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入京 第十九章 大獵物(一) 文 / 言無休
第十九章大獵物(一)
江東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江東最好的醫院之一,此時一個人正匆匆的往高幹區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在藉著電話。
「金秘書,我在外地啊,聽說周書記身體有些小恙?……」
「呵呵,楊市長,周書記沒什麼,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呵呵,好的,好的,我一定會轉告,再見……」
被稱作金秘書的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匆匆走進了江東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的高幹病房區,金秘書名叫金愛國,省委副書記周俊仁的秘書。省委副書記周俊仁正在這裡住院。剛才接電話的時候還笑語晏晏的,電話一斷,他的臉上雖然強制鎮定,但是依然流露出一絲不安的神情。
剛剛金秘書說周副書記只是有點不舒服,是生病嗎,就要住院嗎?
答案是肯定的,官場的人到了一定的級別才能「生病」,其實官場上的人生病可以稱作一門學問,既可成學問,就是說明這裡面有著自己的規律和體系,就是有系統主張和見識,就是一門大學問。有媒體調查說百姓有「八怕」,生病即為其一。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生病的,所以說,雖然誰也不想生病,但生病卻是正常的。經常聽到有人這樣說:「什麼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錢;什麼都可以有,但不能有病」。這反映了人們對生病惟恐避躲不及的心態。但官場上的生病,不僅與吃五穀雜糧沒關係,甚至與生理上的不舒服也沒有關係。官場上的病,是一種智謀的運用,在這個看似平常的過程中,充溢著曲折複雜的利益關係,外人很難看得明白。同樣是抱病上朝,同樣是稱病在家,其原因、過程、結果都會大不相同,這裡面蘊涵著深奧的大學問,體現著當事人的大智慧。官場生病是進可攻退可守的一種戰術,看似隨意而舉,實則是運籌帷幄的周密設局。所以,只有官場上的生病才有學問並能稱得起學。
遇到難題,就可能有當事人生病,這也是官場上是一個常見的現象。一次幹部調整、一次利益分配、一次總結評比過後,總會有人身體出現一些小毛病。
這時候你如果去問他的秘書,領導得了什麼病?如果這位領導氣勢正盛,秘書會告訴你三個字:「不舒服」;
如果這位領導接近退休或就是因為退下來才得的病,秘書會告訴你:「不知道」。
因為這就是混官場的人生病的經常用的答案,前者秘書是當事人,後者秘書是局外人。這個「不舒服」有很大的彈性,可以不舒服到不能上班,也可以雖不舒服但能堅持工作;可以不舒服到要用十年八載的住院治療,也可以不舒服到明天就能康健上班繼續為人民服務;可以不舒服到領導感到有壓力並親自慰問並做出許諾,也可以不舒服到下屬權力涉及到的範圍內的人懷揣厚禮重金,反覆探望。因此,官場生病常有「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效果。而那個不知道,則是一個太不確定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把自己當成外人了,不想搭上太大的關係。
依此看來,生病成了一塊遮羞布,當利益失去的時候,當情緒不對的時候,當別人比自己好的時候,那就理所當然的生病;也可以生病為由可以試探自己的上級,如果上級堅決用他,便會用恰當的方式表明它的信任,來安撫求退的人,當然,這個生病必須首先把自己的份量掂准,把個人處在組織中的地們和作用搞准,否則,生病正是落人以口舌,極有可能被順水推了舟。
當今的官場病,雖然全看政治需要,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性,不過敢生病者一定是沒有大問題的。有大問題的一定是不敢離開權力的樞紐的,那樣會被人乘勝追擊……
