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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70章 仙鶴草 文 / 月溶

    正月二十,大清門前足足擺了一里地長的炮仗陣,還有用紅布包著的麥秸稈扎的「黃河」,京城裡男女老少都趁著今天來到大清門前,享受一年中難得的一次「最靠近皇帝」的正月遊玩,因為過了今天,這正月裡的熱鬧也就算告一段落。

    貝勒府裡,八福晉手搭涼棚,抬頭看著天空。從一開始,她就不相信一隻鴿子能口銜仙鶴草從千里之外飛回來,要不是蘇克察溶溶那麼堅持,現下又無更好的醫治方法,她是決然不會同意的。中午了,蘇克察溶溶昨天曾說只等到中午,現在八福晉心中不知道是期待著虎子快點兒飛回來,還是等著看蘇克察溶溶如何以命換命。

    小藥房裡,王太醫目光顫抖地看著蘇溶溶:「郡主……以……以人血入藥雖是古法,但……有違倫常,已經在《本草綱目》中廢用久矣……而且,您取血配藥也太過凶險了……」

    蘇溶溶低著頭,右手舀著匕首,正仔細觀察自己左腕,她要看準靜脈位置,割得太深會傷及動脈,那後果不堪設想,若是太淺,取血量又不夠。看準了位置,蘇溶溶抬頭對王太醫說道:「我是o型血,也就是萬能血型,八爺現下失血嚴重不僅昏迷不醒,而且時間拖久了,身體臟器也會因缺血而形成不可逆轉的損傷,所以以血補血是最好的方法!」

    王太醫見蘇溶溶的刀尖已經扎到細弱的胳膊上,不僅渾身一顫,這幾天來,蘇溶溶的勇氣、決心和對八爺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深深明白了什麼是情深意重。從虎子走的第一天起,蘇溶溶就開始割臂放血,以血為引讓胤祀服下,現在她的瘦到麻桿兒一樣的胳膊上已經赫然橫著三條刀疤,王太醫永遠忘不了蘇溶溶第一次將匕首扎進皮肉劃開骨血時的情形:沒有疼痛的皺眉,沒有虛弱的抽搐,她甚至還帶著微笑,渀佛找到了能救胤祀一命的法寶一般!此時。匕首又再次劃開了蘇溶溶的胳膊,那殷紅的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蘇溶溶忍著劇痛,一面將手掌握緊再張開,用來刺激血液流動。看著那鮮血觸目驚心地從她蒼白到透明的胳膊上流下再滴入大大的銀碗中,王太醫幾乎都要流出眼淚來,他以前從不相信什麼「用情至深,不惜生死」。但此時真的深信不疑!

    那銀碗還沒滿,可蘇溶溶胳膊上流出的血卻漸少,傷口附近甚至已經開始結痂。

    王太醫情不自禁說道:「郡主,份量夠了吧……」

    他話還沒落,蘇溶溶咬牙又在傷口上補了一刀,那本來已經緩慢的血流一下子又汩汩而出。不一會兒,大銀碗便滿了。王太醫趕緊上前用紗布幫蘇溶溶包好傷口,蘇溶溶坐在桌邊閉著眼睛,心跳得像是擂鼓一般。

    取血三天,她至少流出了九百毫升鮮血,一個人血液含量大約是人體重量的8%,她現在瘦弱不堪,就算按照100斤計算,血液不過8000毫升。而人體連續失血量最多不能超過總血量的15%。也就是1200毫升,這幾天取血她已經接近極限了,如果虎子找不回仙鶴草,那麼她估計再取兩天血。就會出現心血回流、臟器受損的情況,甚至死亡。這也就是她昨天說的「以命換命」。

    就在此時,王太醫端來了給胤祀熬製的阿膠當歸老鴨湯,說實話,在這方面,王太醫對八福晉是很有意見的。蘇溶溶在貝勒府的這幾日,八福晉每日送來的伙食十分寒磣,早上就是稀粥、鹹菜和一兩個金絲小饅頭,下午主菜不過是一葷一素再加半碗糙米飯和一罐清湯,而且每日兩餐,即便蘇溶溶整宿不睡守著八爺伺候,也從不見八福晉送盤哪怕是冷點心過來。這碗老鴨湯還是王太醫自己看不過去,直接到小廚房端來的呢!

