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朝失足 第五十二章 採花賊 文 / 謎語
第五十二章採花賊
回到玉竹居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在蕭清影的一臉嫌棄中，林憶藍果斷扔了手中的筷子，帶著蕭清影直搗王府總管的老巢，將正在享用美食的總管綁起來丟到一邊。兩人在總管左一句「妖女，你會遭雷劈的……給我留個蹄子啊！」右一句「你們兩個惡魔轉世，遲早會遭天譴的……別把蝦都吃光啊！」的詛咒中，氣定神閒地飽餐了一頓，又興致大起地用刀架著他的脖子，逼著滿臉倒霉相的他吃了林憶藍帶來交換的食物。
這麼一折騰，再次回到玉竹居時，已經月上枝頭了。
林憶藍把依舊還沒清醒的小莫抱回她自己的房間，然後便坐在梳妝台前研究解藥去了，而蕭清影在房裡轉了一圈，玩了會兒遊戲，又翻了翻林憶藍丟給她的穴位圖，覺得無聊，丟下書走到床邊，將四肢舒張趴在床上的混球扔到了地上，佔山為王，跳上床自顧自地調理內息了。
混球那是敢怒不敢吠，這女魔頭太厲害，它實在惹不起，只好自認倒霉，爬起來往林憶藍的方向看了眼，見是梳妝台，頓時打消了去她腿上睡覺的念頭，無奈之下跳到桌上，將就著躺下。
玉竹居中一片寂靜。
桌上的燭光輕輕跳動，映著地上的人影也是一晃一晃的。
突然，床上一直閉著眼睛的蕭清影猛地睜開眼，瞄了眼天花板，隨後又將目光轉向窗戶。只見一根細小的竹管悄悄地捅進紙窗，接著，一陣青煙便緩緩從竹管的口中冒出。
屏息的蕭清影翻了個白眼，看來電視劇還是有點現實依據的。
林憶藍雖然沒有蕭清影的聽覺敏銳，但她的鼻子卻對各種藥物都十分敏感，發覺不對勁，馬上就屏了氣，與蕭清影交換了個眼神。
片刻之後，房中的兩人和一隻狐狸全都昏了過去。
當然，混球是真昏。
過了一會兒，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穿著夜行衣的男子跨入房中，然後轉身輕輕關上了門。
男子回過身，看了眼趴在梳妝台上的林憶藍，又看了看床上的蕭清影，頓時心花怒放，看來這次真是來對地方了，一次居然就迷倒了兩個！真是大豐收啊！果然還是越危險的地方得到的結果也越令人滿意，怪不得有人喜歡偏向虎山行！原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男子無聲地得意了一會兒，連忙上前打算先點了這兩人的穴。
迷香下得並不多，這兩個女子很快就會醒過來，畢竟面對兩個直挺挺躺在那兒跟屍體沒什麼兩樣的人他沒什麼興趣。
只是，當他剛靠近林憶藍，手還沒有碰到她，原本應該昏迷了的人突然側身閃到一旁，接著一陣嗆鼻的氣味隨著潑向他的液體迎面撲來。男子一驚，卻已躲閃不及，被那液體潑中，頓時身體發軟跌倒在地，同時，躺在床上挺屍的蕭清影一躍而下，抓過桌上的劍架到正欲掙扎的男子的脖子上。
「姑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小的有眼無珠驚擾了姑奶奶！還請姑奶奶高抬貴手，千萬別殺小的！」男子被這突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拚命磕頭，他這走的是什麼運啊！怎麼偏偏挑上這兩個難惹的主！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進王府碰碰運氣，見這裡守衛少才鑽了這個空子，果然便宜沒好貨！原來這裡不是沒人守，而是不需要人守！唉，這年頭，出來找個姑娘也不容易啊！
林、蕭兩人一愣，然後嫌棄地看著這個怕死的採花賊。
至於她們為什麼會知道他是採花賊，理由很簡單，進了門之後目不斜視，直接衝她們兩人走來，肯定不是為財，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為色了！
其實，平心而論，這採花賊長的還不錯，眉清目秀的，二十歲上下。如果走在大街上，她們或許以為他是個家世不錯的公子哥，文質彬彬的。只不過，此時，這文質彬彬瞬間變成了膽小怕事。這個樣還出來採花？不要反被采就不錯了。
「喂，我問你，聽說最近京城裡有幾個大臣的女兒被偷了，是你做的嗎？」林憶藍問道。
「姑奶奶，小的不敢再犯了！求姑奶奶放小的一條生路，小的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今後只種花不採花，姑奶奶！你手抓緊一點，滑一下不是玩命麼？！小的上有八十歲老娘，下有八歲兒子，還有個未過門的妻……」
「再吵我先把你舌頭割下來！」還沒等那人說完，蕭清影便不耐煩地打斷他。看他說的這麼溜，這些話一定是講過無數次了，她會相信才有鬼！
「我不說了！我不說了……」男子聞言一驚，忙摀住自己的嘴連連搖頭，驚恐地看著蕭清影。
