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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五節 主僕名分 文 / 黑色柳丁

    如果說「逐鹿」一詞對風燭殘年的陶謙來說只是一場無望地黃粱夢。那在蔡吉的眼中「逐鹿」就是未來努力的方向。因為蔡吉還年輕,年輕就代表著有更多的機會允許犯錯,年輕就代表著有更多的時間用來蟄伏。正如此刻的蔡吉雖被推舉成了東萊太守,但整個太守府上下卻將她當做泥塑木胎給供了起來,絲毫不給她插手東萊政務的機會。好在蔡吉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心知目前無法同段奎較勁的她倒也樂得待在後院一邊練練字騎騎馬,一邊靜觀局勢伺機而動。

    然而蔡吉的順從姿態並沒有令段奎等人完全放心。事實上就在她答應做太守後的第二天,段奎便送了個十六七歲的婢女過來。美其名曰是怕她這缺人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段奎這是在明目張膽地安插人手監視蔡吉。不過蔡吉本人倒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這份特殊的禮物。在她看來自己既然參與進了段奎等人的計劃之中,那接受對方派來的監視者便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更何況她之前還曾與管統單獨會過面。就算段奎後來沒提起過此事,也不代表那老兒心裡沒有過猜忌。不過蔡吉本人雖對段奎的小手段並不介意,但作為小府君貼身婢女的鈴蘭卻不能無視這麼個突然冒出的「彩雀姐姐」。

    話說這一日,蔡吉見天氣不錯便邀上張清到校場練習馬術,只留下鈴蘭與新來的彩雀在院內收拾房間。環視著蔡吉那簡潔到無以復加的書房,彩雀不禁咋舌道:「小府君的書房可真像男子的房間啊。」

    「小府君現在就是男子。」鈴蘭嚴肅地提醒了彩雀一句之後,便自顧自地開始整理起蔡吉的書案來。

    「妹妹說得是。姐姐以後一定注意。」碰了個軟釘子的彩雀並沒有生氣,反倒是湊到鈴蘭的身旁套近乎道:「妹妹是曲成縣令送給小府君的吧。話說曲成縣的段府君與咱家的段老還是族兄弟呢。」

    哪知鈴蘭非但沒有因段縣令與段奎的關係而與彩雀親近,相反她卻回過身挺直了腰板訓誡道:「在離開曲成縣之前段府君曾親自教導鈴蘭一入蔡府鈴蘭便是蔡家的人了。鈴蘭的主人只有小蔡府君一個。姐姐現在既然已是蔡家的奴婢,就請姐姐從現在開始忘記以前的主人,全心全意地侍奉好小蔡府君。」

    鈴蘭這段鏗鏘有力的訓誡堵得彩雀只好順勢迎合道:「妹妹說得是。姐姐發誓忠於小府君。」

    眼見彩雀已然發誓要效忠蔡吉,鈴蘭的面色當即緩和了不少。不過許是看不慣彩雀的輕浮性格,因此鈴蘭只是衝她點了下頭,之後便一言不發地繼續幹活了。

    連續兩個釘子碰下來,彩雀似乎也有了些收斂。只見她是拿起抹布一邊擦拭窗台,一邊對著窗外春意融融的景色感歎道:「話說小府君可真厲害啊。年未及笄就敢在城頭上與曹將對峙。城裡的百姓提起小府君那個不豎起大拇指誇讚一番。」

    耳聽彩雀誇讚蔡吉,鈴蘭的心裡美滋滋地。再一想到蔡吉那日在府衙前的颯爽身姿,鈴蘭不禁脫口而出道:「那是當然。小府君的膽識可是連許多男子都及不上的。」

    鈴蘭的一顰一笑皆被彩雀看在眼裡。於是她跟著接口說:「是啊,小府君這兩日整天悶在房內看書習字,那可是比一些大戶人家的郎君們還要勤奮呢。現在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事。不過騎馬可是很危險的啊。」

    「沒關係,有張大哥李大哥守護,小府君不會有事的。」鈴蘭埋頭擦著書案回應道。

    「也是喲。」彩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跟著又用好奇地口吻追問道:「小府君好像很信任張督盜,走到哪兒都要他跟著。他是小府君的親戚?」