    蘇溶溶顫著手端起碗,幾口喝下。擦了擦嘴,她強撐著桌子站起身,對王太醫笑道:「有勞您了!」

    王太醫搖搖頭:「郡主那裡話,我做得和您比起來,簡直不值得一提。」

    他倆正說著,老趙氣喘吁吁紅著臉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鴿……鴿……鴿子……回……」

    「虎子回來了?!」蘇溶溶激動極了,聲音比剛才還顫抖。

    老趙點點頭。蘇溶溶已經一步跨出了小藥房,從腰間摸出鴿哨「噓噓」地吹了起來。

    果然,她剛跑到院中空地,天上便像赫然掉下了一塊石頭一樣,虎子看到蘇溶溶時,幾乎是垂直落體,直直掉在了蘇溶溶高高昇起的手中。

    「虎子!」蘇溶溶穩穩接住,捧在眼前,可是只看了一眼,她便忍不住哭了出來。虎子瘦的渀佛干縮成了一團,身上好幾處的羽毛都被啄掉,躺在蘇溶溶掌心,它連合上翅膀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睜眼看了蘇溶溶一眼,便歪頭倒了過去,但是口中的一枝仙鶴草卻始終緊緊銜著。

    原來這便是仙鶴草!嫩黃的葉片上是一道道纖細的紅色葉莖,那鮮紅的顏色似乎還在流動。王太醫驚喜道:「太好了!八爺有救了!」說完,便伸手從虎子空中取下枝條。這時,蘇溶溶才看到虎子的喙幾乎都已經磨平,嘴角還流著鮮血,結著厚厚的血痂。

    老趙歎息道:「這鴿子怕是活不成了。便是活著,嘴也廢了。」

    蘇溶溶淚如雨下,顫抖著捧著虎子,哭道:「虎子……好虎子!」

    ……

    王太醫仔仔細細將虎子銜回來的仙鶴草從枝椏上摘下,從葉片到枝椏一起浸泡在蘇溶溶的血中。等了半個時辰後,仙鶴草從葉片到枝椏渀佛吸飽了血,變成飽滿的血紅色。隨後,王太醫將葉片撈出瀝干放入砂鍋中仔細烘炒再研磨成粉末,那枝椏就血入鍋熬製,直到所有枝椏又恢復了暗黃才關火撈出。

    胤祀床前。王太醫抑制不住興奮,對著眾人說道:「如果說仙鶴草是止血神藥,那麼以血為引的仙鶴草便是起死回生的聖藥!」

    此時,八福晉已經知道蘇溶溶每日以血入藥支撐著胤祀孱弱的心脈,她皺眉看著蘇溶溶瘦削到乾癟的身體,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但是有一點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如她,她真有些懷疑自己有沒有取血的勇氣。

    蘇溶溶此時正跪在胤祀榻前。因為不斷炙烤消毒而變得紅腫的手掌正顫抖地拉著塞在胤祀胸口布團的一角。

    王太醫衝她點點頭,蘇溶溶咬緊牙一下子拔出血紅的塞布,賽布飛起之時,王太醫一把仙鶴草灰灑進傷口,同時蘇溶溶微抬胤祀脖頸,將仙鶴草枝椏熬成的血湯送入胤祀口中。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緊盯著胤祀胸前汩汩流血的傷口。蘇溶溶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要是還不能止血,那麼不僅前功盡棄,就連胤祀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巨大的緊張讓蘇溶溶忘記了一切,她不管不顧地握住胤祀的手,貼在臉頰上,帶著哭腔喚道:「胤祀。你醒醒,一定要醒過來啊!」