「年紀輕輕就學壞，不給你點教訓我看你是不會學乖的。」林憶藍看著這個男子，眼中光芒大盛，看的那男子冷汗涔涔，又是一陣涕淚交加的哭訴：「姑奶奶您這麼貌美如花深明大義英明神武，千萬別跟小的一般見識！小的上有八十歲老娘，下有八歲兒子，還有個未過……」
蕭清影眼睛抽了抽，冷聲道：「你就不能換個版本嗎？」
「這……」有點困難啊姑奶奶，他自從入了這一行之後就只固定用這幾句話，百試不爽。要是他早知道這兩個姑奶奶難伺候，肯定事先準備它個兩三個版本！
「好了，你也別顧著想句子了，想要我們放了你也可以，」林憶藍故意吊胃口地頓了頓，不出意料地看見那小賊見到生的希望而陡然變亮的眼睛，繼續說道，「不過，你要做一件事。」
「姑奶奶儘管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就是肝腦塗地也要完成姑奶奶交代的事情！」男子一聽，連連磕頭，只要有命，讓他做什麼事都無所謂！
威脅這樣的人真是沒成就感。林憶藍臉黑了黑，也沒了耍弄他的興致，直接道：「沒讓你肝腦塗地，很簡單的事情，你自己點自己的笑穴。」要成為採花賊，必修課有兩門，武功可以馬虎，但輕功和點穴卻是重中之重。輕功用於逃命，點穴則是採花的入門課。而眼前這個採花賊，能連著多次在京城官宦之家作案卻沒被捉到，想來膽子雖小，但這輕功和點穴應該不在話下。
蕭清影聞言，瞭然地看著林憶藍，學點穴，的確要找個人做示範才行。雖然林憶藍說只用讓他自點笑穴就夠了，可是學了點穴，又怎能不學學解穴呢？想必這人解穴的功夫也不錯吧……怎能輕易放走……
不知道那兩個恐怖的女子心裡所想的，男子面露難色，自點笑穴，這不是自己往火坑裡跳嗎？誰知道這兩個人會不會在他點穴的期間將他送官呢？人心不可測啊！尤其是女人心……
想到這裡，低著頭的男子斂去眼中的精光，再抬頭時，又是一副膽小無能、楚楚可憐的樣子，為難道：「姑奶奶，您這不是為難小的嗎？別看點穴簡單，其實須控制好力道，多一分少一分均不可，凝力於兩指尖，下手須快、准，可是……姑奶奶，您給小的下了什麼藥啊？小的現在連一點力氣都沒有，怎麼控制力道呢？」
林憶藍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的男子，想了想，很乾脆地點點頭，回身從梳妝台上取出一個瓶子，倒了一粒藥丸在男子的手上，威脅道：「不許玩什麼花樣！」
「是是是！小的哪敢哪！」男子一拿到解藥，眼睛都笑沒了，忙將它吞下，一疊聲地答應著。
蕭清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兩人，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好了，你現在有力氣了吧？可以開始了吧？」林憶藍等了一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才開口催促道。
男子聞言動了動身子，發覺真的恢復了不少力氣，大喜，一邊應著，眼中卻是笑意全無，趁兩人不注意，兩手同時抬起，迅速向兩人攻去！
只是，雙手才攻出半寸，頓時渾身上下如萬蟻啃咬，疼痛難耐。男子痛得臉色煞白，最終停止了掙扎，冒著冷汗脫力地靠了回去，這才好了些。不甘地看著林憶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林憶藍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耍賴道：「我從頭到尾可都沒說過這是解藥啊。」跟你姑奶奶玩？小賊，你還嫩著呢！
「你！」男子氣急，剛想動手，胸中氣血翻湧，原先的疼痛再次侵來，只得又一次靠了回去。
「這可不能怪我，你要是乖乖地點穴，這藥效根本不會發作。它只是作用在人體位迅速變化或者肌肉瞬間緊張的時候。」也不管男子聽不聽得懂，林憶藍解釋道。
「你卑鄙！」採花賊氣惱地轉過頭去。他怎麼都沒想到，從事採花數年，多大的風險都被他化險為夷、得空溜走，今日竟會敗在這兩個黃毛丫頭手上！他不甘心！
林憶藍見他靠在一邊裝死，忍不住踢了幾腳，催促著：「還不快點穴？」
男子只是別過頭故意充耳不聞，他就是不點，看她怎麼辦！
「好，」林憶藍笑道，又從梳妝台上拿出三個瓶子，蹲下身，一字擺在他前面，「如果你真有骨氣，就做個選擇，這三瓶中，一瓶是含笑半步顛，一瓶是五蝕散，一瓶是解藥，看你運氣了，」林憶藍隨口胡謅，擺弄著三個空瓶子，「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讓這位姑奶奶的劍瞭解了你。」
聞言，男子這才發現自己的脖子上還架著劍！
驚懼地抬眼看了看冷若冰霜的蕭清影，在他剛剛發難的時候她明明可以一劍殺了他，為什麼不動？難道是早知道他不會得逞，所以看著他耍猴戲？！
還有那什麼「含笑半步顛」、「五蝕散」，雖然都沒有聽過，但光看這名字就知道是厲害的毒藥！
這兩個恐怖的女人！
一想到這一層，男子連逃的心都死了，繼續跪地磕頭：「姑奶奶們文武雙全才智過人，小人能得一見實在是小人之大幸！小的方才一時糊塗，姑奶奶們千萬別往心裡去！小的這就點穴，馬上點！姑奶奶千萬別把小的送官，小的上有八十歲老娘，下有八歲……」