官場的學問博大精深,充溢著智慧與玄機,而生病作為官場上的一種智慧,則是一把雙刃劍,運用得當,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作用。運用的不好,會弄巧弄巧成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結果是事與願違。這裡面生病時間、方式、病情、康復時間和康復到什麼程度,都是很有講究的。生病就要像個生病的樣子,但又要讓人看明白你不是真病,就是不能太逼真了。如果別人以為你真的病了,再靠你也沒指望了,身旁的人就會作鳥獸散,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金愛國作為周俊仁最貼心的人之一,他也知道知道他的領導這病有些蹊蹺,其實他也明白,領導們一般是不會生病的,經常生病那也就意味著政治生命受到威脅,特別是在越來越講求年富力強的今天,但是周書記病了,那這裡面就有些講究了。
這裡面的東西,作為在省委大院呆了十幾年的金愛國自然是明瞭的。
如果周俊仁真得病了,那就要看他究竟是得的什麼病,這個病究竟要多長時間才會好。對於一個政治人物來說,由於病痛。長時間不能在重大場合上露面,那對他地政治影響力政治號召力來說,絕對是個致命的打擊。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周俊仁如果因為病痛長此以往遠離省委決策層,那麼,他那條線上的廳局處級幹部,究竟還會有多少繼續維持對他的忠心,那--也就不得而知了。如果周俊仁不是真得病了,而是受到某些打壓,不得不裝病的話,那搞不好,江東省的政壇將就此掀起一翻驚濤駭浪。
作為省委副書記周俊仁的秘書,金愛國知道自己的領導是第二種心病,是受到了別人的打壓,心頭不痛快,但是今天他要向周俊仁匯報的事情卻讓他疑竇叢生,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周俊仁確實是心病。內參才剛剛報道的若彤集團洗錢的問題,周俊仁就聽到京城裡的關係說上面馬上會派出一個以公安為主,包括海關和銀行在內的人員的聯合調查組對若彤集團進行調查,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周俊仁,一開始得知消息時,還很是不以為然。雖然這件事恐怕直接的矛頭是對準他的,就他的想法,若彤集團雖然是他樹立起來的樣板,他樹立起來的樣板沒錯,但是他和若彤集團根本沒有任何的瓜葛。他既然在公開和私下支持若彤集團,又怎麼會在若彤集團落下什麼把柄?但是有人這麼做,便是把矛頭指向他,雖然他在和若彤集團沒有經濟上的往來,但是若彤出事,多少會給他帶來一些影響,這總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所以他也多少留上了心,
京裡的朋友既然敢於在這種時刻給他通風報信,那就說明,他所牽涉到的事情以及上面所掌握的情況,也僅僅就是若彤集團的事情,恐怕上面更多的意思是敲山震虎,讓沿海的官員們不要太過分,到目前為止對他來說還不算太過嚴重。憑他這麼些年在京城以及地方上的鑽營,要想順利過關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如果有人在若彤上那他做文章,那他也不是吃素的,搞不好會把這個人自己給陷進去。
所以他在參加省委常委會討論若彤集團的問題的時候,他還鎮定自若,甚至在常委會召開前,省委書記江合寧,省長姚子陽尚未到時,他還一臉欣然地與其他幾個已經就位的常委談笑風聲。
常委會開得波瀾不驚,對於若彤集團的事情,幾位常委先後表態,堅決支持省委省政府的決定,配合聯合調查組的工作,會議雖然是沒有波瀾,但是會議沒有提省委省政府要自己調查,而是積極支持配合聯合調查組,這話似乎是專門針對他的,周俊仁感覺到現場似乎充滿了一種無法言語的壓抑氣氛。
原本還有些樂觀的周俊仁有種不好的預感,一向貌合神離的省委書記江合寧和省長姚子陽這一次在若彤集團的態度問題上趨於一致,在對待他的問題上似乎達成了什麼默契一般。
這種預感很不好。江東省省上上下下都知道,江合寧與姚子陽不是一路人馬,除去這兩位省裡的一二號外,實際排在第三位的不是分管黨群的副書記,而是他這個分管經濟的副書記了。
江合寧是外來戶,初到江東不久,還沒有站住腳,姚子陽是地頭蛇,是從江東基層走上來的,在江東經營數十年,其基根之深厚,江合寧也很忌憚。
他是不算外來戶的外來戶,姚子陽是土財主,他則是土洋結合,所以他也有自己的優勢,在省裡也不輸姚子陽的實力,所以省裡實際是三足鼎立。
而他在分工上卻是和姚子陽的相衝突,所以兩個人不可避免的產生矛盾,所以他微微靠得和江合寧近一些,這不但是出於和姚子陽有利益衝突的考慮,也是出於策略上的考慮,畢竟江合寧是一把手,話的力度會比姚子陽大一些。如果江合寧和姚子陽真是在私底下達成了某種妥協某種默契的話,那江東省的政治版圖將向一個不可預知的局面發展演變。江姚合流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在雙方聯手之下,他很有可能成為這種變化的犧牲品!