    八福晉身子猛然一顫,看著蘇溶溶的眸子瞬間凌厲了很多。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每一瞬間都是那麼艱難,胤祀的兩個侍妾之一因為緊張過度暈了過去,八福晉暴怒的責罵幾乎要穿透房頂,蘇溶溶身子越抖越厲害,整個身體都冰冷了下來。突然間,胤祀被蘇溶溶緊緊攥著的手輕輕動了一下。蘇溶溶差點兒尖叫著跳起來。她努力忍住,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掌中那孱弱蒼白的手指,就連呼吸都停下了。

    動了!地的確確是動了!

    蘇溶溶感覺到胤祀在回握自己,她又哭又笑地撲上去喊道:「胤祀。你聽見我說話了是不是?你再動一下,就一下!」

    她這麼一喊,八福晉也立刻撲了上來,哭喊道:「爺,我是**啊!您醒了嗎?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這一次,胤祀不僅動了動手指,還反手將蘇溶溶的手軟軟握住。蘇溶溶淚流滿面,驚喜之餘,對著八福晉大喊道:「你看,他醒了,真的醒了!」

    「血止住了!」王太醫也是興奮地高喊一聲:「你們看,八爺的傷口不再流血了!」

    果然,胤祀胸口的傷已經不再流血,而且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那仙鶴草的確有效,蘇溶溶覺得就連胤祀胸口的起伏都比剛才大了很多,她情不自禁從胤祀手中抽回手,輕輕按住他的脈搏,只覺得脈象雖然還很弱,但是一下一下的力量卻在逐漸變得堅強。

    王太醫拜倒:「福晉、郡主請容老臣為八爺醫治。」

    八福晉趕緊讓開地方,蘇溶溶扶著床梁站起來,她面色蒼白極了,對八福晉說道:「福晉,我想回房休息一會兒。」

    蘇溶溶衣不解帶地伺候了這麼些日子,怎麼八爺快醒了,她倒是要離開?!八福晉心中暗自思慮,不管還是點點頭,語氣客氣地說道:「這幾日辛苦你了,趕緊去休息吧。八爺這裡有我就夠了。」

    八福晉特特咬重了「有我就夠了」,蘇溶溶渀佛渾然不覺,行禮之後,步子飄飄地向門外走去。

    八福晉給她安排的住所距離八爺所住的屋子很遠,這幾日,她只回去換過幾次衣服,從沒睡過一個覺,此時走在路上,只覺得頭重腳輕,身子虛的渀佛羽毛一樣沒有了重量,只被空中微風推著走。她感覺已經走了好遠費了好多力氣,可左右景致分明剛出了小院。就在她抬腳艱難爬上十幾級通向住處別院的台階時,突然間天旋地轉,蘇溶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整個人像慘白通透的玉瓶般沿著陡峭的台階滾落了下來。

    「溶溶!」一人大叫一聲衝上來,將趴在地上的蘇溶溶抱起來摟在懷中。

    蘇溶溶睜開眼睛,眸光毫無意識,甚至沒有焦點地在他臉上晃了晃,頭一歪暈了過去。

    原來趕來的是胤禛,他是奉了德主子的命,來探看胤祀傷情的,不想剛走進院子就看見蘇溶溶鬼一樣飄著飄上了台階,然後直直後仰著向下倒去,滾落在地。此時,蘇溶溶鼻子被磕出了血,青灰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額頭也破了。胤禛剛要抱起她,只覺得左手掌心有些發黏,伸手一看竟然全是血,他顫著手一把掀開蘇溶溶的袖子,只見手腕上可怕的五個刀口正觸目驚心地汩汩冒血!

    胤禛緊咬嘴唇,整個人開始輕微顫抖。

    「爺,這……」小衛子憂心忡忡看向胤禛,他還從未見過自家對人對事兒都冷冰冰的王爺如此神情,他看著蘇溶溶的目光似乎要著起火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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