「廢話少說！快點！」見那人又繞回原地，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在林、蕭兩人的冷眼中，男子終於放棄了最後的掙扎，咬咬牙，伸出右手，猶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眼一閉，手法極快，輕重有度，在手指接觸身體時立即倒在地上笑個不停，只是表情有點扭曲。
「他怎麼這副表情？」蕭清影皺眉。
「若不是這表情才值得懷疑呢。你以為點了笑穴就很開心嗎？其實是一種折磨！」林憶藍認真地說，不想笑的時候被迫笑，基本上每個人都有體會吧？「別扯遠了，你剛剛看清楚沒有啊？」
「差不多了。不過力道要摸索一下。」
「正好，我也可以直接拿他做實驗。」林憶藍樂顛顛地取來銀針，在練習針法的同時一邊給蕭清影講解穴位，果然沒有門就有窗，走了個影雲，這不又來了個採花賊嗎！
於是，在一連串偶爾帶著哀嚎的彆扭笑聲中，這可憐的小賊沒調戲成功，反而被林、蕭二人調戲了個徹底，一個用針在他身上胡扎一個用手指亂戳。
當然，有林憶藍這個技術指導在，蕭清影也不是毫無章法的「亂戳」，致殘103穴、致命36穴只是會認就過了，否則這小賊就算有百來條小命也不夠她玩的。
在昏了幾次又醒來幾次後，男子痛苦的笑聲終於停止了，看了眼站在跟前的兩個魔女，嚇得連忙爬開老遠：「姑奶奶饒命！放了小的吧？小的實在經不起這折騰啊！」現在他身上都不知有幾個坑和幾塊淤青了！男子看向蕭清影的眼神更是畏懼，這點穴的功夫就算初步掌握也至少要月餘，可眼前的女子雖然一開始下手不知輕重，但沒幾下便摸到了門路，並且力道控制適度，甚至能幫他解穴！他自己都練了三個月，這……該說他自己太笨了還是這女的本身就是個奇才？！
他出門沒看黃歷啊！難道今日不宜出行？！怎麼就遇上這兩個惡魔轉世了？！他還是走為上策……
「想逃？」男子才剛轉過身，還沒來得及施展「逃命之術」，後頸一涼，一把劍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姑奶奶饒命！小的只是想看看外面的風景，斷沒有逃跑的念頭！姑奶奶您……」男子僵著身子轉回來，討好地沖蕭清影直笑，但當餘光接觸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時，頓時臉色煞白，渾身不自覺地顫抖，失聲道：「玄琊劍？！」
林憶藍聞言連忙走到蕭清影身邊，看了她一眼，見她眼中也有與自己同樣的疑惑，便轉頭問道：「你認識它？」
「認識？！」男子從極度的驚恐中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連搖頭，「姑奶奶，小的不認識！真的不認識它？它是蕭教主的隨身佩劍，小的哪有此等榮幸……」狡辯的聲音戛然而止，意識到說漏嘴的男子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看來你不但認得它，還認得它的主人啊！」林憶藍笑得高深莫測……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笑容一僵，連忙換成「燦爛」的笑容，果然被冰山同化了，她怎麼能笑成這德行呢？！
「你叫什麼名字？」蕭清影依舊冷著一張臉，既然他說蕭「教主」，又認得這把劍，那就說明一個問題：他也是魔教的人。是不是，一試就知道，「神教全名又叫什麼？」
男子當然沒多想其中的陷阱，早就嚇得不知所措，自然是有問必答：「小的名叫彭浩，神教即是衡天教。」彭浩答得十分順口，完全沒想到若不是魔教中人，根本不會稱之為神教。
這麼一來，表面上的「採花」就不是看上去這般簡單了：採花賊的原則就是只採好花，不採名花，否則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可就不值了。但他卻幾次進的都是官宦之府，這次更是不計風險進了王府，很顯然是在找東西，這麼費盡心機，魔教要找的，到底是什麼呢？又或者，這是一個見不得人的驚天陰謀？
「影，看樣子，你爸這爛攤子，你不接不行了。」林憶藍幸災樂禍道，看來她自己並不是最慘的一個啊！
蕭清影只是瞪了她一眼，繼續思考著問題，卻因此給了彭浩一個空子。趁兩人不注意，他就地一滾，撞開門，躍上房頂，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他跑了！」
「我去追！」留下這麼一句話，蕭清影跑出屋子，縱身一躍，跟著那道疾行的身影離開了。
「好吧，那我睡覺去。」林憶藍一副事不關己的上前關了門，拎了剛剛清醒的混球爬上床，熄燈睡覺去了。
平靜的夜空中，詭異地飄著一股危機前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