    張清在蔡吉出任太守之後也被任命為門下督負責太守府的警衛。此刻聽彩雀這麼一問,鈴蘭也沒多想什麼,直接搖頭糾正道:「不,張大哥是蔡府的門客。一路歷經千辛才將小府君護送到東萊。哪知老主公卻已撒手人寰。於是張大哥便與其他蔡府家將一起奉小府君為主公。」

    「原來如此。難怪小府君待張督盜不同與他人。還向他學騎馬來著。」彩雀說到這兒突然丟下抹布,神秘兮兮地湊到鈴蘭身邊問道:「妹妹你說咱小府君會不會對張督盜有意思啊?」

    饒是鈴蘭對男女之事還不甚瞭解,但聽彩雀說到這份上也不禁面紅耳赤了起來。不過好在鈴蘭出身縣令府懂得一個女子婚前的清譽比什麼都重要。於是她當即收拾了一下惴惴不安的情緒,回頭狠瞪了彩雀一眼道:「小府君守身如玉豈容你這賤婢在此亂嚼舌根子!」

    彩雀沒想到鈴蘭年紀不大氣勢倒不小。加之對方又說得有理有據,因此她只好尷尬地解釋道:「妹妹別生氣。姐姐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哪知鈴蘭卻根本不理會彩雀的解釋。卻見她猛地抓起書案上的小刀抵住彩雀的喉嚨警告道:「我不管你是誰派來的人,如果再讓我看到或聽你有任何詆毀小府君的舉動。我一定殺了你!」

    「卡…啊…」彩雀被鈴蘭突如其來的殺氣嚇得當場僵在了原地。可就在此時屋外忽然傳來了蔡吉的呼喊聲。

    「鈴蘭,你在哪兒?」

    鈴蘭一聽蔡吉的聲音當即把小刀放回了原位,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起身答應道:「小府君,鈴蘭在這兒。」

    而沒了小刀威脅的彩雀直到此時才如同篩子一般瑟瑟發抖起來。不過鈴蘭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開門走到院子向蔡吉施禮道:「不知小府君有何吩咐。」

    「啊,其實也沒什麼。剛才騎馬被韁繩磨了手。我說沒事,可張大哥硬要我回來讓你把水泡挑了。」蔡吉說著便將一雙已經起泡的手攤到了鈴蘭的面前。

    「啊呀,都傷成這樣了。怎麼沒事!」鈴蘭眼見蔡吉滿手起泡通紅,花容失色間趕緊將她拉到臥室處理水泡。

    許是為了通風鈴蘭先前將臥室的窗戶統統支了起來。而蔡吉也全然不介意地找了個可以看到整個庭院的位置坐下。也就在鈴蘭從藥箱裡取出一堆傷藥和布條之時,蔡吉一眼瞥見對面匆匆跑出書房的彩雀,不由隨口問道:「鈴蘭你同彩雀還合得來嗎?」

    「那丫頭嘴太碎了。小府君可得防著點她。」鈴蘭氣鼓鼓地說道。跟著她一手拿起縫衣針,一手輕輕捧起了蔡吉的右手,不禁心疼地皺起眉頭道:「小府君忍著點。水泡挑了就不疼了。」

    蔡吉回過頭望著鈴蘭報以微笑道:「沒事。你挑吧。」

    於是乎,鈴蘭一咬牙快速挑破了蔡吉手掌上的水泡。在處理乾淨膿水之後,她小心翼翼地在患處擦上藥並用乾淨的白布包好。然後捧起蔡吉的左手如法炮製。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蔡吉由衷地感謝道,「謝謝你,鈴蘭。」

    「這些都是奴婢分內的事。」鈴蘭靦腆地笑道,「倒是小府君以後騎馬可得小心了,女孩子家手粗了可不好。要不奴婢用皮子給小府君縫副手套騎馬時戴吧。」

    「不,我是說剛才在書房裡的事。」蔡吉一語點破道。

    鈴蘭先是一怔,繼而有些惶恐地底下頭小聲問道:「小府君你都聽到了?」

    「嗯,很有氣勢呢。」蔡吉爽朗地點頭誇讚道。事實上,剛才鈴蘭的舉動也確實嚇了她一跳。不過這也讓蔡吉對鈴蘭刮目相看起來。畢竟這會兒她手上能用到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此時的鈴蘭並不知曉蔡吉心中的打算。她只覺得自己動刀樣子被小府君撞見實在是羞煞人也。卻見她把頭埋得低低地辯解道:「那時我只是不想讓小府君的清譽受損而已。」