周俊仁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裝病,這若彤集團涉嫌貪污受賄和洗錢等犯罪活動,他完全是一個受蒙蔽的角色。這樣也算是配合調查組的工作,樣既可以向各方表明,他在支持若彤的問題上是就事論事。同時也是想向各方,特別是上面的人表明,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但是形勢的發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梅兩天從京城來的消息,上面有意把他調離江東,這就讓他有些不安了。他在若彤集團沒有謀取過任何好處,但是這不代表他在經濟問題上沒有問題,在經濟問題,生活作風問題上,他都存在著或大或小的隱患。他最害怕的就是把他調離之後,全面清查他的問題,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周俊仁下意識的就認為這是江合寧和姚子陽聯手想要把他擠出江東,不但要把他擠出江東,還想讓他這輩子永遠都別想翻身,這一刻,周俊仁的臉色黑的怕人,他曾經也是如此被王西北從蘇省排擠出去,這一次,難道又要重蹈覆轍?
他在蘇省沒有能立住腳,被王西北給生生的擠出蘇省,當時他的心裡很是苦悶,也思考了敗走麥城的原因,他太自矜自己的身份了,對於省裡的同級交往還比較多,但是在群眾基礎上,雖然也重視,但是重視的力度是顯然不夠的,在省一級層面的較量,有時候上面固然重要,但是遇到同是京城大戶人家的王西北,兩人都在京城裡有深厚的關係,這方面雙方幾乎都用不上,所以王西北一發難,他的短處就暴露無遺,王西北在省裡一合縱連橫,他就尷尬的發現,下面居然沒有多少人跟著他,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底氣和籌碼和王西北較量……
這一次到江東,他是吸收了在蘇省敗走麥城的教訓,在京城,雖然岳父一家也算是京城有影響力的,但是這些年因為子弟的事情曾經觸怒過和他同時期,但卻繼續在位的共和國最厲害的人物之一,給高層留下一個護犢子護得太過頭的印象,所以對高層的影響力越來越勢微,完全是外強中乾了,所以對京城的其他人物,該結交的,該打點的也沒有少過,至於下面,他更是抓得很緊,江東是他的故鄉,在這裡他有很多原來的老相識,在加上他在京城岳父的這一層關係,在自己的家鄉更好使。所以他這幾年在江東下面經營期了一個很牢固的基礎。有這樣的實力在,在江東那是名利雙收,他根本就不想現在就離開江東,他還雄心勃勃的想著,想要在下一屆取代姚子陽的位置。
不過,現在這是他和江合寧和姚子陽進行博弈的最重要的本錢和籌碼之一。江合寧和姚子陽要是敢真的對付他,那也得試試後果——穩定是大局,要是搞得江東亂了,他們兩個肯定也沒有好日子過。這肯定是他們也不願意看到的,有時候,到了這一級的較量,實力才是決定性的。
得到這個消息的周俊仁一夜難眠,想了又想之後,周俊仁決定對那些他親手提拔到領導崗位,重要部門的親信好好吹吹風,鼓鼓氣。
在這一切全部部署完成之後,他就「因病」住院了。
但是他內心深處還是籠罩著一股莫名的心虛與焦躁,他這是給江合寧和姚子陽施加壓力,但是僅僅是這樣還不夠,京城裡他還需要岳父家裡給他疏通疏通,一想起這個,他就不得不暗罵一聲那些大小舅子,為了一些小事,拚命的透支老爺子的政治資本,老爺子也是老糊塗了,竟然一次次的就信了,周俊仁搖搖頭,心裡不無幾分嫉妒,他這個女婿始終是隔了一層,只是這一次,他也只有求老爺子了,雖然岳父影響力漸小,而且這一次岳父家裡的幾個舅子為了東南的一點小利益又攛掇老爺子打招呼,讓一些人很不高興,有沒有效果還很難說。這件事他需要動用自己在京城的關係,他需要動用大筆的錢去疏通,他希望何佳寧能把這筆錢給籌措出來。
同時他也得一磕紅心兩手準備,要是萬一是有不諧,他也得做好被調走的打算。他有什麼東西可能會被別人抓住,他需要好好的處理一下。
周俊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何佳寧,何佳寧就是他身邊的一個沒有定時的炸彈,搞不好什麼時候就炸了,周俊仁讓她在籌措完這筆錢之後,周俊仁就準備利用這個機會,勸一直不願去國外的何佳寧到國外避一避,不過,只要她一出去之後,他就沒有打算讓她再回來了。——到時候,在她公司經營上做點文章,只要一被國內定位犯罪嫌疑人,她就是想回來,也不敢回來。
