鬧,這相當於城東高級住宅區的地域,此時卻是一片喜慶之色。
原本威壯雄偉的宰相府掛滿了燈籠,燈火通明中賓客絡繹不絕,光是在門外安排招呼,就已是將宰相府的家丁們忙得手忙腳亂,又是牽馬又是帶路。
賓客們一下馬,未進府內,便已經熱絡地相互招呼行禮,相伴而入。
家丁們剛牽了馬停好車,將相府門口清出一小塊空地,幾匹駿馬便已飛奔而至,長嘶了一陣之後,才漸漸地安靜下來,跺了跺腳隨著主人的牽引讓到了一邊,隨後是一輛豪華的馬車與幾十匹尾隨的駿馬揚塵而來。
家丁看清車上的標誌,忙放下手中的活,手腳利索地將正門中心理出更大的一塊空地,然後齊齊地跪在馬車邊。另一些人在門後噓寒問暖的賓客同時上前,對著剛停穩的馬車鞠躬行禮:「七王爺千歲!」
這話無疑是平地驚雷。與這豪華馬車同時抵達的其他車輛中一陣陣巨響,原本還打算耍酷擺擺架子的貴族們頓時連滾帶爬地跌下馬車,飛快地向中心那輛馬車匍匐前進。這也只能怪他們流年不利,本是接受人群簇擁的黃金時刻,卻十分背地碰上個更大牌的。那些家丁要是敢放下貴客不理,而去招待可有可無的客人,與其說是沒帶腦,不如說是不長眼。事實勝於雄辯,相府的下人們身體器官都還是完整的。
從車上下來的皇甫逸風看了眼地上的人,淡淡地留了一句「免禮」便率先進了大門,留下一群飽了眼福的家丁興致勃勃地議論著。
宰相府內,在月光的銀紗下,簷牙高啄,長廊旋盤,夜幕中隱約只見稜角分明的輪廓,樹影搖曳,碧水映月,庭院的綽約風姿,在這一片朦朧中卻有勝似仙境之感。
被家僕引著走過精緻的白玉橋,穿過迴旋的長廊,經過一個又一個的門洞,宰相府主人的生辰,自然是要在最大最奢華的殿堂庭院中舉行。
一路上,忙進忙出的下人不時匆匆走過,但見這陣勢,也知道是貴客,訓練有素地讓到一邊恭敬地行禮,直到皇甫逸風等人離開,才繼續忙著之前的事情。偌大的相府到處掛著喜慶的燈籠,忙碌的丫鬟僕役們穿梭其間,擺桌備酒上菜,看樣子宴會似乎還沒有開始。
不知走了多久,皇甫逸風等人才在一個高大華麗的門洞前停下,未等人踏入,裡面的歌舞昇平、觥籌交錯便已呼之欲出。高官權臣們仍舊帶著面具談笑逢迎八面玲瓏,相互招呼著暗地算計著;夫人小姐們在這花園中作勢賞花賞月,談論家中瑣事,憋著勁相互攀比;年輕一代的都跟著父輩在所謂的官場裡摸爬滾打著……
皇甫逸風一進門,近門邊的賓客們一陣騷動,紛紛上前行禮,但不外乎是些阿諛奉承之詞。
「恭迎王爺!」
「王爺千歲!」
浮起在官場上慣用的笑容,疏遠,客氣,卻又帶著令人不覺臣服的威嚴與尊貴,即便是在朝廷混得如魚得水的高官或是家財萬貫的富家子弟,在這人面前,依舊會感覺到他的霸氣與生俱來的冰冷貴氣,皇甫逸風禮貌性地頷首:「各位大人不必多禮,今日是宰相大人的壽宴,諸位只管慶賀便是,不要讓本王壞了雅興才好。」
「王爺言重了。王爺親臨,相爺定會受寵若驚。」尚書忙拱手接話,雖說現下朝中暗地裡又多了幾股勢力,但總的來說還屬太子一黨羽翼最為豐滿,這天下若不出意外,遲早會是太子的,當今太子又與靖王的關係非同一般,此時親自來賀壽,一如太子親臨,其拉攏宰相之意不言而喻,如果一向保持中立的相爺也投於太子,那麼大勢即定。
「尚書大人此言差矣,王爺惜才,這豈止是相爺的福氣?」
「甚是!王爺如此體恤官臣,此乃臣等之幸,萬民之福啊!」
「諸位大人,王爺此番前來,足見王爺對國政之關心!」在李復的帶領下,眾人紛紛交口稱讚,搶著拍馬屁。
依舊是冷淡客氣的笑容,皇甫逸風不喜歡身邊圍著一群阿諛奉承之人,但正如野狗鑽進狼窩也能成狼狗,皇甫逸風這座冰山搬到官場也能自如地偽裝成鬱鬱蔥蔥十分有親切感的普陀山。
不過歷史趨勢是,當一群人口型一致時,往往會有一個特別的聲音出現,也就是我們俗稱的一碗白米粥裡的那顆老鼠屎。
「王爺能親自駕臨,此乃宰相府之大幸。只是下官不明白,王爺是為賀壽而來,還是為宰相而來?」一道不響的聲音,卻瞬間讓原本熱鬧的氛圍冷卻下來。一人緩緩地走出人群,對著皇甫逸風作揖,面秀目清,眼神卻是掩飾不了的幸災樂禍。
眾人驚訝地看著這顆腦中風敢於挑戰皇權的「老鼠排泄物」,在腦海裡搜索了半天,這才猛然想起前不久戶部剛進了一批新人,怪不得這般面生。
雖然靖王此番來的目的昭然若揭,但大家心知肚明即可,而這後輩小生居然偏向虎山行,結果被老虎一掌拍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所以說才高八斗是進金鑾殿的秘籍,而見風使舵就是遠離閻王廟的保命之道。這後生若有命活下來,還有的學呢!