    「這我知道。」蔡吉頷首安慰道。

    眼見蔡吉確實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鈴蘭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不過她跟著卻像是突然想了什麼,一下子漲紅了雙頰對著蔡吉細如蚊聲地問道:「那個……小……府君該不會真對張大哥有……有意思吧?」

    蔡吉知道鈴蘭會這麼問完全是出於對自己的關心。畢竟張清這一路對蔡吉照顧有加還曾救過她的性命。加之蔡吉如今又成了孤女。外人見此情形難免會將他二人的關係往私情方面去想。但作為一個歷史系的碩士蔡吉比鈴蘭更清楚在這個時代與自家家臣萌生情愫是件有損名譽的事情。

    於是為了讓鈴蘭放心,同時也為了自己與張清的關係,蔡吉當即端正了坐姿對著鈴蘭肅然道:「鈴蘭你要記住凡家主切不可與奴僕苟且和狎,久後必紊亂上下,竅弄奸欺。張大哥雖非家奴,但與我已有主僕名分。我若對張大哥有私情那便是對張大哥忠義之心的侮辱。所以日後若是再有類似的謠言傳出,請你一併像今天這般處理!」

    「是!小府君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讓流言損害到小府君與張大哥的名譽。」鈴蘭聽罷以同樣鄭重其事地態度向蔡吉俯身領命道。

    「那內院就拜託你了。」蔡吉用包著紗布的手拍著鈴蘭的肩膀托付道。

    面對蔡吉的囑托鈴蘭驚愕地仰起頭道:「小府君是要我管理內院嗎?可是我只有十二歲啊?」

    「我這個府君也只有十三歲叻。」蔡吉笑著說道。

    「可是我沒小府君的本事怎能擔此重任。」鈴蘭一個勁地搖頭道。

    「本事可以學,但忠誠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而你鈴蘭就是一個忠誠的人。所以我相信你能做好。」蔡吉平視著鈴蘭頷首鼓勵道。

    蔡吉的信任無疑讓眼前這個十二歲的少女受寵若驚。卻見鈴蘭再一次匍匐道:「是,鈴蘭一定不負小府君重托。」

    「嗯,你有信心就好。記住我現下雖被奉為太守,可其實只是個傀儡而已。偌大個太守府除了你和張清、李達等人其他人都可能是來監視我的。現下你不用特意與這些人硬抗。只需做到兩點就可以了。一是不要讓我屋裡的談話傳出去,二是記下府裡其他人的一舉一動。」蔡吉拉起鈴蘭的手指點道。

    「是,小府君。」鈴蘭點頭應道。但一想到段奎送來的彩雀的種種舉動,鈴蘭還是忍不住為蔡吉抱不平道:「段老真是的!既然要奉小府君為太守,為何又要派彩雀那樣的人來為難小府君呢?」

    「呵呵,這就是政治呀。」蔡吉輕笑道。

    「政治?什麼是政治?」鈴蘭好奇地問道。

    「政治啊……你以後會知道是什麼的。」蔡吉賣了個關子道。

    「哦。」鈴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小府君,那我們要忍到什麼時候呢?」

    「你這『忍』字用得不錯。不過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是等。」蔡吉糾正道。

    「等?」鈴蘭不解地看著自己仰慕的小主公。

    「沒錯。就是等。」蔡吉說著扭過頭望著院內正含苞待放的桃花一字一頓道:「等時機到來。」

    歷史事件發生所帶來的時機——這是蔡吉目前手中所掌握的最大王牌。亦是她掌控東萊的關鍵所在。只是就算明知日後的歷史走向,可在這些歷史事件真正降臨之前,蔡吉還是免不了會在心中患得患失。此刻她對鈴蘭的這番話與其是在教導鈴蘭,不如說是在與她那顆惴惴不安的心對話。

    好在鈴蘭現下雖還不知道政治是什麼東西,也不清楚蔡吉所要等的時機究竟是什麼,也無法為蔡吉出謀劃策。但是就在這天的傍晚,張清卻為蔡吉帶來了一個連她都意想不到的重要人物。

    「張大哥,這位是?」蔡吉看著張清身後頭戴斗笠的高大男子不禁好奇地問道。

    只是還未等張清介紹,那名男子已摘下斗笠衝著蔡吉打趣道:「怎麼?小郎君這麼快就忘了在下?」

    看清男子容貌的蔡吉忍不住驚呼道:「太……太史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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