還有一個麻煩就是他周家的子侄輩的一些人這些年也是大肆把錢洗到國外,不過已經都在國外定居了,在江東的在各個部門的那些也要暗暗的招呼一下,不要在這樣的風頭的時候去撞槍口……
秘書金愛國匆忙的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病房裡正在忙碌的醫生和護士,醫生和護士都識趣的出去了。周俊仁看了金愛國一眼:「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金愛國俯身在周俊仁輕聲說道:「沒拿到您需要的錢,佳寧聯繫不上了。」
「嗯?怎麼回事?」
金愛國看見很少喜形於色的周俊仁一副驚詫的樣子。
「到處都找不到佳寧,佳寧在銀行裡已經備案,不是她本人持有效證件和她的親筆簽字,公司的大筆資金都不能動。……」
「嗯?那公司的資產……」
「公司的資產沒有動。」
周俊仁點點頭,臉色很是沉寂,在這樣的敏感時候,他必須得要有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周俊仁想了一下吩咐道:「……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想辦法找到她……」
金愛國匆匆出去之後,周俊仁狠狠的錘了一下病床:「養虎為患,養虎為患,早知道就該以絕後患……」
周俊仁有些後悔,何佳寧那個小娘皮真是滑不溜秋的,找到她的時候他就悄悄找人在何佳寧居住的地方,但是把她的地方找了個底朝天也沒發現那東西,後來他只好見了見何佳寧,但是不論怎麼試探都不透露那東西在不在她手上,他不知道何佳寧把那東西放在何處,也想商店強硬手段,大牛市也害怕這個滑不溜秋的小娘皮,留有後手,他心存忌憚,只好施恩籠絡,他還以為這樣籠絡她,終究會把那東西交給他,然後……沒想到這個小娘皮的真是狡猾,看來早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娘希匹的……」
如果此時有人看見周俊仁的摸樣,肯定會嚇一大跳。不過周俊仁可是不知道人有時候就是自己嚇自己,何佳寧手上根本就沒有那個他所擔心的材料,要不是曾思濤講,她都不知道這件事,何佳寧當時猜測,恐怕是母親怕那東西、怕那件事給她帶來天大的麻煩,那些秘密爛在了她母親的肚子裡了,這真是天理恢恢疏而不漏,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而已。周俊仁要是知道事情是這樣的不知道會如何想……
不過周俊仁現在肯定是不會像到這點的,他所想的是何佳寧不辭而別,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知道了自己是她的殺父仇人?難道想用她手上的那把柄……
周俊仁面如沉水,何佳寧這小娘皮,究竟想幹什麼!這些年可待她不簿啊!沒有他會有她何佳寧今時今日的風光?她能在短短數年時間裡積聚起數億財富?!!沒有,這個婊子養的都不知道在那裡賣去了!白眼狼!
他現在急需用錢,他的那些子侄輩雖然撈了不少錢,但是那些錢絕大部分都在國外的賬戶上,在國內的錢不多,根本就不夠,周俊仁擂了一下腦袋,太小心了有時候也不是件好事。
這個小娘皮在關鍵時候這麼擺了自己一道,
個娘希匹的!……
周俊仁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暴怒,但是最後還是沒忍住,狠狠的在床頭上打了一拳。
刺痛的感覺讓他從暴怒中清醒了過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著如何解決這個天大的麻煩,這些年接觸下來,他對於何佳寧也還是知之甚深,只要神東集團的資金還在,何佳寧就應該沒有離開江東——這個小娘皮對這些東西看得很重,這也是他能給她提供便利的原因之一。他早就有了防備,只要是她大筆的用錢,就會有人給他報告,要不,這小娘皮恐怕早就把錢套空了,還會倒咬他一口。
只要何佳寧在江東就好辦,他這幾年在江東方方面面的關係都很到到位,交情都鐵得很,何佳寧只要留在江東,她就休想跑掉,如果她識相,把手頭的東西交給他,他還可以給她一筆錢遠走高飛,如果她一意孤行,那就只有……
周俊仁沉思良久,拿起兒子給他買的一個新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把電話卡丟進了馬桶,沖了吸取,手機也順手扔進了垃圾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