「為賀壽或是為宰相,又怎能完全區分呢?本王若問你,你是為賀壽而來,還是為宰相而來,你又怎麼說?」皇甫逸風笑意漸濃,如夜般的眸子上下打量了眼前的青年一番,毫無波瀾地反問道。
戶部?看來他漏掉了很多死角啊……
青年被皇甫逸風堵得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說是賀壽,今日不就是宰相壽宴嗎?難道不是為宰相?可說是為宰相,那他剛剛的一時逞強豈不顏面無光?
而眾人看青年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隻被老虎捏在手上拍的眼冒金星卻仍在垂死掙扎的小貓,誰叫這隻貓沒眼睛,這朝堂之上,就算是得罪皇帝也不能惹怒皇甫逸風與皇甫卓情兩兄弟,這才是生存之道。
只是沒有人會在這時教育這個無知的後生,在這強食弱肉適者生存保優汰劣的艱苦條件下,一定不能發揮資源共享的白癡精神,墊背的一定要多,這樣自己才不會摔得太慘!
「同為臣子,自然是要相互扶持才是,本王來此慶壽也是應當的,不知侍郎大人以為如何?」所以他來這裡理由正當光明磊落,皇甫逸風瞬間就把來此的嫌疑推得一乾二淨,雖說他的目的很明顯,但別人放在心裡的他可以當做不知道,講出來的就要拿來殺雞儆猴了。
對上皇甫逸風那深不見底的黑眸,疏遠,危險。青年突然覺得那是一隻慵懶的豹在看獵物,看著自己在它的狩獵範圍內驚慌掙扎,當它玩厭之後,自己便會被那鋒利的爪子撕碎,無力抵抗。
青年的手心漸漸起了冷汗,他開始害怕了,當時自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為什麼敢上前頂撞這頭危險的野獸?單單是眼神,便有如此懾人的氣勢,如果他真的決心對付自己,那……他已經不敢想下去了……
「王爺所言甚是,臣等必當以王爺為榜,竭力互助,共商國家社稷。」青年很沒骨氣的豎白旗投降,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連連點頭稱是。
眾人聞言,從剛剛的「這只掉了毛的小貓真可愛」的同情與幸災樂禍頓時變成如全家滅門般的憤恨。這後生八成沒明白什麼叫「相互扶持」!不懂裝什麼懂,自己笨被拐也就算了,居然把他們一併給賣了!他們還不想結黨好不好?雖說現在的形勢看著是「皇太子必勝」,但在事情未成定數之前他們還是保持觀望比較好,免得後來上台的皇帝變了人,自己就真要慘遭滅門了!
「哈哈哈哈!不知王爺親臨,老夫招待不周,實在是慚愧,還望王爺多多包涵!」正在眾人打算把那只笨貓架起來集體拔毛時,一道爽朗清亮的大笑打散了這裡漸漸聚起的烏雲,這精力充沛毫不顯蒼老的聲音,在場所有人都很熟悉,頓時沒了馴貓的心情,齊齊望向聲音的來源。
皇甫逸風眼中閃過一抹光彩,隨即掛起一貫的笑容,看著遠處漸漸走近的一行人。比起逗貓,他還是比較喜歡踩一隻成了精的狐狸的尾巴,其樂無窮啊!
來人錦衣玉冠,容光煥發,雖已年逾古稀,但卻絲毫不見老態,身軀精瘦,步伐穩健,笑聲朗若洪鐘,精銳的雙目炯炯有神,觸之目光,彷彿會有被看透的錯覺。
能坐上宰相的位置,手段心腸自然不用說了。然而他臉上的笑容卻掩過了其精明的一面,親切近人,宛如鄰家老爺爺,在場不少人都曾被這張臉給騙了。
與皇甫逸風一樣,渾然天成的氣度以及能看透人心的凌厲雙目,才智謀略均在上等,只不過皇甫逸風冷漠睿智,雖說俊逸無比,面上也一直帶著禮貌而疏遠的淡笑,但氣勢卻讓人情不自禁被其震懾,敬畏或者說是崇敬,而宰相洪曠,卻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和藹模樣,令人忍不住親近信任。
「王爺親臨敝府,臣不勝惶恐!」一向厭煩花哨的老者今日也是一身宴服,白了大半的頭髮被僕人細心地束起,拱手向皇甫逸風行禮,跟在他身後的宰相夫人與偏房也紛紛盈身拜見王爺。
「洪宰相言重了,宰相大壽,本王豈有不到之理?相爺不必多禮,各位夫人也不必拘謹。」皇甫逸風攔住正要行大禮的洪曠,「難逢今夜佳時,就別在這繁文縟節上浪費了。」
「王爺所言甚是。不能耽誤了各位的雅興,」洪曠見酒菜都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各位大人都請入座吧,老夫準備了些薄酒淡菜,請了幾撥戲班舞姬,還望諸位不要嫌棄,略盡雅興。王爺,請!」對著上首的位子向皇甫逸風示意,引著皇甫逸風向庭院中觀看表演位子最佳的一桌走去。
「今日良時,本王坐旁邊就可以了,相爺請!」皇甫逸風禮貌地跟著洪曠身邊道。
眾人見兩大主要人物都入座了,也都各自找了個位子坐下,與相熟之人談天說地,好不歡快。樂師見賓客主人都已經坐下,便開始吹彈喜慶的曲子,氣氛又漸漸熱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